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逃出揚州

第57章 逃出揚州

張岳迎着大家信賴、急切的目光,說出了他的想法:“張穆說得對,絕對不能留在城裏,要出城去,但不是直接衝出去,而是要想辦法。”沒等別人發問,他直接說出了他的想法:“我是這樣想的,現在北兵都在湧進城來,等他們平定了城裏的抵抗,必定把搶來的東西往外運,到時候我們裝扮成北兵的樣子,混在出城的隊伍里,溜出去,等到了外面再伺機離開。”

孫大林眼睛一亮,高興地說:“這個辦法好,我怎麼沒想到啊,就這麼辦!”

殷白盛想了想,說道:“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我看就先準備起來,到時候看情況見機行事。”

張岳看向其他人,徐葭、徐坤、妙音和妙樂都點頭同意,於是他做出安排:“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開始準備,孫大林、張穆、殷兄,你們去弄幾套北兵的服裝來,其他人隱藏好。”

“好勒!”孫大林很樂意,三個人悄無聲息地溜出去了,張岳、徐葭則手持武器,緊張地戒備着。

雖然武稅軍和駐屯軍失去了統一的指揮而戰力大損,但英勇的大杭官兵沒有退卻,與北兵展開了激烈的拼殺,軍營里到處都是雙方陣亡將士的屍體。不多時,三人就各自抱着一堆北兵的衣服回來了,每人一身,衣服上已經凝固的斑斑血跡讓人心驚。

等大家都換好裝了,張岳說道:“我們逐步往城門口去,等機會再混出城。”

看着大隊人馬源源不斷地衝進城,馬上的華拖非常興奮,他長舒了一口氣,攻了這大半年,今天終於拔掉了這顆釘子,他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時間,就在他被揚州擋住的這段日子,阿術那路大軍正在加緊攻城拔寨,目的誰都明白。他盯着眼前火光衝天的城池,心裏恨恨罵道:我要把這裏該死的大杭人全部殺光,把城抹掉,永絕後患,然後迅速過江,直插臨安。

眼見別人縱馬衝鋒,護衛在華拖四周的衛隊個個躍躍欲試,無奈他們的職責是保衛統帥,片刻也不能脫離崗位。衛隊長興高采烈地祝賀道:“恭喜大人拿下揚州,從此江北都屬於我北夏國了,這可是不世之功,皇上必定會重獎大人。”

華拖心情大好,“賞賜可不敢想,皇上授本相以重任,本相總算沒有辜負皇上的厚恩吶!”

“這都是大人的妙計,裏應外合,一舉拿下,那李知廷、蕭剛豈是大人的對手。”衛隊長的馬屁拍得恰到好處。

“哈哈哈!”明知道衛隊長的恭維言過其實,但華拖依然非常受用,他大笑起來,環顧了一眼衛士們,說:“我看你們是都手癢了吧!”

衛隊彪悍的猛士們都笑起來,眼裏閃着光,就像野狼圍住了羊群,隨時準備撲上去撕咬。華拖很滿意手下的狀態,馬鞭一揮,說道:“好,那我們就進城,看看這座繁華千年的揚州到底是什麼樣子。”

就在這時,隊伍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金恩南帶領木亢堂弟子追上來了,也不發話,揮劍就刺,外圍的衛兵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幾人被殺落馬下,其他衛兵立即轉身迎戰。華拖先是一驚,但當他看到襲擊的不是正規軍隊,人也不多,就安心了,他的這些衛兵都是從北兵中千里挑一選出來的精兵,單兵能力很強,而且對他非常忠誠,因而他穩坐在馬上,等着看自己的衛隊如何屠殺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杭人。衛隊長則很緊張,對方來路不清,己方的大隊人馬都進城了,城外只剩下一些人留守警戒的,一旦有失,後果不堪設想。他指揮着衛兵和木亢堂弟子廝殺,自己則緊緊護衛在華拖的身邊。木亢堂長期處於北夏人的地盤,和北兵多次交手,對其風格非常熟悉,雖然衛兵騎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刀利甲厚,但劣勢是轉身慢,金恩南和弟子們不和對方硬拼,充分發揮自己輕盈靈活的優勢,上下翻飛,前後遊走,馬上的衛兵紛紛中劍落馬。金恩南躍上一匹馬,看清了華拖的位置,一聲唿哨,帶領弟子甩開阻擋的衛兵,直接朝華拖殺過去。衛隊長大聲疾呼,呵斥着衛兵護駕,華拖久經戰陣,雖然沒有懼怕,臉色卻不好看起來。衛隊長叫過兩個人,讓他們立刻去搬救兵,自己則手持彎刀,擋在華拖前面。

