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羽甲胄
葉蕭來到一處滿園藥草的別院,青葉蔥蔥,葯香四溢,葯花芬芳,靈蝶卻未至。
靈蝶峰靈蝶出名,漫山靈蝶,隨處可見,此處花草如茵,卻不見一隻靈蝶。
是結界。葉蕭豁然明白,此院四周設下了結界,恐怕是連只蚊子都難飛進。
只是,方才他什麼都沒做,就這般進來了,恐怕這結界只對昆蟲或動物產生作用。
此院名叫玄月居,院中只種藥用百草,是南宮家族德高望重的藥師葛青燁的居所。
先前南宮決安排了一名中年青衣人帶領葉蕭熟悉了一遍靈蝶閣,當然不是全部的靈蝶閣,而是針對性的幾處,而玄月居便是其中之一。
中年青衣人曾告誡葉蕭,玄月居是靈蝶閣的禁地,讓葉蕭不要擅入。
葉蕭自然好奇,問道:“為何?”
那名中年青衣人淡然道:“其實裏面也沒有什麼,只是葛老是個怪人,在玄月居之外,還願意與人說話,一旦回到玄月居,便極度拒絕與旁人接觸,甚至完全拒絕旁人進入玄月居。曾有人因身體極度不適,便就近來到玄月居尋求閣老救治,卻不曾想,葛老直接將人驅逐,還鬧到族長面前,讓族長處置。從此,族長便嚴令,玄月居乃靈蝶閣禁地,除了葛老,族長,族長夫人,任何人不得入內,否則嚴懲不貸。”
葉蕭遠遠地盯着曾路過的玄月居,道:“葛老為何不允他人入這居所?”
中年青衣人道:“這個,我也不知。對了,提醒你一句,你最好遠離此處,不可試圖探尋裏面的秘密,否則,葛老不會放過你的。”
聞言,葉蕭不由多看了一眼玄月居,又看了看中年青衣人,有那麼一瞬間,葉蕭似乎看到了中年青衣人眼中的恐懼之情,只是流光瞬息之間,又恢復了平靜,平淡的眼神。
葉蕭總感覺哪裏有點怪,一時又想不起哪裏怪,他按壓心中疑竇,隨口問道:“至此,便真的再無人去過嗎?萬一有人重病該當如何?”
中年青衣人終於笑道:“我們靈蝶閣自然不是只有這一位醫師,另兩位醫師的住所就在靈蝶閣的中心位置,正是為了方便給族人治病,所以才刻意安排的居所。只不過,族長與這位葛醫師格外親近一些,這位葛醫師又確實醫術高過其他兩位醫師,所以在靈蝶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已。且自那個擅入的人失蹤后,便再也無人敢闖入了。”
“失蹤?”葉蕭肅然道:“為何會失蹤,就因為進入了玄月居?”
中年青衣人道:“嗯,失蹤。所以玄月居便自然而然成為了禁地,閣內子弟從不擅入,而且都是敬而遠之。”
究竟這裏面有何秘密不可被旁人所知?葉蕭斷然不信是葛青燁在玄月居不喜與旁人接觸。
直到葉蕭巡遍玄月居內的房間,才更加確定,在這玄月居內肯定隱藏了什麼秘密,不能被旁人所知。
每一間房裏都是空空如也,毫無住人的痕迹,只有一間煉丹藥的屋子放滿了瓶瓶罐罐,還有一間十分奇怪的祠堂。那葛青燁住在哪裏?此處是他唯一的居所,其他地方又從未有人見過葛青燁出入,那他……
葉蕭突然靈光乍現,想到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地下。腳下某個地方肯定是空的,只是,偌大的玄月居,究竟哪裏才能是地下室的入口?
肯定是那裏!
葉蕭確定,肯定是他所想的位置。
玄月居的主堂,也正是那間十分奇怪的祠堂。
祠堂里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的供台,供台層層疊疊,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上千個牌位,牌位上是空的,沒有刻字,亦不知供的究竟是何人。
還有香爐,裏面香灰幾乎盛滿,三根已經燃燒過半的香,煙霧裊裊升起,應該是經常有人上香拜祭,且不久前剛有人拜祭過。
還有兩個蒲團,就在供台前面正中央的位置,其中一個蒲團有凹陷的痕迹,許是聽到有人進來,跪拜的人便匆匆離開。
而這個人極有可能是葛青燁,整個玄月居空無一人,能在這個地方來去自如,又神秘兮兮的也只有葛青燁。
祠堂出入的道路只有一條,出入的門亦只有一扇,葉蕭一路來到祠堂並未察覺有人在附近,葛青燁究竟是如何離開此地的?
