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骨
南宮雪落眼前一片黑暗,周邊滴水聲源源不斷地傳入耳中,她顫抖着蹲在地上,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雙手合十,放在唇邊,心中默默對自己催眠道:“一定是做夢,一定是做夢,醒了就好了……”
剛進入密林里時,林中白晝如常,她和葉蕭還在一起,可是沒過多時,突如其來的黑暗降臨后,整片林子伸手不見五指。
初時,南宮雪落以為是天狗食日,還比較淡然,直到耳邊響起滴水聲,葉蕭也不知所蹤后,她才緊張,害怕起來。
滴水的聲音越來越密集,一聲高過一聲,南宮雪落壯着膽子,秉着呼吸,豎著耳朵,想要聽清楚“滴答滴答”的水聲究竟從何處傳來,卻發現密集的滴水聲似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邊,這種害怕的感覺很熟悉且記憶深刻,可無論她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來曾在何處碰到過如此情形。
“葉蕭……”南宮雪落刻意壓低聲音,屏息呼喊,這是她第四次如此呼喊葉蕭,她和他總是在黑暗中走散。
雖然前兩次呼喊葉蕭出現的並不及時,但是后兩次葉蕭彷彿時刻就守在南宮雪落身邊,只要她一呼喊,片刻之內葉蕭總能從黑漆漆的林子裏尋到害怕到發顫的南宮雪落。
“拿着。”葉蕭再次準時出現,他摸索着將一根光滑的,乾枯的,奇怪的木棍塞到南宮雪落手中。
南宮雪落起初有些茫然,當她反應過來,忙握緊木棍,低聲問道:“你的手是不是也握着木棍?”
葉蕭“嗯”了一聲,便沒有下文。
南宮雪落用指腹摩擦了一下木棍表面,很熟悉的感覺,也還算光滑,她撅着嘴,不滿道:“為什麼不直接牽着我的手,這樣不是更安全?”
葉蕭沉默了片刻,道:“有道理。”停頓須臾,又道:“只是……男女有別。”
聞言,南宮雪落想起初入幽蘭城時,她曾讓葉蕭去偷衣服,葉蕭卻說偷盜非君子所為。她搖了搖頭,好奇地問道:“你說你這些繁文縟節都是誰教你的,瞧你也不是什麼文雅書生,怎麼說的話都是文雅書生口吻?”
“書生?”葉蕭喃喃地念着這兩個字,似忘了身邊還有人存在。
南宮雪落感覺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葉蕭幽幽地道:“是我娘親。”
“什麼?”南宮雪落愣了片刻,突然明白過來,她小心翼翼地道:“奧,這樣。”
沒有過多的話,亦沒有深挖的想法,南宮雪落明白,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私隱或者不願與人訴說的痛楚,她喜歡遵從內心的想法,裝作若無其事的去尊重他人的選擇或者等待他人願意與自己訴說,縱使她內心已經好奇到極致,也要堅決死守。當然,若是有些人的私隱或所謂的“痛苦”會引發不好的事情,那她就要另當別論了,可能有些非常手段她也是可以使用的。
靜默了片刻,空氣似乎在瞬間變得有些凝滯。
南宮雪落輕輕搖晃了一下木棍,清了清嗓子,道:“葉蕭,你說為什麼這片林子這般漆黑,估算下時間,我們被困在這裏也才小半個時辰,天應該不會這麼快黑,怎麼會這樣?”
葉蕭淡聲道:“應該是黑暗結界。只是此處的黑暗結界與我在書中所見有所不同,在陣法里應該有某種幻術。”
南宮雪落困惑道:“什麼意思?”
葉蕭道:“黑暗結界是一種能隔離任何外界光的陣法,一旦陷入陣法裏,一般修士都懂得如何破解,只要尋得陣法里的陣眼,手中有火,便能尋到出路。之前我有試過找到陣眼,利用火光尋找出路,只是很奇怪,火光雖亮,卻燃不過片刻,且尋到的出路也是假的。”
南宮雪落若有所思地道:“那幻術又是什麼意思?”
