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十月飛花 第十八章 入土棉花

第三卷 十月飛花 第十八章 入土棉花

秋意更濃,濃得令人更加寂寞、空虛。

破爛、醜陋的長街宛如風月中遭受蹂躪、踐踏過的婊子,說不出的凌亂、不堪,令人厭惡、無趣、作嘔。

綢緞店的招牌迎風抖動,顯得沒有一絲活力,生機。

門上白不白、紅不紅的殘缺不全對聯“呼呼”作響,上面墨跡已枯萎,已分不清那到底是達三江還是通四海。

路邊年近七旬的老太婆坐着板凳,斜倚牆角,曬着太陽,痴痴獃呆的,手裏扳着棉花,正準備給自己冬天加一床過冬的棉被。

臉上每一道深深的皺紋彷彿都充滿了無法描述、無法敘述的悲傷、痛苦。

眸子裏沒有一絲光亮,也正如對餘生已沒有一絲激情、希望。

她扳着扳着就要揉揉眼睛,然後就打着哈欠,彷彿極疲倦、極無力。

無生石像般挺立在街上,眸子槍頭般漆黑沒有一絲情感,戳着前方,前方的一切。

楊晴道:“你這樣抱着我是不是很累?”

無生不語。

因為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累,也不知道累是什麼樣子,更懶得知道。

楊晴道:“你要不要把我放下來?”

無生道:“為什麼?”

楊晴道:“這裏是大街,我好歹是黃花大閨女,還沒找婆家,你這樣抱着我是不是很不雅?”

他不讓無生說話,接著說道:“別人還以為我是你什麼人,那我不是慘了。”

無生道:“你怎麼慘了?”

楊晴道:“若是有人看上我,要打我主意,想把我娶回家過日子,看到我在你懷裏,就不來勾搭我了,我不就損失慘重了,不是慘了是什麼。”

無生點頭,將她放了下來。

她離開他的懷抱,並沒有忘記把堅挺、豐滿的胸膛在他軀體上來回摩擦兩下,然後就瞧了瞧無生的褲襠,嘆息着走開。

無生不語,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一個成熟女人的惡作劇永遠要比丫頭要精明、神妙,手法也更令人不會覺得厭惡、無趣。

她走向扳着棉花的老太婆,問道:“這裏附近哪裏有吃的?”

老太婆摳了摳耳朵,沒有一絲光芒的眼睛緩緩地睜大,卻很茫然,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楊晴走過去蹲下來,幫她扳着棉花,心裏極暖和。

這讓她想到了多年前,多得令她記憶已很模糊不清。

就是她穿開襠褲的時候,那時候的她滿腦子都是好玩、有趣,不用考慮什麼是錯,什麼是對。

她深深的記得那次上廁所找不到草紙就用棉花代替的,也記得那次屁股疼得至少有七八天。

楊晴忍不住笑了。

老太婆臉上也出現了笑意,溫柔略顯僵硬不自然,顯然她不會經常笑,正如她的餘生歡喜、喜悅也並不多。

楊晴扳着棉花,笑着說道:“你知道我笑什麼?”

老太婆點頭,又搖頭。

臉上歡喜之色更濃了。

楊晴摸了摸肚子,彷彿很苦惱。說道:“這裏附近哪裏有吃的?”

老太婆眼睛睜得更大了,更圓了,茫然之色卻更濃了。

楊晴嘆息,臉上苦惱更濃,慢慢的扳着棉花,說道:“你聽懂我說話嗎?”

老太婆緩緩的點頭。

楊晴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哪裏有吃的,我的肚子快餓壞了。”

老太婆點頭,緩緩的抓了一把棉花遞給她。

楊晴嘆息,無力的接過那把棉花,不但無力,也很苦惱。

她說道:“你給我棉花讓我吃嗎?”

老太婆道:“是我送你的,不是給你吃的。”

楊晴忽然抬起頭,笑着說道:“原來你能聽到我說話。”

老太婆說道:“娘希匹,我入土棉花能聽不到你說話嗎?”