葉蕭在祠堂里轉了一圈,一無所獲,祠堂陳設簡單,空間亦不大,牆體上堅硬無比,亦未發現機關暗門。
牌位?葉蕭站在牌位前面,陷入沉思,他總覺得這些無字牌位很奇怪,葛青燁為什麼會在自己的居所設置祠堂,而且還供奉這麼多的無字牌位?他究竟是在供奉什麼人?還是說,只是故作神秘來掩飾一些什麼?
葉蕭在牌位前拜了三拜,在心中默念“得罪”二字,便走近供台,在眾多牌位中小心摸索,三排下來,沒有發現裏面暗藏機關,直到摸到第四排第二個牌位,葉蕭的眉頭才微微一蹙。
其他牌位都是可以挪動的,唯獨這個牌位底座是固定的,拿不起來,推不動,葉蕭試着轉動牌位,只聽供台下面的地面發出微弱沉悶的響聲,一道通往地下的密門被打開。
裏面光線微弱,葉蕭沿着台階小心翼翼的往深處走,走到最後一層台階四周燈火突然明亮,每一盞油燈上空都盤旋着一隻金色蝴蝶,蝶翅上粉末散落,遇到燈油便燃起火焰,粉末越多,火光越旺。燈火通明下,一條深幽的通道出現在葉蕭眼前,前路無限光明,直通一間方形葯“廬”,人挨挨擠擠站着,可容納一兩百人。
只見葯廬四面牆壁:一面滿壁存書;一面滿壁藥瓶;一面滿壁藥酒;一面滿壁奇花。
葉蕭站在存書的一面牆壁前,取下一本書,隨意翻看了一番,放下,又打開一本,翻看了一番,又放下。
整個牆壁裏面存放的書籍大概有上萬本之多,皆是書名向外,豎立而放,書名一目了然,看的出本本精絕。
眾多書籍中皆是以醫書為主,有一些書籍陳舊不堪,書頁噴洒了些許藥物防止字跡模糊,當是無比珍貴;還有四書五經,五行八卦,話本……眾多書籍中,又以那幾本人工後續編寫的書籍最為吸引葉蕭,有些乃葉蕭從未見過,以至於他對那幾本書甚是感興趣。
葉蕭雖是五歲之後就被困於冰棺的蜘蛛繭內,從未進過學堂,但是他所涉獵的書籍並不算少,從小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在五歲前早已閱讀過四書五經,武學道法,書法練就的絕不比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差。
手工後續編寫的那幾本書中有一本記載人文地理的,叫“境外桃源”的書,葉蕭僅看了幾頁便發覺與他從前所見的書籍完全不同,從前所見無非是記載的這仙蹤玄境的一些人文地理,而這裏的這本“境外桃源”卻記載的格外特別。
只是時機不對,否則葉蕭必然看光這本書,葉蕭心中暗暗決定,日後如有機會,定當再次來此靜心閱讀。
放下境外桃源的書後,葉蕭又快速翻閱了一本叫“生靈”的書。看到一半,葉蕭合上書籍,他的手指停留在“生靈”二字之上,有些走神。
還有一本叫“蠱毒術法”的書籍。
蠱毒術法這本書是葉蕭看的最用心的一本書,他一目十行,翻完了全本,合上書籍,放回書格之中。
方才所翻的書中,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兒,應該是近期才書寫的,而前面所翻的幾本書籍卻是有些年月,只有紙張陳舊的味道。只是,此間密室應該是煉藥的專場,密室內藥味兒濃重,葉蕭只是呆了一會兒,衣袖上便沾染了些許藥味兒,這些書常年擺放在此,居然沒有沾染藥味兒。
有一種可能是這面牆上的書籍並不是經常存放於此,只是如此之多的書籍若要經常搬來搬去的存放,似乎又不合理;那麼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面牆可以移動,移動到葛青燁想要去的位置,而能讓這面牆移動的機關應該就藏在這些方格之中。