葉蕭道:“不,不是幻術,應該是施陣者的障眼法。我猜,在這片林子裏應該遍地都是心魔草,施陣者的真正目的應該是想借用心魔草的功效來困住闖陣者。”
南宮雪落喃喃念道:“心魔草?心魔草?是不是這種草可以迷惑人的心智?”
葉蕭道:“嗯,心魔草的植株較矮,常被埋沒在野花雜草叢中,所以一開始我們進入這密林時並沒有注意到它,且心魔草在白晝不會迷惑人的心智,只能在黑暗降臨時,才會散發出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人一旦聞到這種味道,便會陷入到自己的心魔當中。”
“心魔?”南宮雪落回想着自己的心魔究竟是什麼,片刻后,她困惑道:“我好像沒有心魔。”
葉蕭問道:“你方才自己一個人時,最害怕的是什麼?”
“黑。”南宮雪落脫口而出,“我怕黑,而且還是黑暗之中聽到許許多多的滴水聲。”
葉蕭道:“我沒有聽到滴水聲,且這片林子裏也沒有水。”
南宮雪落訝然道:“可是,我明明聽到很多的滴水聲,就在耳邊響,很恐怖的,甚至那聲音就似住在心臟里……只是奇怪,每次你出現后這聲音就不見了?”
“心臟?”葉蕭想了想,道:“沒錯,就是心臟,你所聽到的滴水聲就是你的心跳聲,你怕黑,又怕黑暗裏有滴水聲,這就是你的心魔,聞了心魔草的味道,你就會陷入幻境,幻境裏出現的任何聲音都是來自你自身,而我的出現減輕了你的害怕之感,所以你才聽不見滴水聲。”
南宮雪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居然是心跳聲,怕有水聲的黑暗,這便是我的心魔?”總覺得似乎還缺點什麼,南宮雪落努力回想了片刻,終還是放棄了,她粗魯地搖晃了一下和葉蕭同握的木棍,道:“你的心魔是什麼?你在黑暗中聽到了什麼聲音?”
葉蕭默然須臾,淡聲道:“沒有,很安靜。”
而事實是,在未破解陣法前,葉蕭的眼前一直有一個無臉黑衣人出現,周身黑氣環繞,肩頭趴着一隻黑色醜陋的蜘蛛,然後是兩個,三個,四個……一直到出現成千上萬個……回憶差一點又讓自己陷入心魔之中,葉蕭強行收回思緒。
南宮雪落道:“從陷入結界后,我們兩個便走散了,你每次的出現都是在我呼喊你的名字之後,如此黑暗的地方,你是不是聽聲辯位的。”
葉蕭道:“是,這也是我們離開結界的唯一辦法。”
南宮雪落惑道:“聽聲嗎?這裏……似乎並沒有其他聲音?”
葉蕭道:“藍雀。”
南宮雪落訝然道:“你是說……藍雀的叫聲?它們一直跟着我們?”
葉蕭道:“不是,在靈蝶閣就沒有。”
南宮雪落道:“那它們現在來了沒?”
葉蕭靜默須臾,道:“來了。”
南宮雪落正欲再發問,忽聽一聲哨聲響起,與此同時,她手中的木棍被奪走,一雙溫暖的手覆蓋上她的手背。記憶似乎又回到了她和葉蕭初次相遇時,葉蕭也是這般拉着自己的手向霧林外狂奔。
莫名的興奮感被某種情懷點燃,南宮雪落臉上洋溢着微笑,那微笑里似透着幾分邪魅。
葉蕭仰頭望天,在久違的藍天白雲下,一群藍雀在高空盤旋,它們靚麗靛藍的羽毛在陽光的沐浴下,顯得愈加好看。葉蕭忽感心中暖意融融,便貪婪的享受着這種感覺,許久,他才對它們吹了一聲口哨,藍雀們便迅速散去,飛向四面八方。
“你……笑什麼?”葉蕭目送藍雀離開后,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南宮雪落,才發現她正露出一臉怪異的微笑盯着自己的臉。
南宮雪落沒有馬上回答葉蕭,而是保持着邪魅神秘的微笑,低頭瞧着自己仍被葉蕭抓住的手,葉蕭的手是覆在南宮雪落的手背上,然後用兩指鉗制住她的手腕處。此時,南宮雪落的手腕掙了掙,脫離葉蕭的虎口,順着他的手心悠悠地滑到他的指尖,然後將自己的手掌翻轉過來,指尖對指尖,掌心對掌心,將她纖長柔滑的手指妖嬈地穿進葉蕭的指縫裏。
隨後,南宮雪落笑眯眯地仰頭瞧着葉蕭,笑意越發邪魅,還有神秘,還舉起被她重新調整握姿的兩隻手,煞有介事地道:“我手滑,這樣才能抓的緊。”
葉蕭呆愣了片刻,忽然臉色一紅,忙掙脫南宮雪落的手,果然如南宮雪落所講,如此交握的方式掙脫確實有些困難,許是有些慌亂,許是確實握的太緊,葉蕭還是花了片刻的功夫才掙脫南宮雪落的手,轉身背對着南宮雪落,慍怒道:“身為女子,你的舉動怎可如此輕浮。”
南宮雪落瞧着葉蕭羞到耳根都是紅的,滿意極了,她忍住笑意,拉了拉葉蕭的衣袖,嬌聲道:“好嘛好嘛,我知錯了,原諒我吧!”
