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五十

回家給白亦洲和董芳說了第二天就要去工作的事情,董芳忙問道:“多少錢一個月?”小希說:“胡老師說底薪是500元,還有提成,就是根據我打字的頁數來的,打的多就可以多得工資。”董芳想了下道:“小希,那你明天上班后就不要那麼早回家,在學校多打一點,這樣工資更多些。”頓了一會兒,她又說:“你發工資了,把工資交給我,我給你存起來,等你結婚時就有嫁妝了。”小希雖然不情願,但也不敢反駁,她很想說“我自己存。”可是看着白亦洲也在旁點頭道:“對,對,讓你媽給你把錢存起來,這樣出嫁時就不會寒酸了。”小希不敢再說什麼。

第一個月發工資時,小希竟然拿到了740元,因為小希幹活麻利,手腳也勤快,只要是老師或者助教交來的稿件、資料小希都會第一時間完成,從來不拖拖拉拉。胡老師感覺這次是招聘對人了,也很滿意小希,所以慢慢開始將教授們要出書的稿件拿來讓小希慢慢錄入,好多稿件上有專業的文字,小希認不清楚時都會用鉛筆標註好,等下一次這些老教授們來校稿時她再請教是什麼,所以頗得全校工作人員的喜愛。其中一位教授看着小希設計出來的排版格式實在太土,便從家裏拿了好多設計方面的書帶給小希,讓小希多看看,多借鑒別人的方法。

回到家裏,小希把發工資的事情告訴了白亦洲和董芳,董芳可大吃一驚,因為董芳當時的工資還不到500元,她高興地說:“小希,你留40元吧,可以做零花錢,其它的錢我存起來。”

小希頓了下,還是鼓起勇氣對董芳說:“媽,這個月我還拿400元去交自考學費,所以只能交您300元。”

董芳愕然:“什麼學費?”

小希點點頭道:“是自學考試,我想取得大學學歷,因為以後沒有學歷會被淘汰的。”

董芳有點不耐煩:“我看你是不是學傻了?你現在工資這麼高,只要呆在這不走,誰能趕你走?你去學什麼不是白花錢嗎?”

小希知道這次自己不能退縮,只是默默將300元錢遞給了董芳,董芳看了看小希的臉,接過錢便不再說什麼。

晚上董芳在卧室同白亦洲說:“亦洲,你看,當初讓小希去讀職校是不是正確的?她掙錢比我還多呢,想下心裏真不平衡,我都上班這麼多年了,還比不上她一個黃毛丫頭呢。”白亦洲笑道:“你雖然工資比不上她的,可是她不是把錢全交你了嗎?”董芳哼了一聲:“交了有什麼用?等她結婚時還不是要用在她身上,這錢又不是給我的。”

“哦,小希留了400元,說是要去讀大學文憑,真是搞不懂她一天想什麼,現在工作好,待遇高,還不滿足?我看她是要上天哦。”白亦洲聽了笑了笑,摟着董芳說:“她想讀什麼是她的事,又不用我們花錢對吧?”

白天一讀初中了,這時他已經不再踢足球了。董芳對於這事還很驕傲地對自己的姐姐董芬說:“天一學踢足球,光學費就交了一萬多呢。”董芬當時還說如果天一能好好學這錢花得也值。可是天一隻是幾分鐘的新鮮,等新鮮勁一過,他就覺得踢足球好累,還不如回家玩遊戲機呢,慢慢地就不再去學了,董芳還為此鮮有的用強硬態度斥責了天一幾句,但是一看天一流着淚說不想學了,因為全身痛,到處淤青。董芳便心痛地不再說話了。

初中的天一根本心思學習,每天只想着和同學去打下架,扯下女同學的頭髮,甚至還學會了抽煙,董芳給的零用錢如果用來買煙就沒錢吃飯了,於是天一就悄悄地偷白亦洲的錢或煙。

白亦洲對於兜里有多少錢從來沒有數,所以天一經常偷他的錢他也並不知道,煙少了白亦洲還是有點明白,他並沒有說什麼,他覺得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偷偷模仿大人的行為也沒有什麼關係,所以也不說破。但是這天白亦洲因為兜里的一千二百元是別人還他的,他記得很清楚。等晚上吃完飯,白亦洲想起這事,他便走進卧室門口拿錢出來,交給了董芳,說道:“這是老陳還上次借的一千二百元。”董芳數了下,便說:“只有一千嘛。”白亦洲不那麼在意道:“你再數下,肯定數錯了,我數過的是一千二。”董芳又數了下還是一千元,便不高興道:“這個老陳,還錯還耍賴呢。”白亦洲忙道:“老陳給我時我數過的,真的是一千二。”說完,白亦洲心中有個念頭閃過:小時偷針,大時偷金,便不再吱聲。

從這天起,白亦洲在回家前有意識地數了自己兜里的錢,發現每隔兩三天錢都會少,多則二十,少則二元、五元。經過觀察,少錢的時候小希基本上不在家,都在單位加班加點的打字呢,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天一。白亦洲簡直不願接受這個現實,他悄悄痛心對董芳說了這事,董芳剛聽時怒道:“肯定是小希偷的,天一不可能的,天一有足夠的零花錢。”白亦洲客觀道:“我看以前從來沒有給小希零花錢時,我的錢從來沒有少過,現在小希上班有工資的,她怎麼可能會偷拿我的錢?而且我已經暗暗觀察好多次了,少錢的時候小希基本上都還沒回家呢。“聽了老公的話,董芳半天喘不過氣來,她也不願接受這個現實。

兩人呆坐半天後,董芳開始了對白亦洲的指責,她說:“我看天一這樣都是你慣的,成績不好不說了,現在還學會了小偷小摸……”

話還沒說完,白亦洲也怒道:“什麼是我慣的,我還覺得是你慣得呢。平時我要說下天一,你不就發脾氣,說不要我管我嗎?我不是不敢多管嗎?怎麼就變成了是我慣的呢?”