葉蕭在書格內翻找了許久,還真的找到了機關,與前面的牌位機關相似,這裏有一本書也是固定的,不過它不是轉動的機關,而是向牆內推動的機關。
整面牆壁就是機關門,隨着機關啟動向內打開一道門,葉蕭進去后,機關門便自動關上。
又是一間密室,只是並不是葉蕭所想,乃葛青燁卧室。此間密室陳設與第一間密室陳設一模一樣,不一樣的是,這裏沒有藥味兒,書籍上也沒有藥味兒。
還有……牆裏面發出一種微弱而又奇怪的“咔咔”聲。
葉蕭不用凝神細聽,牆內微弱的“咔咔”之聲對他而言是如雷貫耳。
兒時,葉蕭被困在冰棺之中,不能像正常人般生活,熬過一波劇毒侵襲五臟六腑之後,有那麼短短的空餘時間,孩童的他很是懷戀在母親身邊的情形,於是會學着母親閉目凝神,感受棺外萬物氣息。
“蕭兒如果實在太困了,就跟娘親一樣閉上眼睛,聽聽這夜間生靈的氣息,聽……有睡覺的聲音,還有……跟蕭兒一樣,不肯睡覺在外面玩鬧的聲音。”
那時候,小葉蕭坐在石凳上,會很奇怪地盯着娘親的臉,許久,他才撐着稚嫩卻不失俊俏的小臉,一副少有老成的模樣問道:“娘親是不是困了?”
小葉蕭以為,當時娘親只是想要騙他去睡覺。直到在冰棺里經過無數次的閉目凝神,調息運氣后,他便真的聽見棺外有活物的氣息,久而久之,葉蕭的聽覺便異於常人,能聽到百里之外的聲音。
當然,也有弊端,如果想要聽到百里以外的聲音,必須先調息運氣,否則一旦百里之外的聲音入耳,葉蕭的耳朵會承受不了衝擊而頭暈目眩,甚至有可能因此失去聽覺,所以非特殊必要,葉蕭不會費力去聽百里之外的聲音。
“咔咔”聲越來越響,葉蕭卻是淡然的在密室中行走,直到他來到滿壁藥酒的地方,身後……不對,是四面八方,從牆壁裏面飛出無數根銀針,如天羅地網,鋪天蓋地地飛向葉蕭全身。
銀針將至,葉蕭只是從容的運氣在周身凝結起一層防護罩,然後足間輕點地面,一瞬間滑落到滿壁藥酒的地方,一掌拍向其中一個藥酒瓶。
酒瓶爆裂,裏面是空的,卻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醉人,緊接着旁邊的酒瓶隨之而裂,第三個,第四個……在瞬息之間,滿壁藥酒瓶爆裂,徒留中間一個藥酒瓶完好無損,穩穩噹噹地立在原位。
一地的藥酒瓶碎片,若非葉蕭有防護罩護體,恐怕會被扎的渾身是碎渣,防護罩外銀針勁力仍在,懸空齊聚葉蕭周身,眼看就要攻破,葉蕭仍是從容地站在那兒,他轉動着唯一未破的藥酒瓶,藥酒瓶堅硬如鐵,固定在方格之中,隨着一聲悶響,存放藥酒瓶的牆壁旋轉一面后裂開一道門。
葉蕭一進去這道門,門便再次自動關上,一股濃煙從他剛才脫險的密室,被銀針扎破的藥瓶里散發出來,皆是劇毒無比的氣體。無數銀針加滿室毒煙,設計這密室的人完全不想給闖入者活路。
“葉蕭?”一聲女子軟糯的驚訝之聲響起。
葉蕭淡然道:“怎麼只有你一人。”
不出意外,又是一間密室,與前兩個密室一模一樣,只不過,多了一個人。
南宮雪落。
自南宮雪落被花少卿控制之後,花少卿就一直攬着她的腰在靈蝶閣內躲躲藏藏,直到在遠處覓得葉蕭的行蹤,花少卿便帶着她偷偷跟蹤葉蕭。
目睹着葉蕭打開地下室暗門,進到地下室內,花少卿等了有好一會兒才帶着南宮雪落一同進入地下室。等他們趕到時,卻不見葉蕭的蹤跡。
大概是發現了地下室內不簡單,花少卿解了南宮雪落的禁術,南宮雪落身體能動,嘴巴能說之後,忙遠離花少卿。
花少卿只是調笑道:“我又不是魔鬼,雪落仙子怕什麼。”
南宮雪落沒有理他,只是好奇地走到滿壁存花的地方,壁上花開嬌艷,沒有根須,亦沒有土,只是簡單擺放在方格之內,即便如此,花仍是開的美而嬌艷。