見葉蕭仍是背對着自己,南宮雪落猛地跳到葉蕭的面前,瞧他一臉慍怒模樣,似被人輕薄了一般難以釋懷,南宮雪落終於忍不住“噗呲”一聲,笑道:“喂,葉蕭,葉公子,葉俠士,我真的知道錯了還不行嗎,走吧,我餓了,去找吃的。”
邊說邊拉着葉蕭的衣袖,向前方拖動。
葉蕭面無表情的被動着跟在南宮雪落身後,冷冷地道:“放開我,我會走。”
南宮雪落忙乖乖地放手,眼角餘光無意間瞥見葉蕭另一隻手上握着東西,隨口道:“你還拿着那棍子幹什麼?”
葉蕭抬起手中的東西,蹙眉若有所思地道:“不是我要拿着,是它……讓我拿着。”
南宮雪落白眼道:“別開這種玩笑,好冷的。”她以為,葉蕭仍對她調戲他的事兒耿耿於懷,所以才故意說的這般玄乎。
葉蕭卻肅然道:“沒有,確實是它讓我拿着,在黑暗之中,我並沒有要拿它,是不小心踩到它,它就一直粘着我的腳。”
南宮雪落悚然道:“你可不要嚇我。”
邊說邊又好奇的想要看清楚那東西是什麼。
黑色的,似……骨頭的東西,南宮雪落突然怪叫一聲,“不要告訴我,剛才在裏面,你……你給我遞的就是這東西?”
葉蕭晃了晃手中的黑骨,點點頭,淡然道:“對,骨頭而已。”
“骨頭?而已?”南宮雪落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葉蕭,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骨頭,心中那股熟悉的感覺再度爬上心頭,暖陽之下,她渾身直冒冷汗。
記憶中,在昏暗的夜色里,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女撲倒在濕漉漉的草叢之中,冷風陣陣,剛吹走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溪水嘩嘩作響,枝葉上的水珠滴落到溪水裏,發出悅耳的滴答聲,一聲,兩聲,三聲……
少女從沉睡中蘇醒,她茫然地坐了起來,環顧四周,許久,眼神清明,用綉拳輕輕錘了鎚頭顱,喃喃道:“幸虧不高,不然死定了。”
原來,少女在覓食中不慎摔落到峽谷百米深的低洼處,然後便昏迷不醒,直到她感覺渾身濕漉漉的,身體冷的有些僵硬,她才從昏迷中清醒。
不知少女在想着什麼入了神,就那般靜靜地跪坐在濕漉漉的草叢上,風依然在吹,葉依然在動,雨露依然滑落到溪水裏,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只有夜似又深了幾分,少女感覺身體越發的冰冷,她摸索着草叢裏是否有石頭,可以打出火,然後再看看附近能不能找些稍微干點的材火以便取暖,可當她的雙手在昏暗的夜色下摸索了片刻后,她忽然跳了起來,又因跪坐的時間有些久了,腿發麻而又重新撲倒在地。
臉重重地貼着地面,被草叢裏凌亂的東西咯的生疼,縱使昏暗的夜幕下,少女仍然辨出了那凌亂的東西是一根一根白骨,甚至遍佈整個低洼處的草坪上。
少女驚恐地爬起來站在原位,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眼中除了白骨便是昏暗的夜色,腦中忽的嗡鳴作響,耳中不斷聽到水珠落水的滴答滴答聲,一聲,兩聲,三聲……後來衍變成無數的滴水聲,刺耳又恐怖……
