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生
劍匣石峰頂。
季若塵似乎有些清醒,臉上的表情痛楚之極。他跪在唐僧的身旁,搖晃着唐僧的身體,呼喊着,聲音哽咽,欲哭無淚。銀劍幹將早已被他扔去,自行斜插在了原地。他怎麼也不明白,自己居然親手殺了唐僧,還有那位有可能成為同門的李逍道長。
此時此刻,季若塵失魂落魄,先前拔出仙劍的那股興奮勁,早已是蕩然無存。
然而,就在這時,唐僧的身體內卻突然起了變化。一抹淡淡的白色光華自丹田處散開,沿着奇經八脈,流轉全身,循環一個周天,然後又匯聚于丹田內,附着在一顆銅錢般大小的白色珠子上。整個過程,好似一股生命之泉灌溉着唐僧的五臟六腑。
而在季若塵看來,唐僧的身體則被一團乳白色的光暈包圍,分辨不清。他自然不知道生了何事。
季若塵下意識的用右手去試探了下那團白霧。白霧裏清涼之極,如山泉之水緩緩湍過。他上露出一絲訝異之色,退出手來,卻驚奇的現,自己的右手上的傷口居然完全癒合了,而且看上去更加的紅潤,有如初生嬰兒。
“難道這白霧有治癒傷病的效果?那……”
當季若塵還在驚訝的端詳着右手時,唐僧的身體又生了變化。那團乳白色的光圈開始漸漸消散,他的身體輪廓隨之顯現。
季若塵見白霧消失,忙湊上前察看。果然,他猜測的不錯,唐僧胸口上的傷口癒合了,彷彿從未被傷過,只剩下一片殷紅浸透着僧衣的缺口。
突然,唐僧竟咳嗽了一下,然後猛地坐了起來,臉色緋紅,額頭上還滲出密密的細珠。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好像憋了很久的模樣。
原來,唐僧又做了那個惡夢。然而,正是夢裏的那白光一閃,他才被驚醒過來。
季若塵瞪大着雙眼,像見到鬼似的看着唐僧。雖然他想到了白霧可以癒合唐僧的傷口,可萬萬也沒想到,那團白霧居然還有起死回生的威能。
其實,此時的唐僧較之季若塵,其表情亦是不遑多讓。
他仔細察看了下胸前的傷口,然後又運功內視,一切正常,只是丹田處有一顆瑩白如玉的珠子,一股股白色光華纏繞着珠子,散出一種溫和如玉的感覺。
唐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不死之身。他激動的抬起頭來,卻正好對上季若塵驚呆的目光。頓時,他臉色黑沉下來,上前抓住季若塵的衣領,怒道:“季若塵,你為何殺我?”
“我——”
季若塵被唐僧的舉動嚇醒了,臉上滿是歉疚,無言以對。
“誰許你拔劍的?”唐僧咄咄逼問。
“我——”
然而,唐僧突然停住了,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反而略看了下四周。劍匣石峰頂山石依舊,只是李逍早已死去,而幹將則靜靜的斜插在石劍柄的左側。
這時,唐僧居然鬆開了手,站起身來,推開季若塵,徑直朝銀劍幹將走去。站在銀劍面前,唐僧欲拔出仙劍,卻又有些猶豫。終究,他還是俯身拔出了銀劍幹將。但古樸的劍身絲毫沒有銀芒出現。
又任誰能想到,僅此一日,劍匣石上居然來了兩位有緣之人。
唐僧舉起幹將,突然開口笑道:“哈哈,這就是傳說中的仙劍么?”
“季若塵,先前,你也看見劍匣石上的銀光了吧?”唐僧突然收住笑聲,轉身問道。
季若塵沉默了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唐僧突然無奈的笑了一下,表情似恨又似釋然。然後,他手握幹將,竟劍指季若塵,一步一步走去。季若塵不明所以,有些后怕的盯着唐僧,卻一動未動。
幹將停在季若塵的胸前,唐僧冷峻的盯着季若塵,道:“季若塵,告訴我,剛才殺我的是這柄仙劍還是你?”
