九 新來的大夫
七十二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把大力從沉睡中吵醒，小玉的聲音，她焦急地說，大力你出了什麼事兒?
大力抬頭一看，明晃晃的太陽從窗外射進來，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那本黃帝內經還打開攤在桌上。
猛地他想起昨晚的一幕，頓時羞愧難當，小玉，我馬上就去診所。
匆忙洗漱完畢，也不吃早飯他就衝出家門。
小玉正在針灸室給病人針灸按摩，見大力點點頭，指了指一個躺在床上等待行針的患者，大力趕緊小心地給那老病號行上了針。
不一會兒就到中午，等病人都走了，小玉在診室門前，等着和大力一起去吃午飯。她邊走邊問，你怎麼回事？
昨兒晚上和幾個哥們兒一起喝酒，醉了。大力說，他不想隱瞞。
小玉的臉兒漲得通紅，一個中醫大夫是不能喝酒抽煙打牌的，這是我的規矩，你如果不想讓我干涉你的生活，最好是現在就離開。
大力沉默着，想起二狗的話，你就是讓那個小娘兒們給管住了，你還是個男子漢嗎？笑聲和起鬨聲又迴響在他耳邊。
他真想說，我就走！
可話卻沒有出口。
難道我還要回到那些哥們兒中去，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一陣不寒而慄。
不，絕不能回去！他心底在吶喊。
進小飯館還是要了兩碗陽春麵，都默默的吃着，一言不發。
小玉沉着臉兒。
下午，大力默默幹活，依然一言不發，最後一個病人起針之後，他收拾東西，打掃衛生。當他換好衣服，準備離開時，卻見小玉在門外候着。大力我今天沒考你，明天可得考你啦！她微笑着，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好，請隨便考！大力說。
陰了一天，此時天邊露出了金粉色的夕陽。
每晚大力讀書三四個小時，如此一年之後，酒友們便不再招惹他。
他們說，挺好一個大男人，現在酸文假醋的！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精神之光的照耀下，大力有了第二次成長。
看書累了，大力就記穴位，練習針灸，他從自己身上練針，一閉眼一根銀針就扎進去，感覺一陣酸麻，就知道對了。用合谷等幾個穴位，大力還治好了自己的老胃病。
開始小玉對大力學針灸，只想試試看，可她驚奇地發現，大力不僅堅持下來，而且不恥下問，經常向她請教中醫理論。大力的求知慾，像埋得很深的金礦，突然被挖掘出來，閃閃發光。
小玉把大力的變化告訴母親，藍姨說，你何不就讓他當個專職針灸師呢？反正你也缺人手。
七十三
一年之後，飛飛申請了訪問學者的職位，又回國了。
乘這個機會，小玉開始給飛飛治腿。按約定，飛飛每周兩次來小玉診所，每逢這時，大力就不露面，去藥房或者庫房。
多少次，大力看着飛飛從他眼前走過，心裏都很感慨。這個雖然依然走路不平，卻是儀態萬千的女子，從前真的是他的老婆嗎？
他疑惑地問小玉，針灸真能治小兒麻後遺症嗎？飛飛已經這麼走了幾十年啦！
小玉說，我鑽圖書館翻看了很多的資料，發現了好幾例用按摩針灸治好小兒麻痹後遺症的病例，說明是值得試試的。
小玉告訴大力，她用的穴位，有足三里，三陰交，委中等等，依然是先按后針，這種治療雖然見效很慢，但堅持下來，肯定是有效果的。
頭三個月過去了，又是三個月，飛飛的腿沒有明顯的改進，大力心裏有點兒疑惑。可十個月之後，一天治療結束小玉送飛飛出門，大力從飛飛背後望去，突然發現，飛飛走路時兩條腿的差距，並不像從前那麼明顯了。
等飛飛走遠，大力喜悅地問小玉，治療真的有效果啦？
小玉笑笑，離最後的勝利，還差很多哪！
想讓飛飛完全恢復，大概沒有那麼容易，飛飛相信我們，堅持來這兒治療，已經給了我們很大的面子，即使不能完全治好，也是極有價值的探索。
大力堅決不讓小玉告訴飛飛自己在她的診所當針灸師。
小玉就絕口不提大力的事。有時候飛飛問起大力，小玉就一笑了之，說大力在這兒打雜，還幹得不錯，只是忙。
飛飛明白大力在躲着自己，這也好，她想。反正，以後可以把丹丹帶走就得了。
有一天，小玉告訴大力，有個中醫針灸大夫要來這兒，也參與對飛飛的治療，他對小兒麻痹的治療有獨到的經驗。
誰？
大力驚異地問，不知為何，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小玉說，是個外地有名的中醫，對我們診所很有幫助。
七十四
有一天，飛飛來治腿的時候，和小玉一起走進針灸室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大夫，小玉笑對飛飛說，這是業內有名的按摩針灸師，你的治療方案，最近是他來制定的，很有針對性。
雖然那男大夫嚴嚴實實地戴着大口罩，可擋不住渾身透出的一股陽剛之氣。不怎麼，飛飛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一股她熟悉的東西。
飛飛正在想哪兒見過此人，那大夫已經開始按摩了，比過去又多選了幾個穴位，那手的力道輕柔又有力，幾個穴位按摩下來，腿部麻絲絲地發酸，又非常舒服，和小玉的手法相似，又有些不同。針灸的穴位，也多了好幾個，行針之後，渾身上下像是通了一股暖流，在體內慢慢地循環往複。那男大夫卻是不愛和病人說話。問什麼，也是簡單的幾句。小玉聽他的口音，是帶了南方味的普通話，是一種帶着磁性的低沉男中音，
男大夫給飛飛治療半個月後，飛飛的腿又有了明顯的好轉。可是每次她出了診室，男大夫早就離開了。
有一天，飛飛問小玉，你是從哪兒請的那位高僧，
小玉先是笑而不答，一會兒才說，等你的腿治好了，我會把他介紹給你的！
飛飛心有所感，笑着說，不是你的心上吧？
呸！小玉說，別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