正在往裏沖的北兵接到宰相被襲的緊急求救,立刻掉頭,火急火燎地往城外趕,一時間人喊馬嘶,亂成一團。躲在城門附近的張岳決定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他立即讓張穆帶人去弄幾匹馬過來。很快馬就牽過來了,幾人立刻上馬,跟在出城的隊伍後面往外沖。過了弔橋,北兵立刻吶喊着往華拖那邊沖,張岳他們則往旁邊疾走,城頭上的北兵大聲叫喊,“你們去哪?”

張岳他們沒人聽得懂北夏話,但知道北兵的意思,立刻催馬狂奔,城上的北兵又喊了幾次,見這些人不但不理會,還在加速離開,立刻呼叫城下的人,幾個北兵手舉火把立刻追了上去。

木亢堂弟子很快陷入了包圍之中,不斷有弟子死傷倒地,大隊的北兵還在源源趕來,金恩南明白狙殺華拖的計劃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再打下去,結果就是全軍覆沒,他不能讓兄弟們都死在這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前得趕緊撤退。他連聲大呼:“奪馬,撤,快撤!”

得到命令的弟子立刻搶奪北兵的戰馬,金恩南和幾個長老沖在最前面,其他弟子踏着總堂主殺出的血路往外沖。華拖氣惱地大喊:“別讓這些人跑了!”北兵從兩邊包抄上來,層層疊疊,雙方的刀劍碰在一起,叮叮噹噹,火星四濺。

北兵在後面大呼小叫,緊追不捨,還放起箭來,就像在草原上狩獵一般,好在離城越來越遠,天越來越黑,追兵射出的箭也失去了準頭,但張岳他們沒有火把,也不敢用火把,導致速度不敢太快。見追兵越來越近,張岳心裏暗暗着急起來。殷白盛從後面趕上來對他說:“張兄,我看往江邊跑,等到了渡口,我有人在那接應。”

“好,你帶路!”張岳沒有客氣。

跑了一段,徐坤焦急地喊起來:“姐夫,彤兒受不住這麼跑。”

張岳放慢速度,看到楊丹彤的頭無力地搭在徐坤的肩上,嘴角滲出血,氣若遊絲,看着後面越來越近的敵人,張岳大吼一聲,“殷兄,你帶着人先撤,穆兒和我擋住追兵。”

張穆回答道:“大哥,你受傷了,先撤,我去。”說著,調轉馬頭就迎了上去。

孫大林見狀,一勒馬韁,戰馬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他大喊道:“孫柱,我們上!”邊說邊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

陳偉看了看懷裏的文華,輕聲說道:“文華不怕,你先到妙音師傅馬上去。”

“陳偉哥哥,你去幹嘛?”文華懵懵地問。

“哥哥去把後面的壞人趕走,馬上就回來。”說著,將文華往妙音馬上一放,轉身就沖了出去。

張岳心頭一熱,喉頭一股濃濃的腥咸湧起,他趕緊一口咽下,喊道:“我們走!”

追擊的北兵見幾個人竟然反向衝過來,立刻將手裏的弓箭一扔,抄起彎刀就殺了過來,最前面的張穆豪氣干雲,毫無懼色,大呼道:“來吧!”直接對着敵人撞了過去,這種不要命的行為把北兵都嚇着了,趕緊往兩邊躲讓,張穆手裏的刀劃過一道弧線,將一名北兵砍落馬下,其他北兵則一擁而上,將他圍在中間。

孫大林大吼一聲:“孫子,你爺爺來了!”話未完,人就到了,後面的孫柱、陳偉也相繼趕到,藉著北兵手裏的火把光亮,雙方立時混戰在一起。見來了幫手,張穆精神大振,歡呼道:“孫兄、陳老弟,你們也來了!”