可惜奇花雖多,卻叫不上其名,不知其功效,唯有一朵火紅的花,南宮雪落甚是眼熟,是她還叫陳丫丫的時候,在那野獸泛濫的山中見過。
南宮雪落輕輕地觸摸着花瓣,思緒萬千,全身皮肉似撕裂般痛了一瞬,她忙收回思緒,陳丫丫與野獸搏鬥,身上皮肉被撕裂的痛感記憶又瞬息在腦海中回放。她慌忙收手時,不小心碰到壁面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整面牆動了,翻轉了一面,裂開一道門。
南宮雪落當然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誰知剛一進去,密門便自動合上,還來不及多想,葉蕭便從另一道密門裏進來。
“不是,我和……”南宮雪落想要述說她來此的過程,葉蕭卻打斷了她的話。
“在來此之前,你動過哪面牆?”
南宮雪落指了指滿壁存花的牆,困惑道:“你為什麼問這個?”
葉蕭沒有理她,因為此時他又聽到“咔咔”聲作響,由遠至近,“跟着我,要快。”
南宮雪落忙緊跟葉蕭身邊。
葉蕭直奔滿壁藥瓶的牆面,在自己和南宮雪落周身設下防護罩,盯着滿壁藥瓶。須臾,他隔空一掌拍向其中一個藥瓶,藥瓶爆裂,一股濃煙竄起,向四處蔓延,與此同時,整面牆壁的藥瓶幾乎全部爆裂,煙霧朦朧,瞬間瀰漫整個密室,如墜煙海。
還有一個擺放在角落的藥瓶沒有破,葉蕭轉動藥瓶后,一道門再次打開。二人走進去,門合上,瀰漫毒霧的密室鋪天蓋地地飛出無數根細長銀針,交錯穿插在所有牆壁上,破壞了裏面所有的東西,如同刺蝟一般。
此次,出現在葉蕭和南宮雪落眼前的不再是一間密室,而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很暗很長,南宮雪落緊緊地拽着葉蕭的袖子,警惕地跟在葉蕭身邊。二人走了許久,便看到通道盡頭有光亮。
一股淡淡的清香從盡頭冉冉飄來,南宮雪落喜形於色,輕聲低語道:“前面肯定是出口。”
葉蕭眉頭動了動,須臾,淡聲道:“嗯,應該是。”
只是後面的話,葉蕭沒有說出來。
出口肯定沒錯,不過只是暫時脫離險境後進入了另一個未知危險的境地。
前面所闖的密室,除了第一個是安全的,後面兩個,甚至有可能有三個,四個……都是置人於死地的密室。若非葉蕭有些本事,還有他和南宮雪落本身不懼劇毒之物,恐怕真的沒人能從密室里安全脫險。
設計機關密室的人如此費盡心機的要置人於死地,卻偏偏留了一條毫無危險可言的通往外界的通道,只能說明出了這個通道,可能有更危險的東西或者人在等待着他們的降臨,而裏面的機關密室真正要防的,可能也正是這通道外的一些東西。
“葉蕭,我怎麼覺得這裏不像出口。”南宮雪落一踏出通道口,環視了周邊環境,樹,草,花密佈,抬頭依稀可見藍天白雲,卻是一條路都沒有。預感是完全不好的,南宮雪落心裏有失落,也有慶幸。
失落是出口未至,前路未知,慶幸是脫離苦海,奔向自由。
“花少卿,你此次前來靈蝶閣究竟是為了什麼,不要跟我花言巧語,我要聽實話。”南宮貝兒的劍架在花少卿的脖子上,冷聲質問。
從花少卿摟着南宮雪落離開清心小築時,南宮貝兒便一直跟蹤着他們二人,原本也只是心中妒忌憤恨才跟蹤,誰知,跟蹤的過程中居然發現花少卿和南宮雪落也正在跟蹤葉蕭。
花少卿背對着南宮貝兒,他毫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劍,只是淡然地杵在滿壁奇花的牆壁前,盯着方格之中的花朵,幽幽地道:“貝兒難道不好奇,為什麼南宮叔叔不允許旁人進出這葛老的住所?當真相信只是葛老不願意旁人打擾到他嗎?”
