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玄陰山

第七章 玄陰山

夜幕之後,朝陽將至之際,兩根黑骨蠢蠢欲動。

葉蕭和花少卿手握黑骨,走在前面帶路。

南宮雪落和南宮貝兒默然不語緊跟在二人身後。

黑骨似有些急促,牽引之力相較昨日更強烈了些。

所帶之路,不叫路,全是荊棘,一不小心很容易被刺的渾身是刺和血,周邊樹木稀少,不似那片有結界的密林,四人走的尤為艱難。

即便如此,南宮雪落還是走了神,她想起了葉蕭昨夜說的那句話,心神變得恍惚。

葉蕭和花少卿都認為黑骨里有殘魂,在南宮雪落追問下,花少卿說這種殘魂一般只會存在於人煙稀少之地或山林里,一旦有人無意惹到這種殘魂,很容易迷失方向,在原地打轉,直到人的精氣被耗盡,殘魂才會重新尋找下家。如果想要擺脫殘魂,首先不能怕它,其次就得明白它糾纏自己的理由。花少卿說黑骨可能想要帶我們去某個地方,葉蕭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神色早已認同了花少卿的說辭。

“雪落仙子在想什麼呢。”花少卿有許久未聽到南宮雪落說話,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南宮雪落的神思早已到九霄雲外了。

南宮雪落看了看花少卿手中高抬的黑骨,腦袋裏似裝滿了漿糊,卡頓着無法從殘魂之說里抽離思緒,她幽幽地道:“這骨頭裏真的有人的魂魄?是不是人死後都會有魂魄存在於陰暗之中?它們會不會奪舍害人?”南宮雪落想起了自己的魂魄曾飄蕩在不知名的地方,又曾在這世間黑暗處自由穿行,甚至還與三個完全不是自己的人合體,她太想解惑,以至於有些靠近花少卿,以便花少卿為她解惑時能聽的更清楚一些。

花少卿邊走邊道:“世間之事,無奇不有,誰也不能妄下定論,魂魄之事在仙蹤玄境確有其事,亦不過是逝者的執念,有強有弱,不過數百年來從未聽聞有魂魄奪舍一事出現。雪落仙子如何有此一問?”

南宮雪落不慌不忙地道:“突發奇想而已,瞧你們把這黑骨說的這麼玄乎,無聊之際,無限遐想一番。”

花少卿停下腳步,回頭敲了敲南宮雪落的額頭,笑道:“雪落仙子的小腦袋瓜子裏一天到晚都裝了些什麼,有機會,真想掰開來看看。”言罷,搖頭笑着又徑直向前走去。

南宮雪落忙遠離花少卿,嫌棄道:“免了,我還不想死。”

話音剛落,南宮貝兒突然不耐煩地道:“你們兩個閉嘴,吵死了。”

花少卿和南宮雪落這才安靜了下來。

四人就這般安靜地走了許久,天邊都泛起了淡紅色的光,一直未說話的葉蕭突然道:“到了。”

只見在他們面前有一座石頭打造的石碑,石碑後有一座兩丈高的石堆,被荊棘覆蓋,看着似被荒廢許久的墓,然扒開石碑上的荊棘,石碑上雕刻的是複雜難懂的字,似詩一般。

再細看,石碑后的石堆有一個洞,丈許高,被荊棘遮擋,花少卿從腰間抽出長劍,將洞口的荊棘斬斷清理,然後收劍入鞘。

花少卿的劍很奇特,劍很長且細,配在腰間,有白衣外衫遮擋,若不是親眼看着他從腰間取劍,南宮雪落還不知道花少卿原來是配了劍的。

從入口進去,裏面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狹窄通道,光線昏暗,地面潮濕,寒氣頗重,四人所穿衣物皆為薄衣,三人有修為護體,目光如炬,體感溫和。

南宮雪落一介凡體,早已凍的手腳冰涼,她一手舉着花少卿遞給她的火把照亮四周,一手抱着自己的手臂,顫聲低語道:“這裏陰氣好重,不會真的是什麼人的墓吧?前面會不會看到墓主人的骸骨?又或者……是這骨頭的骸骨?”

花少卿道:“這裏不像是墓。陰氣重可能是裏面過於潮濕而導致寒氣過重,就算真的有骸骨,一具骸骨縱是冤死,怨氣衝天,也不會如此,除非……”

“除非什麼?”南宮雪落好奇地追問。

花少卿倏然安靜,佯裝沒有聽見南宮雪落的問話,他將疑惑的目光定在與他並排而行的葉蕭面容上,道:“從踏入這荊棘之地,葉公子便一直神思凝重,是不是葉公子發現了什麼卻又不想告訴我們?”