“醒醒,醒醒,你醒醒,南宮雪落……”一聲聲呼喊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南宮雪落在恐懼的回憶中逐漸清醒,醒來后她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居然撲倒在葉蕭的懷抱里,懷抱很溫暖,很暖心,也很安心。南宮雪落微笑着,貪婪地蹭了蹭這“暖”字當頭的懷抱,可懷抱的主人卻十分不合時宜地推開了南宮雪落。
“既然沒事了,就起來。”葉蕭向後退了一步,冷着臉道。
看着南宮雪落微笑的容顏,葉蕭的心跳似慢了一瞬,怔了怔,忽感自己被騙,心中倏然有股微慍之氣,陌生且不喜歡。
南宮雪落不滿地撅着嘴,嘟囔着道:“我不是故意的。”南宮雪落知道,葉蕭有那麼一刻是真的在擔心她,可當她得寸進尺的決定在葉蕭懷中蹭的時候,葉蕭肯定以為她一直在騙他,調戲他,就如同之前她用那種方式握他的手一般,赤裸裸的調戲。
葉蕭自顧自的走在前面,似生着悶氣。
南宮雪落抱着雙臂,欣賞着連走路都帶着仙氣的葉蕭,又回味了方才那暖暖的懷抱,只覺心中甚是愉悅,先前來自陳丫丫的痛苦,恐怖的記憶似也在瞬間變得雲淡風輕。
“葉蕭,我真不是故意的,方才我是真的害怕,因為我看到了我心魔的起因。”南宮雪落站在原地,放聲大喊。
已經離南宮雪落有些距離的葉蕭聽到她的大喊解釋,腳下倏地一頓,須臾,才又繼續前行,只是腳步放的很慢,淡聲道:“知道了。”
南宮雪落有些失落,再次大喊道:“你不相信我嗎?”
葉蕭頭也不回,繼續前行,只是提高嗓音道:“不是說餓了,那就趁天黑前找到吃的。”
“哦……好的!”南宮雪落愣了愣,倏然明白了葉蕭的意思,忙笑盈盈地追到葉蕭身邊,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葉蕭,我保證今天不打藍雀的主意了,就吃簡單的食物,素的也行。”
葉蕭腳步又頓了頓,怒視了一眼南宮雪落,然後二話不說,加快腳步前行。
南宮雪落還算聰明,及時發現了她錯在哪裏,忙加快腳步追着葉蕭,道:“不對,不對,不是今天,我南宮雪落髮誓,從今往後都不打藍雀的主意了。”
“喂,你等等我。”
“你不要走那麼快嘛,我是真的怕。”
“喂,葉蕭,你好歹是七尺男兒,堂堂男子漢,氣量怎可如此之小。”
“喂……”
彎彎的月亮,懸挂在高空,漫天的繁星,繪製出數不盡的圖形。天是那麼的美,夜是如此的靜,只有篝火里燃燒的枯枝在獨自發出聲音,竟也顯得那般悅耳動聽。
這才叫夜,美而靜謐。南宮雪落坐在篝火旁的石頭上,左手撐着臉頰,仰頭望天,心中感慨不已。
“喂,糊了。”葉蕭好心提醒。
南宮雪落撅了撅嘴,不滿地道:“葉蕭,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葉蕭不太想理南宮雪落的話,只是“嗯”了一聲,便警惕地等待南宮雪落自己說出下文。
南宮雪落慵懶地撇了一眼葉蕭,將手中烤着的地瓜翻了個面,緩緩道:“以後你可不可以直接叫我雪落,或者落,不要總是連名帶姓的叫,還有什麼‘喂’也不好聽,顯得我們生分,有距離。”
葉蕭在心中衡量着如若自己不同意,南宮雪落會做出何種行徑,不待深想,葉蕭直接妥協道:“好。”
南宮雪落滿意地笑着繼續道:“那我以後也不叫你葉蕭了,叫你……叫你……哦,對了,你今年多大?”