“這種事,我怎麼可能不來?”孫大林不像在和敵人搏殺,而是在和兄弟們鬧着玩。

“就是,”陳偉接着話,“不能讓你一個人來。”

張穆大喊起來:“那好,兄弟們,我們就殺他個痛快!”

北兵被眼前這幾個人激怒了,仗着人多將四人包圍起來,怪叫着砍殺。

遠離了追兵,一行人放慢了速度,殷白盛下馬扯下一些茅草扎了兩個火把點起來。徐坤將楊丹彤從背上換到胸前抱着,一邊擦去她嘴角的血跡,一邊輕聲呼喚:“彤兒,彤兒!”楊丹彤用力睜開眼睛,見自己被心上人擁在懷裏,慘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紅韻,話語斷斷續續:“坤哥哥,我......我沒事,不用擔心。”

徐坤心如刀割,柔聲安慰道:“彤兒,我們出城了,現在安全了。”

“好,那就好!”楊丹彤忍着身上的劇痛,擠出一絲笑容。

幾人繼續前行。不久,後面遠遠傳來馬蹄聲,兩點火光疾馳而來,殷白盛很警覺,立刻熄滅了手中火把。火光越來越近,傳來了張穆的聲音:“大哥,我們回來了。”

“啊,回來了!看起來把追兵都解決了。”大傢伙都興奮起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了。等張穆走進,張岳卻發現只回來兩人,忙問道:“陳偉和孫柱呢?”

“他們,”張穆低垂着眼瞼,低聲說道:“他們都戰死了。”

“媽的,下次再碰上北兵,我一定殺幾個給孫柱報仇!”孫大林雙目圓睜,氣喘如牛,額頭上暴露的青筋在火把的照耀下甚是駭人,胳膊上還在滴血。張岳一把脫掉身上的北兵軍服,撕下一塊,給他包紮起來。

大家剛興奮起來的心情又跌落到了谷底,這一夜,損失太大了:孟彧、鄭虎、恆真住持和幾個師太、陳氏兄弟、孫柱......這些人兩個時辰前都還在說笑,眼下卻都已經陰陽相隔,怎不讓人痛心?

張穆走到殷白盛面前,難過地說:“殷兄,陳偉、陳軍兩兄弟本來跟着你在大江山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是我連累了你們。”

殷白盛抹了一把眼睛,連連擺手,“這不怪你,我們是心甘情願的,這筆賬要算到北夏人頭上。”他接著說道:“雖然追兵沒有了,但這天寒地凍的,楊姑娘又是重傷在身,我看,我們得加緊趕路,等到了船上再好好休息。”

“好,走吧!”張岳招呼着大傢伙再次上路。越靠近大江,寒風也更為凜冽,極度虛弱的楊丹彤咳嗽起來,徐坤忙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蓋上。

一行人頂着呼嘯的北風繼續前行,走在最前面的殷白盛努力辨別著當初上岸的地點,當達到一處蘆葦茂密的江灣時,他停了下來,前後左右看了看,然後對身後的張穆說道:“張穆兄弟,應該就是這裏了。”張穆仔細辨認了下,但天昏地暗,實在分辨不出,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殷白盛肯定道:“沒錯,就是這裏。”

“沒看到船,老馬是不是在對岸?”張穆在黑暗中搜尋,岸邊除了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蘆葦,沒有任何東西。

殷白盛打了三聲唿哨,江面卻沒有任何動靜,大傢伙的心不禁往下沉,殷白盛皺了皺眉頭,再次看了周邊風物,確認沒錯,於是又打起了唿哨,兩長一短的尖利哨聲劃破夜空,馬上江面上傳來了兩短一長的迴音,殷白盛高興起來。很快,蘆葦中劃出一條船,老馬激動地喊起來:“老大,是你們嗎?”

“老馬,是我,快把船劃過來!”殷白盛大喊。

“好勒!”老馬很高興。船很快就靠案了,殷白盛接着老馬拋過來的纜繩,招呼着大傢伙上船,然後把馬趕到了蘆葦盪里,自己也跳上了船,對老馬吩咐道:“快,往對岸去!”