葉蕭腳下頓了頓,須臾,邊走邊道:“方才雪落的問題,花公子還沒有解答,在在下看來,花公子刻意避開話題,是否可以理解為花公子才是那個有事隱瞞大家的人?”

“你們兩個有什麼事瞞着我們?”南宮雪落嘴唇現出微紫色,猛的一個寒顫,道:“我好冷,你們都不冷嗎?為什麼我越來越冷?”

花少卿沖南宮雪落微笑道:“雪落仙子冷是因為雪落仙子沒有修為護體,少卿這就來給雪落仙子渡些靈力。”言罷,花少卿便準備往回走。

南宮雪落猛地點點頭,向花少卿奔去。

本來距離就沒多遠,南宮雪落急切地奔向花少卿的行為,讓一旁靜默不語的南宮貝兒甚是不悅,她忍不住鄙夷道:“廢物。”

南宮雪落怔了怔,將目光投向南宮貝兒,正好看到南宮貝兒用力踢走腳下一塊石子,那模樣似生着悶氣。

花少卿正給南宮雪落渡靈力,他自然聽到南宮貝兒的話,亦聽出了她的話是針對南宮雪落,待靈力渡好,花少卿柔聲道:“如何?雪落仙子可有覺得暖和多了。”

南宮雪落表面上笑着點點頭,道:“暖和多了,謝謝。”其實心裏總覺得有點奇怪,模糊的念頭總是一閃而過,摸不着頭緒。

短暫停留後,四人繼續前行,狹窄的通道逐漸變得寬闊,視野亦能放的更遠。

葉蕭的腳步卻是越來越慢,花少卿直接停了下來,二人目光齊聚前方。

南宮貝兒惑道:“怎麼不走了?”她站在花少卿身後,視線被花少卿擋去了大半。

花少卿摸了摸腰間的精緻布袋,忽然犯難起來,“接下來的路可能很難走,可惜我只有兩件金羽甲胄。”

南宮雪落道:“金羽甲胄?你找到了?”

花少卿道:“嗯,找到了,原本也沒有想到這麼快便派上用場。”

南宮貝兒一臉茫然,道:“什麼金羽甲胄?你們在說什麼?”在密室花少卿和葛青燁談論金羽甲胄時,南宮貝兒一直是昏迷狀態,後來花少卿將兩件金羽甲胄用布包裹,裝在乾坤袋中,南宮貝兒一直沒有機會看見。

花少卿含糊道:“兩件衣服而已。”言罷,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包袱,打開包袱,裏面的金羽甲胄便閃耀的呈現在眼前。

南宮貝兒被衣服上的金絲線所誘,上手摸了摸,道:“這就是金羽甲胄?有什麼作用。”

花少卿道:“它們可是我精心設計的寶貝,穿上它,可百毒不侵,刀劍難破。可惜,只成功做出了兩件金羽甲胄。”

葉蕭明白花少卿在顧慮什麼,淡聲道:“花公子不必犯難,我和雪落自有對付劇毒的良藥,不需要金羽甲胄護體。”

花少卿好奇道:“莫不是葉公子手握克毒仙丹,可否借少卿開眼?”

花少卿和南宮貝兒並不知南宮雪落通體帶毒,整個靈蝶峰亦只有少數人知曉,而葉蕭通體帶毒也僅葛青燁知曉,葛青燁此時恐怕已經將此事告知了南宮決和葉情依。南宮雪落雖與葉蕭相識最早,葉蕭卻也從未告知她自己同樣通體帶毒。

葉蕭道:“正如金羽甲胄只有兩件一般,克毒仙丹亦只有兩顆,早在密室遇毒時,我和雪落便服用了,功效未散,仍可御毒。”

花少卿有些失落地道:“即是如此,也只能怪少卿沒有眼福,只要大家都能安然無恙便好。”他莫名地相信葉蕭縱使沒有仙丹,也有辦法對付劇毒之物。

目睹着花少卿和南宮貝兒將金羽甲胄套在身上,南宮雪落心中卻想着葉蕭說的話,克毒仙丹一說,南宮雪落十分清楚葉蕭在胡說八道,依葉蕭和花少卿的對話來分析,前路必然會碰到劇毒之物,那葉蕭打算拿什麼克制劇毒?南宮雪落憂慮地看着葉蕭,百思不得其解。

“來,拿上這個。”不知何時,花少卿手裏多了幾個精緻的白色瓷瓶,一個塞到南宮貝兒手中,兩個遞到南宮雪落面前,誠懇地道:“雖然你們有服用克毒仙丹,但畢竟是經過了這麼久,再厲害的仙丹也會有時效,我這裏有兩瓶解毒熏香,用作以防萬一。”

南宮雪落毫不客氣地接過瓷瓶,道:“謝謝!”