南宮貝兒倔強地揚起下顎,篤定道:“當然,爹爹從未騙過我。況且,葛爺爺的性情原本就如此,有什麼值得好奇的。”
花少卿道:“貝兒如果當真這麼想,就不會到現在才將你的劍架在花哥哥的脖子上了,早在我跟南宮雪落踏入玄月居時,你就會出來阻止。”
南宮貝兒一怔,問道:“你早就知道我在跟蹤你?”
花少卿轉身面對南宮貝兒道:“也不算太早,以貝兒如今的修為,已經能將氣息掩藏的很好了,一般人很難發現。”
南宮貝兒冷嘲道:“你這也叫誇我。”須臾,突然微慍道:“你是不是故意引我來此的,以你的修為,既然早就發現我在跟蹤,完全可以擺脫我,為什麼要引我來此?”
花少卿坦然道:“確實是我故意引之,至於理由……其實一開始也沒有什麼理由,直到你跟着我們一起進入玄月居,我才覺得貝兒你對玄月居似乎很感興趣。”
心思被猜中,南宮貝兒掩飾尷尬道:“別以為你有多了解我,我只不過是好奇,你跟南宮雪落,還有葉蕭究竟在密謀着什麼,只要找到證據證明你們心懷叵測,想要做出不利於靈蝶閣的事情,我南宮貝兒必定會告知爹爹,讓他來處置你們。”
花少卿道:“既然如此,那貝兒不妨收回劍,看看花哥哥究竟為何要來到靈蝶閣,來到這玄月居,順便也看一看這玄月居究竟有什麼秘密不可外揚,如何?”
南宮貝兒握劍的手,五指用力收了收,猶豫了片刻,抬起下顎不自然地強辯道:“我收劍不是為了玄月居的秘密,只不過是想要快點找到南宮雪落還有葉蕭,然後交給爹爹處置。”
言罷,南宮貝兒將劍插回鞘中。
花少卿只是瞭然一笑,一語不發,轉身背對着南宮貝兒,繼續尋找機關。
南宮貝兒則靜靜地站在一旁瞧着花少卿在滿壁奇花的牆壁上摸索。
許久,花少卿的一隻手定在半人高的一處方格內壁里,正是南宮雪落碰過的火紅奇花的位置,他神色凝重地道:“貝兒,記住,一會兒我打開機關,你需立馬跟上。”
南宮貝兒順從地點點頭,緊跟花少卿。她親眼目睹過南宮雪落走進機關門后,機關門迅速關上的過程,知道時間緊迫,分秒必爭。
可是,當花少卿和南宮貝兒剛踏進已經被破壞的密室,還來不及看清密室里的情況時,密室突然震動起來,緊接着便感覺整個密室似乎在往下墜,速度很快。
直到密室恢復平靜,南宮貝兒才心有餘悸地問道:“剛剛密室是不是往下降了?”
花少卿點點頭道:“應該是。”
南宮貝兒蹙眉,困惑道:“葛爺爺為什麼要在地下建這種密室呢?”