季若塵對視着唐僧,不敢說話。
恰巧這時,劍匣石的上空傳來一陣破空的劍吟聲,一道青虹轉瞬即至。定睛看去,來人正是天璣宮的弟子青衣。她着一身青色道袍,年紀與唐僧相仿。其容貌如雲月,目若寒水,氣似幽蘭,神仙玉骨,絕世獨立,仿若姑射神人。
唐僧和季若塵竟都一時看的呆了。
與此同時,劍匣石上又有兩個人影倏然而至。一是玉衡峰的蕭之逸,一是天權峰少陽道長的徒葉天南。二人按劍落下,便看見唐僧右手中握着的銀劍幹將,他們不約而同的向石劍柄左側看去,那裏空空如也。
“這怎麼可能?居然有人拔出了銀劍幹將。”一身藍色道袍的葉天南盯着唐僧,大聲訝道。
蕭之逸雖然也很震驚,但他面若常色,顯得頗為鎮定。他略掃了一眼,見師弟李逍身死,土淹也不見蹤影,心下已大概明白。但他卻還是向青衣問道:“青衣師妹,你比我二人先到此地,可知這裏究竟生了何事?”
“我也是剛到此地,與蕭師兄和葉師兄所見並無不同。”青衣立在原地,任山風吹拂袍角,冷冷的說道。
“哼,這還用問嗎?”葉天南冷哼一聲,不屑的言道。
蕭之逸尷尬的笑了下,然後望向唐僧和季若塵,沉聲道:“唐僧,季若塵,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逍是怎麼死的?”
葉天南聽聞,又是嗤之以鼻,不再理會。雖然仙劍幹將之事讓他頗感震驚,但所幸有緣的不是宗內之人,只是個外來的和尚,於天權宮來說,倒也無事。
峰頂沉默了片刻。
唐僧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又望了眼獃滯的季若塵,心中意已決。他收起仙劍幹將,開口向蕭之逸回道:“蕭道長,這柄劍是小僧拔出來的。但我控制不住,錯手殺死了李逍道長。此事,季若塵可以作證。”
季若塵聞言,也收回目光,面無表情的望着唐僧,猶豫了片刻,然後向蕭之逸點了點頭。他不明白唐僧為何這般做?至於唐僧的問題,他同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此事事關仙劍幹將,又關乎劍雨宗與輪迴寺兩派,干係甚大,一切還是等掌門出關再定。”蕭之逸突然冷靜的說道。
“就依蕭師兄的意。青衣還需回宮向師父稟明,告辭。”
言畢,青衣祭起莫邪,乘風而去。臨行前,她轉身回望了眼唐僧,眼角露出一絲疑惑。
葉天南見青虹遠去,也準備御劍回峰。這時,蕭之逸喊道:“葉兄且慢。”
葉天南聞言,冷言道:“何事?”
“這是輪迴寺玄藏大師帶上山來的季若塵,是我替三師叔物色的弟子,我本讓李逍帶他去往天權宮的。如今李逍已死,還請葉兄帶季若塵回峰,看三師叔到底是何意?”蕭之逸指着季若塵,回道。
葉天南粗略打量一番季若塵,沒有言語。雖然他對蕭之逸頗為不滿,但師父的事他還是不敢怠慢的。於是,葉天南帶上季若塵,御劍飛往天權峰,不提。
唐僧望着季若塵遠去的方向,眼角閃過一絲疑惑,他不知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與季若塵相處數日,唐僧早已將其視作兄弟一般。也因此,他才願意替季若塵擔下罪名。至於刺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劍,唐僧則更願意相信是幹將不受控制,自行刺向自己。可幹將為何要刺殺自己呢?唐僧不明白,也來不及細想,就被蕭之逸帶回了玉衡宮。
劍匣石上,迷幻陣重新開啟,銀劍幹將安靜的斜插在石劍柄左側。四周的一切似乎沒有什麼不同,除了地上那一灘早已幹了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