葉蕭道:“二十。”
南宮雪落想了想,道:“嗯,我今年……算了,不知道多大,就算你比我大吧,以後我叫你小葉哥哥,聽起來親近。”
“不要。”葉蕭拒絕,葉哥哥可以欣然接受,可是加個小字,就很不好,尤其是南宮雪落將他的年紀比她大還說的那般勉強,明明她就是比自己小。
葉蕭雖然從葉情依口中推算出南宮雪落的年齡,但是他不知道,南宮雪落其實是將自己看成了千年老妖,沒有年齡界限。
“為什麼?”南宮雪落不解。
葉蕭認真道:“把‘小’字去掉。”
“哦……”南宮雪落喃喃念道:“葉哥哥是吧,好的,小葉哥哥。”
葉蕭皺眉,瞧着南宮雪落一臉無害的模樣,糾正道:“葉哥哥。”
南宮雪落故作糊塗道:“對呀,小葉哥哥。”
葉蕭眯着眼睛瞧了瞧南宮雪落的臉,倏然明白了一件事,她是故意的。他心中默嘆了一聲,舒展眉頭,將目光投向篝火之中,“又糊了。”
南宮雪落順着葉蕭的視線看去,玩鬧的心情瞬間消失,她抬高手中的烤瓜,放在眼前瞧了瞧,又聞了聞,一股糊中帶酸的味道撲鼻而來,她嫌棄地苦着臉嘆息道:“看來,我今生註定是吃不了一餐像樣的食物了。”
葉蕭不以為意地道:“糊一次罷了,何來今生之說。”
南宮雪落欲言又止,須臾,壓低聲音喃喃道:“慢慢你就知道了。”
記憶似乎又要回到某個時刻,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喝,“你跑那般急早把人嚇跑了。”
“放心,跑不了。”一男聲朗聲響起,篤定地回答着。
來人正是花少卿和南宮貝兒。
南宮雪落心中微涼,撐着臉頰的手險些滑落,她忙放下手,坐直身體,向葉蕭身邊挪了挪。
葉蕭察覺出南宮雪落的異樣,問道:“你的傷是他們傷的?”
南宮雪落茫然地看了看葉蕭,忽的想起胸前衣服上的紅色血漬,忙側身擋了擋血漬,答非所問地道:“原來你知道呀!”
葉蕭不悅地皺了皺眉,道:“我眼未盲,為何不知。”
南宮雪落“哦”了一聲,正待說話,花少卿的聲音由遠而至,“雪落仙子,你是不是又把什麼東西烤糊了,這次的味道怎麼這般難聞。”
正所謂人未到聲先到,話音剛落,只見花少卿捂着鼻子,從夜色中走來。
南宮雪落瞅了瞅一直拿在手中的烤地瓜,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一陣,她忙摸了摸肚子,一臉尷尬地瞅向葉蕭。
花少卿悠然地走到南宮雪落身邊坐下,目光卻是落在葉蕭臉上,他對葉蕭微一頷首,道:“葉公子。”
葉蕭只是漠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目光停留在篝火中,須臾,他才道:“來的慢了些。”
花少卿道:“葉公子倒是無情的很,明知危險,卻只帶着雪落仙子一人脫險。”
葉蕭道:“如此險地,你們還是安然無恙地來了。”
花少卿道:“葉公子有所不知,我和貝兒也是九死一生才能來此,若是不信,葉公子可問貝兒。”
言罷,花少卿還將兩道目光落在身邊站着的南宮貝兒身上,期待着南宮貝兒與自己一唱一和。
南宮貝兒雖看出了花少卿眼中的期待之情,但看他離南宮雪落那般近,她眸中怒火忽地騰起,似憤怒之火,又似嫉妒之火。
花少卿只瞧出了怒火,他忙站起身,安撫南宮貝兒,道:“貝兒怕是累了,來來,坐到花哥哥坐的位置上來。”