當一切準備就緒,四人兩兩而行,小心翼翼地向深處走去。

前路四周具是蛛網交織,且黑骨的牽引之力更甚,似無形中有人拉着黑骨,將葉蕭和花少卿往前面急促地帶着。

花少卿用劍斬斷密佈的蛛絲,第一次,未能成功,第二次,他運起幾分靈力攜劍斬之,蛛絲方斷。

蛛絲斷盡,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面石牆。

“應該有機關。”葉蕭道。

花少卿環顧四周,牆面蛛網覆蓋,很難看出機關在哪裏,蛛網根根劇毒乃是整個仙蹤玄境眾所周知,耳熟能詳的事情。

花少卿盯着牆面上的蛛絲,無奈地道:“這是逼迫我掏出全部法寶來。”

只見花少卿從乾坤袋中掏出一隻金絲紡織的黑布手套,戴在手上,直接觸摸滿牆蛛網。

“這……又是什麼?”南宮貝兒難得地好奇問道。

花少卿笑道:“這個跟金羽甲胄乃是一套,名字尚未去想,也是擋劇毒,刀劍難破的寶物。”

南宮貝兒解惑后,便不去打擾花少卿。

葉蕭舉起手中黑骨,一一掃過牆面,待到黑骨在一面牆上貼緊不動時,葉蕭眉頭微蹙,道:“警惕。”接着,在黑骨貼緊的方位用力推了推牆面,忽聽一聲悶響,四人腳下一空,身體極速下墜。

下墜之際,花少卿忽攬南宮雪落的腰,笑容滿面地道:“雪落仙子真乃仙女下凡一般,縱是這般遇險,手無縛雞之力,卻依然淡然自若,處變不驚,如此模樣實在太有魅惑之力了。”

南宮雪落淡然擠出一抹微笑,以示回應,事實卻是身體下墜那一刻,早已緊張到手腳冰涼。

葉蕭和南宮貝兒此時已經飄然落地,南宮雪落和花少卿緊接而至。

腳下不再騰空,南宮雪落忙推開花少卿,直奔葉蕭身側。

花少卿搖頭嘆道:“雪落仙子為何要如此絕情的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南宮雪落目光飄移到花少卿面容上,微一屈膝,勉強道了聲“謝謝”,便馬上直立雙腿。

站在花少卿身邊的南宮貝兒倏然冷聲道:“她忘恩負義,你自作自受。”語氣中不善之意甚濃,還透着股熟悉的怒火。

南宮雪落倒是習以為常了,只是淡然處之。她轉眼看了看葉蕭,發現葉蕭正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眸中現出陌生的驚駭之意,惶恐之情,雖然短暫,但是南宮雪落還是捕捉到了,她好奇地道:“你在看什麼?”邊說邊欲順着葉蕭的眸光看去。

葉蕭卻在此時單手捂住了南宮雪落的眼睛。

於此同時,花少卿以同樣的方式捂住了南宮貝兒的眼睛。

“花少卿,你遮我眼睛幹什麼?”南宮貝兒語氣中帶着微慍,還帶着絲絲賭氣之意問花少卿。

花少卿和葉蕭異口同聲地道:“別動。”語氣沉重,字字有力,十分有效的阻止了兩個女子欲掰開遮着她們眼睛的大手。

兩個女子茫然地定在原地,想着兩個男子的語氣為何會顯得如此沉重。

花少卿倏然幽幽地問道:“你們……怕不怕骨頭。”

南宮貝兒淡然道:“你手中不就拿着骨頭,何曾看過我害怕。”

花少卿道:“那是一根,我是說一……堆,一堆。”

南宮貝兒默然須臾,道:“若是一堆,興許會害怕。”

“那我給你描述一下一堆的狀況,然後你自己想像一下。”

“無聊。”

“當你走近一間房,看見房裏四面牆……”

“廢話,不是四面還能是五面,說重點。”

“房裏堆滿了黑色的東西,如山高,如海深,你仔細看,發現黑色的東西原來是黑色的人骨,交錯穿插,已經分不清有多少具骸骨……”

“……”

“想像如何?說出你的感受。”

“為什麼跟我描述這些?”