老馬在人群中尋來尋去,直到所有人都上船了也沒有看到陳偉兄弟,他一把拉住最後上船的殷白盛,急切地問:“老大,陳偉哥倆怎麼沒回來?”

殷白盛看了一眼老馬,低聲說道:“他們,他們都回不來了。”

“怎麼回事?”老馬死死揪住殷白盛的衣袖。

殷白盛也為沒保護好兩個小弟而無比內疚,他輕輕地拍了拍老馬的肩膀,痛心地說:“他們哥倆都在和北兵的戰鬥中戰死了。”

老馬身體一抖,差點掉到江里去了,殷白盛一把將他拉住。“啊!怎麼會這樣?你們走的時候,可答應了要全須全尾一起回來的啊!”老馬聲音顫抖,眼淚橫流,難過地蹲在船頭上痛哭失聲。

張穆從船艙里走了出來,他心情沉重地走到老馬身旁,將手搭在他肩上,卻被老馬一把打落了,殷白盛過來說道:“張穆兄弟別往心裏去,老馬和陳家兄弟感情很深。”

張穆點點頭道:“沒事,我心裏也難受得很。”

殷白盛遲疑了一下,然後聲音低沉地對張穆說:“老馬和陳偉、陳軍可不僅僅是戰友,他是兩兄弟的父親。”

“啊!”張穆驚訝地失聲叫出來,他沒想到三人是這種關係。殷白盛看出了他的疑慮,也沒等他發問,就自己往下說了:“兩孩子的母親家境優越,而老馬卻是出身窮苦,父母早逝,家徒四壁,故而女方父母堅決不同意兩人來往,但這個家裏最小的女子卻異常有主見,就認定了老馬,私下裏定了終身。後來女子有了身孕,女方家裏沒辦法,只能讓自己的女兒先把孩子生下來,結果生下了一對雙胞胎,但即便如此,也還是不認老馬。為了遮人耳目,兩孩子就隨了母姓,對外說是陳家的孫子,叫女子也不叫母親,叫姑母,更不允許老馬相見。”

殷白盛點起煙深吸一口,繼續說道:“女子思念丈夫卻不得見,自己的孩子在身邊卻不能相認,終日茶飯不思、抑鬱寡歡,在孩子兩三歲時就撒手人寰。哎!”隨着他長嘆一聲,一直蹲在船頭的老馬再也忍不住了,嗚嗚地哭出聲來,壓抑、低沉的哭聲讓人揪心。

船在江水中顛簸,殷白盛拿過船槳,張穆走過去幫忙,兩人合力將船往南岸劃去。殷白盛一邊用力划船,一邊繼續說:“孩子的父親,實際是舅舅,因為沒有生育能力,夫婦倆對兩孩子特別疼愛,視如己出,這也使得兩兄弟沒有受任何委屈。過了幾年,兩孩子的外公外婆相繼過世,孩子父親在生意場上被人算計,將家底虧了個精光,連宅子都抵債抵掉了,一家人變得無家可歸。連遭打擊的孩子父親氣急攻心,很短時間就去世了。一直養尊處優的孩子母親,也就是舅媽無法接受家破人亡的變故,在安葬好丈夫后也投河自盡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

到得江心,浪更急了,船也搖晃得越來越厲害。楊丹彤平卧在徐坤的懷裏,鼻息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了,其他人都圍在旁邊,非常緊張,徐坤深情地呼喚着“彤兒,彤兒”。殷白盛和張穆奮力穩住船,盡量減輕顛簸,等才將船划進南岸的港汊里,兩人已是大汗淋漓。將船停穩,殷白盛重新挖了一袋煙,看了看背靠船艙而坐的老馬,接著說起兩兄弟的身世,“原本衣食無憂的兩兄弟突然一下成了孤兒,無依無靠,好在老馬一直關注他們,始終得知他們的處境后,立即將倆孩子接到了家裏,又當爹又當媽,爺仨艱難度日,好不容易將哥倆拉扯大。而老馬一直沒有說破和兩兄弟的真實關係,後來是有一次喝多了酒,心裏苦悶,他才說漏嘴了,卻要我保密,絕對不能讓第三人知道這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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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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