聞言,南宮雪落胸口上早已復原的傷處刺痛了一瞬,她忙又向葉蕭身邊挪了挪,卻是忘了,她和葉蕭坐的石頭之間,是隔了有一段距離,挪的多了,險些摔到地上。
這看似普通的舉動,正刺激着南宮貝兒,她剛壓下的怒火又騰地升起,賭氣道:“不坐。”
花少卿“哦”了一聲,道:“貝兒不想坐,那花哥哥坐了。”他剛想坐下,南宮貝兒便拉着臉用力扯開花少卿,彆扭地坐在南宮雪落旁邊。
南宮雪落敏銳地發現情況似有些不對,忙乾咳了一聲,道:“花少卿,你坐我這裏,我去那邊。”她指了指葉蕭身側,如脫兔一般,起身坐到葉蕭旁邊,緊緊挨着葉蕭,唯恐南宮貝兒一個不高興,又一劍刺向自己。
花少卿故作感激之態對南宮雪落拱手相謝,然後從南宮貝兒眼前走過,坐到她身邊。
南宮貝兒蹙了蹙眉,嫌棄道:“花少卿,別拿着那東西在我眼前晃,趕緊丟了。”
花少卿揚起手中的東西,為難道:“我也不想的,可它……它就只有在我手中才安分,不然早就擾亂了我的方向感。”
聞言,南宮雪落和葉蕭同時望向花少卿揚起的手,藉著月光瞧見他手中握着的東西,心中具是一怔。
二人面面相覷,葉蕭頓了頓,也從腰側取下一樣東西,同樣的東西,一根黑色的骨頭。
“你們也有?”花少卿訝然道:“是不是也在那奇怪的林間惹到的?”
葉蕭“嗯”了一聲,陷入沉思。
南宮雪落縮了縮身體,目光避開那黑骨,落在花少卿的臉上,“你們是怎麼離開那怪林的?”她好奇,葉蕭是憑藉藍雀引領才出的結界,那花少卿又是如何在那寂靜黑暗的怪林里尋得出路的。
花少卿收起手中的黑骨,突然邪魅的一笑,道:“自然是聞着雪落仙子身上的味道尋到的出路。”
南宮雪落白了花少卿一眼,懶得理他。
花少卿故作誠懇地道:“真的,我真的是聞着雪落仙子身上的味道而來。”
這話引起了南宮貝兒的關注,她怒視了一眼南宮雪落後,獨自在一旁漠然不語。
“他是藉助花香之氣尋得的出路。”葉蕭突然道:“看來,那兩件衣服上被你做了手腳。”
花少卿點點頭,道:“葉公子猜的沒錯。”
南宮雪落心中甚是彆扭,她回想起在密室里,葉蕭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怎麼只有你一人”,她恍然明白道:“你早知有人在跟蹤你。”
葉蕭默然。
花少卿道:“葉公子修為高深莫測,怎麼可能不知你我早在跟蹤於他,恐怕早在我第一次跟蹤葉公子之時,葉公子便已察覺。”
葉蕭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話鋒轉的生硬,道:“黑骨之事,恐是另有蹊蹺。”
花少卿翻轉着手中的黑骨,道:“認同,這根似乎是根人的骨頭,且是人的腕骨,看着腕骨的骨色……應該是中毒所致,且中毒太深,毒素已完全滲透到骨頭裏。”
南宮貝兒接過花少卿手中的黑骨,研究了片刻,道:“誰會如此狠毒,即下了毒,還將屍體分離?”
花少卿搖頭,注視着黑骨,神秘地道:“那只有問它了。”
聞言,南宮貝兒忽感周身似有一股陰風環繞,忙收回思緒,將黑骨丟給花少卿,冷聲道:“越說越玄乎。”
花少卿道:“玄乎倒是有些玄乎,不過也沒什麼可怕的。”
南宮雪落早已縮在葉蕭身邊,頭貼在葉蕭的臂彎處,強行逼迫自己不要去幻想。
葉蕭僵持着身體,似安撫道:“不過是骨頭的主人殘留的一點魂魄,沒多大作為。明日天亮,解決了此時,我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