“為你接下來看到的東西做準備。”

“……”

花少卿和南宮貝兒你一言我一語地對話,聽在南宮雪落耳朵里,不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預感到花少卿的描述可能就是根據這裏的情形而描述,她遲緩地將一隻手搭上葉蕭的手背上,倒吸一口涼氣,緩緩低語道:“小葉哥哥,你可以鬆開你的手了。”她怕,但是想看的慾望更勝害怕。

葉蕭的手頓了頓,還是一點點移開。

視線由模糊逐漸轉為清晰,前方昏暗,南宮雪落將手中的火把遞到靠前一些,火光之下,眼前出現的情形驚掉了南宮雪落手中的火把。

雖然還是被眼前的情形嚇到了,但是有花少卿在前提前描述過情形,心裏還是做了些準備,不至於嚇的昏厥。

眼前,有一座“骨頭山”,黑色骨頭被白色蛛絲覆蓋,蛛絲破爛不堪,黑骨暴露在外,雖沒有花少卿描述的如山高,如海深般誇張的骸骨,但是給人的感受確實是如此。骸骨交錯穿插,堆積在一起,沒辦法分辨一具完整骸骨。

花少卿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骸骨堆前,將手中的黑骨輕輕地放在一堆黑骨之中,喃喃道:“這就是你執意要帶我們來此的目的吧。”他單膝跪在地上,伸出帶着手套的手,輕撫殘破蛛網覆蓋的骸骨,又扒拉了一下其中幾根交錯穿插的肋骨,突然怒從心來,“告訴我,什麼人居然連骸骨都不放過。”

南宮貝兒就跟在花少卿身後,花少卿能看到的,南宮貝兒自然也能看到,愕然道:“這是……被什麼人用劍劃過?”

骸骨上有明顯的劍痕,且是死後骸骨風化嚴重后被劍劃過。

南宮雪落雙腿異常沉重,邁不開步子,她記憶里又浮現了在峽谷低洼處,滿地的骸骨,耳邊隱約感覺能聽到滴水的聲音,很微弱。

葉蕭走到骸骨堆前,淡然放下手中的黑骨,問道:“你專門設計製作的金羽甲胄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些骸骨?你早知在靈蝶峰有這麼個地方,有這些骸骨,對不對?”

花少卿面色凝重,沉聲直言道:“是。”

說完,他站起來,面對着葉蕭,反問道:“既然葉公子知道了在下的目的,那葉公子可否告知在下,你此來玄陰山的目的是什麼?”

“玄陰山?”南宮貝兒訝然道,“這裏是玄陰山?怎麼可能,這裏分明還在靈蝶峰的範圍。”

花少卿道:“這裏早已出了靈蝶峰的地界,玄陰山看似與靈蝶峰相隔很遠的距離,但實際上玄陰山是靈蝶峰分裂出去的一座小山,懸浮隱匿與靈蝶峰半山腰,很少有人知道有這麼一座山,亦很少有人知曉山的具體位置。當初太叔崖便是看中玄陰山之地勢,佔據了玄陰山,在山中驅使鬼面魔蛛禍害仙蹤玄境無辜性命,後來自告奮勇上山圍剿太叔崖的上千修士也知道了玄陰山真正的位置,但卻都一去不復返,連屍首都無影無蹤。”

南宮貝兒顯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小時候曾聽聞幽蘭城死去修士的親人在山下跟她的父親詢問過是否知道有玄陰山這麼個地方,說是想要尋回親人的屍首,她的父親當時說並不知道玄陰山在何處,但是定當全力尋回修士的屍首,已告慰英勇英魂。

有些地方總是說不通,上千修士自告奮勇圍剿太叔崖不可能是自發想起來要圍剿,當中肯定有慫恿者,當初太叔崖悍將鬼面魔蛛初次現世,數量之多,又厲害非常,不可能是上千修士便可圍剿,那為何這些修士還要上玄陰山去圍剿呢?他們從何而來的信心可以圍剿成功?想到這些,南宮貝兒心中隱隱感到些許不安。

花少卿似乎早已有過和南宮貝兒相同的疑惑,他拍了拍南宮貝兒的肩膀,柔聲道:“貝兒不要想太多,很多事是我們無法掌控的,費心思去想,倒不如順其自然來的更簡單一些。”

南宮貝兒怔然,她聽出了花少卿話中有話,欲言又止。

花少卿似也有意避開這個話題,將目光從南宮貝兒身上轉移到葉蕭臉上,問道:“葉公子是不是不打算說出來玄陰山的目的?”

南宮雪落努力平復了自己的情緒,聽到花少卿詢問葉蕭的問題,不由自主地靠近葉蕭。

葉蕭漠然片刻,眸光突然停留在另一個方向,“為了這裏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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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蛛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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