花少卿道:“憑葛老一人之力,恐怕不可能建成這般密室。”
南宮貝兒不悅道:“你什麼意思?有話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的。”
花少卿道:“我想,南宮叔叔應該是策劃人,葛老只是守護人,應該是這個地方藏着什麼不能現世的東西,或者其他,所以才會如此大費周章在這裏建地下密室。”
這般回答已經很含蓄了,花少卿想的其實是南宮決肯定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秘密現世,很可能危及南宮家族在整個仙蹤玄境的地位。只是,他不能讓南宮貝兒知道他是這般想法,否則,連朋友都可能難做。
南宮貝兒沉默,花少卿的話也不無道理,從心而論,她確實對這玄月居感興趣許久了,尤其是這裏還曾因有人擅闖,被葛老鬧到南宮決面前,甚至擅闖者失蹤。
思及此,南宮貝兒忽覺頭暈目眩,身體不適,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花少卿及時扶穩搖搖欲墜的南宮貝兒,一手搭在南宮貝兒的靈脈之處,眉頭越蹵越緊。僅是片刻,花少卿亦是感覺頭暈目眩,身體不適,膝彎一軟,跪倒在地。
南宮貝兒則倒地陷入昏迷。
朦朦朧朧之中,花少卿似見到一位老者從一道被打開的密門中走了出來,接着便不省人事。
“臭小子,還挺能撐的。”
老者來到花少卿跟前,悠然地摸了摸白須,隨後目光落在南宮貝兒身上,頭疼般道:“這丫頭,要是讓決知道你擅闖禁地,又當如何處罰你。”
老者正是葛青燁葛老,他將已經昏迷不醒的二人帶到他自己的住所里,替二人喂下解毒丹,便欲重新佈置已被毀掉的機關,只是重置機關必須先恢復機關原來的佈局。
葛青燁來到滿壁存書的一面牆前,翻來一本空白書,心疼地喃喃道:“可萬萬不要再來什麼人闖密室了,要是毀了我的寶貝藏書可會要了老朽的老命了。”
葛青燁的住所處在地下機關的中心位置,住所大小比起其他密室都要大上好幾倍,同樣是四面牆壁,方格儲物,方格之內仍有眾多隱蔽暗格,大多是控制這整個地下密室的機關,甚至有些機關只是一個小洞,方便觀察每一個密室里的情況。
唯一不同的是,葛青燁的住所可由機關控制,將四面牆壁分裂成好幾份,與其他密室共用,是因為其他密室均是按照他的住所佈局,當初葛青燁想要營造神秘氛圍,故意讓南宮決這般設計,萬一機關被破壞,又可方便他暗中重新佈局。葛青燁為確保自己的收藏不被破壞,會在安全區安放他的藏物,危險區安放他佈置機關的道具,當危險來臨之際,自己則會根據情況操控機關,保證藏物安全。只是這十多年來,沒有等到那頭的魔頭和魔蟲,卻是等來了這幾個小輩從玄月居內部進入,打開機關,完全將機關的用途浪費了。
從他們四人踏進這密室,葛青燁便一直在暗中觀察,雖然密室機關被破壞,重新佈置挺費神費力的,但是能意外證實到葉蕭確實是一個不懼劇毒之物的人,倒也算意外驚喜。
“究竟……他是不是那個人的傀儡?”葛青燁憂心匆匆的模樣,完全不像平日裏喜玩鬧的老頑童。
許久,葛青燁搖了搖頭,嘆道:“算了,還是先解決這小子的問題。”
他離開床榻,在滿壁存書的方格之中,打開一道隱蔽暗格,有兩套金絲黑色衣服被洗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疊放在暗格之中。
正是花少卿丟失的兩件金羽甲胄。
葛青燁捧着兩件薄如蠶翼的金絲黑袍回到床榻前,將黑袍放在花少卿枕邊,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放在花少卿的鼻尖來回晃動。
只見花少卿眉頭皺了皺,須臾,雙眼慢慢睜開。
“醒了。”葛青燁略顯蒼老的聲音在花少卿耳邊響起,花少卿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重新閉上眼睛,運氣試探靈力。
葛青燁站在床榻前,盯着花少卿道:“不用試了,你的靈力還在,算你們幸運,只是中了餘毒,否則早就一命嗚呼了。”
花少卿從床上坐起來,驚訝地發現,他尋覓已久的金羽甲胄就在枕邊。他沒有動手去碰,只是思索片刻,將目光移到葛青燁的臉上,鎮定道:“葛老有什麼問題不妨只問。”
葛青燁道:“好,老朽就喜歡你這直爽的性格,老朽問你,這兩件衣服可是你的?”
花少卿坦然道:“是,確實是晚輩所有。”
葛青燁問道:“為何要設計這兩件衣服?”