董芳聽了可不高興,開始耍沷,她又哭又鬧,意思現在天一成這樣就是白亦洲的責任,白亦洲被鬧得沒法,只好妥協道:“好啦,好啦,現在天一還小,我們只要盯緊點,不要放鬆對孩子的教育,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的。現在首先是要遏制住天一這些不端行為,你一定要不再心軟了,不然真的會害天一一輩子的。”董芳只好點了點頭。

等天一吃完飯,董芳將兒子拉到書房,問道:“天一,這段時間爸爸的錢老掉,是不是你拿了?”天一轉了轉眼珠,否認了。董芳還問,天一還是繼續否認。董芳又繼續好言好語勸道:“天一,媽媽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好孩子也會犯錯的,如果你今天承認了錯誤,並保證以後都不會再犯,媽媽就原諒你好嗎?而且明天再去給你買一個更好的遊戲機。”天一這次乾脆來個沉默不說話,董芳還是耐着性子又勸導幾次,然後不停問:“乖兒,你聽明白沒有?啊?”天一被逼急了,悶聲道:“我沒有錯,誰讓你那麼小氣,只給那麼點零花錢,你不給,我就自己拿。”董芳一聽大怒道:“給你零花錢少?你問下你這左鄰右舍,你的零花錢是最多的好嗎?”天一冷冷回答:“我的同桌就比我多,你每天給的錢是打發叫花子的。”這下董芳直接氣炸,第一次用力拍了下天一的手臂,天一頓時大哭起來,他喊道:“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不是你親生的,你打死了我,眼不見心不煩了。”

聽了這話董芳像被一記悶棍打在頭上一樣,頭一下嗡嗡嗡響起來,她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的情緒趨於正常后道:“天一,你是不是聽見什麼閑言閑語了……”

天一打斷道:“我早知道了,我是你們抱來的,你告訴我,我的親爹親媽在哪,我要去找他們,他們不會打我的。”說完,又接着嚎起來。

白亦洲在那邊聽見天一的話,他有點痛苦地撫了下自己的腦袋,他害怕這一天的到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而且是他沒有絲毫準備的情況下。他原想在天一結婚以後,有小孩以後,等天一明白什麼是為人父母以後再告訴他的身世,讓他自行選擇要不要認親生父母。可是這一天卻提早了這麼多,他心中有點怨恨大院裏多嘴多舌之人,可是沒辦法,嘴張在別人身上,由不得你啊。

這邊董芳還想努力地去安撫天一,可是天一直接把她推了出去,並用力把門關上,在卧室嚎啕大哭。

董芳無助地來到白亦洲身邊,她帶着哭腔道:“天一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把全部的心血都用在他身上,他竟然這樣對我……”話還沒說完,又抑制不住眼淚哭了起來。

白亦洲對此也毫無辦法,他扶着董芳到沙發在坐下,倆人都各自呆坐着,一動不動地想着心事。

白亦洲想到不久的將來天一就會知道他親生父母在哪,又想自己真心把天一認作兒子,白家未來的繼承人,如果這個兒子走了怎麼辦?思考半天,還是覺得應該在源頭上把天一的念想斷掉。

白亦洲說要不你回家去同媽、姐姐商量下,看看怎麼辦。

董芳回到自己父母家,又讓姐姐董芬回來,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忍住淚問媽媽和姐姐有什麼辦法沒有?董芳媽和董芬一直以來對於天一的劣跡歸於頑皮,但是想到偷錢的事又覺得應該好好教育下,沒想到天一會直接越過自己好好反省偷錢的事,而把事情拉到自己親生父母這頭來。

董芳媽嘆息道:“這人多嘴雜,肯定是天一聽見了什麼?但是你說這孩子是不是太有心機了,他應該是早聽說了,但是一直裝着糊塗,如果不是你打了他,逼他承認錯誤,可能他不說呢。”

董芬分析道:“現在天一已經知道他有親生父母,但是他並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如果讓他知道他的親生父母只是生活在鄉下,並不能提供好的生活環境給他,你們覺得他還會嚷着回親生父母家嗎?”

董芳本來不想讓天一同他親生父母見面,但覺得董芬的話有道理,她說我還是回家再問白亦洲商量下,看看怎麼辦吧。

這邊白亦洲在心中其實是有主意的,只是不敢提出來,他故意讓董芳回家問媽媽、姐姐的意見時他就猜想姐姐董芬提出的方法同他想的是一樣的。白亦洲也是有私心的,他想天一去見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后,天一心中會自己對比兩家的條件,毫不疑問自己會勝出,等天一把心安定下來,自己再慢慢做天一的工作,一定要改掉之前的壞毛病,浮誇啊、不腳踏實地啊、不努力啊、虛榮啊等等,不然以後畢業了,估計也只能是個啃老族,不會好好工作的。

白亦洲在心中默默想了下:小希的成績那麼好,為什麼天一成績那麼差?小希每天回家無論多晚都知道做家務,為什麼天一每天回家只知道飯來張口呢?小希知道感恩,發了工資就交家裏,為什麼天一不知感恩不說,還嫌父母對自己不好呢?小希從來沒有零花錢,為什麼天一有零花錢還嫌少呢?哎,同樣的家裏教出來的孩子,為什麼差別那麼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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