花少卿猶豫了片刻,道:“告訴葛老也無妨,晚輩之所以設計這兩件金羽甲胄是為了找人……不,也可能是屍體。”
葛青燁怔了怔,惑道:“什麼人值得你這般下重金,又耗費自身靈力去設計這……金羽甲胄,嗯,倒是不錯的名字。”
花少卿忽然面色凝重,盯着葛青燁,道:“晚輩猜測,葛老應該知道有這麼些人。”
葛青燁好奇道:“哦,老朽知道?說來聽聽。”
花少卿目光灼灼地盯着葛青燁,一字一句地道:“當年圍剿太叔崖,卻全軍覆滅的修士。”
聞言,葛青燁腳下忽然一陣虛浮,他面色難看,沉默了片刻,嘆道:“那些人終究是不在了,何必為了屍體,而去冒風險。”
花少卿道:“葛老覺得是風險,不值得去嗎?只是晚輩卻覺得縱使明知前路險惡,為了已故之人的親人,冒險也是值得的。”
葛青燁沒有接話,只是靜默片刻,忽然問道:“你做的這些,花滿樓可知道?”
花少卿黯然道:“父親並不知此事。”
葛青燁頓了頓,將手攏在袖中,道:“好吧,既然你決定要去,老朽肯定是攔不住你,老朽可以給你指條明路,可以正確找到那些人的骸骨,不要再在老朽的密室里搞破壞了。”
花少卿激動地站了起來,走到葛青燁面前,“葛老當真願意告知晚輩?”
葛青燁誇張地點點頭,心疼道:“當然,老朽還想保住這密室里的藏物。”
花少卿轉身,低腰捧起兩件金羽甲胄,遞到葛青燁面前,詢問道:“葛老既然知道晚輩這兩件金羽甲胄完成的過程,那必然研究過他們的功效,是否真的如晚輩所設想,可以抵抗劇毒和任何強勢攻擊?”
葛青燁欲笑不笑的模樣僵持在面部,整個人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目更是怒視着花少卿。
花少卿故作為難地道:“葛老不要這般看着晚輩,晚輩只是先發制人,要不然晚輩很有可能被葛老所誘騙出玄月居,然後交給父親處置。到時候,晚輩這幾年的心血會蕩然無存,晚輩對旁人的承諾亦會無法兌現,如此風險,才是晚輩無法承受的。”
葛青燁心中懊悔,真是大意,着了道,原以為花少卿相信了自己的說辭,卻沒想到現在的小輩都這般狡猾,當真是老朽在這無聊之地呆太久,腦袋生鏽了不成?
原來,花少卿先前的激動是佯裝的,目的是為了轉移葛青燁的注意力,捧着金羽甲胄遞到葛青燁面前,亦是為了掩飾自己打算偷襲葛青燁的目的,當葛青燁以為自己的謊話取得花少卿的信任后,花少卿則暗暗在金羽甲胄下面對葛青燁施展靈力,定住了葛青燁。
花少卿轉身坐到床榻上,從懷中掏出一塊普通灰色布,將兩件金羽甲胄包裹在灰色布中,背在背上,幽幽道:“對了,晚輩猜測,從葛老第一眼看到這金羽甲胄,便猜到是出自花妍峰,從晚輩踏入靈蝶峰,南宮叔叔和閣老便知晚輩來此的目的肯定是為了這金羽甲胄,晚輩猜測,之所以南宮叔叔和葛老會猜出金羽甲胄乃出自花妍峰,亦是從這若有若無的特製香粉氣息里探得,倒是晚輩疏忽了,這香粉原料乃是我花妍峰獨有。”
言罷,花少卿從懷中掏出一個透明的瓶子,瓶中液體裏粉色花瓣漂浮,甚是美觀,他舉到葛青燁的方向,道:“晚輩這瓶花瓣液體名叫‘桃色香’,乃是由桃花花瓣加珍貴的提神醒腦的藥材特製而成的,可比葛老那瓶臭氣熏天的葯功效和味道好太多了,下次葛老要是想要研究什麼救人的丹藥,不妨去我們花妍峰採藥,花品數不勝數,藥用價值絕不比閣老採取的藥材差,且製作出來的葯可散發出幽香之氣,連稚子吃藥都似吃蜜般歡喜。”
這話倒不是在誇張吹噓斗妍峰,斗妍峰的特色便是萬花爭艷,以花居多,幾百年來,花的全部作用都被斗妍峰的人用到極致。什麼花粉,花瓣,花蕊,花莖……都可製作成他們所需要的東西。且裏面的花品九成以上是其他峰沒有的,所以但凡外界沒見過的花,都統一認定乃斗妍峰所有。
花少卿擰開瓶蓋,對着南宮貝兒的鼻子輕輕搖晃了片刻,蓋上蓋子,裝入懷中,隨後又掏出一個透明的藥瓶,裏面同樣是液體,只不過液體裏漂浮的東西似某種花的花蕊。花少卿悠悠走到葛青燁的面前,將瓶子舉到葛青燁眼前,道:“晚輩這一瓶乃是毒藥,名叫‘醉蕊香,’不過,晚輩的這瓶毒藥不會害人,聞到香味兒只是會讓人產生醉意,無傷大雅。”
接着,花少卿擰開瓶蓋,在葛青燁的鼻子間停頓了片刻,又將裏面的液體全部灑在葛青燁的衣服上,蓋上瓶蓋,解開葛青燁的定身術,向後退了好幾步,續道:“但若是香味兒也聞了,液體又灑在身上了,兩者加起來的功效便是能讓人暫失靈力和部分勁力,需在兩個時辰內飲上一壺酒,方可解這醉蕊香的毒,如果拖延不解,只會讓中毒者的身體感受到烈火的炙熱和如墜冰窟的寒冷。當然,葛老若能承受冰火兩重天的折磨,那接下來手腳不聽使喚的癥狀導致您老自己損壞自己的寶貝收藏,那晚輩可不負責任。”
葛青燁倒是不發怒,只是有氣無力地唉聲嘆道,“老朽本意是救人,卻不曾想被救之人偏去送死。記住,等一下想要保證自身安全,只能走沒有陳設的空密室。”言罷,他轉身踉蹌着走向滿壁存書的牆壁前,打開裏面的機關,出去了。
“葛爺爺就這麼走了?”南宮貝兒坐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葛青燁離去的方向。
當南宮貝兒聞過桃色香的味道后,本來是清醒了,只是聽到花少卿自稱晚輩,她便想到葛青燁,出於心虛,她故意裝睡,任花少卿去應付葛青燁。
花少卿若有所思地道:“嗯,走了。”其實內心則在想,今天的行為若是被他的父親知道,當是該怎樣懲罰他。
南宮貝兒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問道:“葛爺爺當真就被你的什麼‘醉蕊香’給嚇跑了?”
花少卿苦澀地笑道:“算是吧,‘醉蕊香’自然是有它特別之處,只不過,葛老真真顧忌的還是他的這些藏品,還有……還有他不能對我們兩個下殺手,只能放了我們,只是,就算放了我們,閣老的這個密室我們仍然會闖,既然阻止不了,他也就只能任我們聽天由命了。”
聞言,南宮貝兒的目光突然暗淡,低落地道:“難道,這個玄月居真的暗藏什麼秘密,且十分兇險嗎?花少卿,我們……還去不去?”
花少卿憐惜地盯着南宮貝兒,柔聲道:“如果貝兒怕了,花哥哥送你出去。”
南宮貝兒站起來,走到花少卿的面前,問道:“那你呢?”
花少卿看着南宮貝兒充滿期待的目光,心有不忍,他知道南宮貝兒希望自己跟她一起出去后不要再來,但是,他不能,“我會再回來。”
“為什麼?”
“我有我的承諾要兌現,我感覺我要找的……就在這附近,更何況,南宮雪落和葉蕭現在肯定已經陷入危險,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送死而不去救。”
南宮雪落?這個名字突然激起了南宮貝兒內心深處的倔強,她承認自己對玄月居可能存在的危險怯懦了,不是怕死,而是覺得自己還未在父親母親面前證明自己的能耐,還沒有得到父親母親的重視,她還不想死。然而聽到南宮雪落居然不懼生死,去了那危險境地,她又該死的不服輸,不想落在南宮雪落身後。
“好,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