話語聲中這老太婆忽然有了變化,什麼都變了。

臉上痴痴獃呆的笑意、眸子裏茫然之色忽然消失不見了,就連那沒有一絲生機、活力的軀體都頓時充滿了無法描述的力道。

棉花忽然大笑,笑得瘋狂、惡毒、淫狠。

眸子裏也閃出了光芒,一種過度興奮、過度快活的光芒。

她大笑着忽然多出一把刀,刀身瑩瑩,刀光森森,揮向楊晴。

然後她大笑着連人帶刀飛出了兩丈外,喘息着大叫道:“無生,你最好別插手,否則......。”

楊晴忽然逃命般跳進他的懷裏。

她彷彿不但將軀體跳進他懷裏躲起來,也將靈魂也跳了進去。

無生道:“否則會怎樣?”

棉花咬着牙,臉已因憤怒、痛苦而抽動、扭曲,道:“你......。”

無生石像般挺立着,不語。

棉花喘息着尖叫,軀體翻滾,揮刀,刀光閃閃飄動,飄了過來。

楊晴道:“你不殺女人?”

無生道:“是的。”

楊晴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喘息着說道:“這樣也不殺?”

無生道:“不殺。”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楊晴就在背脊感受殺機最強烈的時候,也就是她脖子後面那根血管疼的最劇烈的時候,忽然將他手中的槍往上抬了起來。

刀光頓消,殺氣頓無。

死寂。

天地間忽然變得死寂。

楊晴鬆開手,槍垂下,“噗”的一聲,棉花軀體軟軟的滑落到地上。

槍尖滴滴鮮血滾落。

披風緩緩迎風飄動。

棉花死魚般眸子裏還殘留着無法形容的憤怒、怨毒、不甘之色。

楊晴道:“你殺了她?”

無生道:“不是。”

楊晴道:“是你槍殺的。”

無生不語。

天地寂寂,落葉蕭蕭。

無生道:“你不下來了?”

楊晴道:“不下來了。”

無生道:“不怕別人說閑話了?”

楊晴道:“不怕了。”

無生道:“不嫁人了?”

楊晴道:“暫時不嫁了。”

無生道:“很好。”

楊晴不語,眸子卻在看着他。

她已學會了不用嘴也能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別人。

軀體已因飢餓而輕輕抽動着,她已快受不了了。

陣陣秋風刮過,還帶着令人陶醉的撲鼻油條香、豆腐香。

楊晴道:“我們每次去哪裏是不是你拿主意?”

無生道:“是的。”

楊晴道:“這樣是不是很不公平?”

無生道:“是的。”

楊晴道:“這次能不能聽我的?”

無生不語。

楊晴道:“就一次。”

無生道:“好的。”

飢餓的時候,鼻子是最靈敏的,過度飢餓有時甚至比狗鼻子還有管用、有效。

無生抱着她,她就靠自己的鼻子找到了路邊炸油條的,邊上還有賣豆腐花。

無生石像般挺立在不遠處,眸子槍頭般戳着賣油條的,還有賣豆腐花的。

生麵條進了油鍋里,就忽然出現了油花,然後來來回回滾動了幾下就神奇般變得可口、誘人。

楊晴痴痴的看着,彷彿天地下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看的油條了,光遠遠的站着就可以回味到裏面歡愉、快感。

根根油條入籠,滴滴油水滑落,落至滾滾油鍋。

這人遠遠的打着招呼,說道:“不要讓小媳婦餓壞了。”

楊晴看了看無生,臉上彷彿很苦惱。

無生不語。

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漆黑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空空洞洞槍頭般戳着他們,彷彿要活活的將他們戳死在大地上。

油條老闆瞧着油鍋里油花,臉上的歡愉、喜悅之色更濃,濃得臉上都出現了紅暈。

他說道:“小媳婦要是餓壞了就不下蛋了,那就完蛋了。”

邊上賣豆花大屁股女人也痴痴的笑了。她說道:“這麼白白嫩嫩的小媳婦怎麼嫁給了小氣鬼,真是......。”

“真是好女都讓豬拱了,這麼漂漂亮亮的小媳婦,怎麼就這麼......”

“就這麼沒道理呀,小氣鬼怎麼也能找到這麼......。”

“這麼白白嫩嫩的嬌媳婦呀,這也太......。”

“這也太沒天理了,真是......。”

“真是叫巧妻常伴小氣鬼,這也......。”

......。

他們一個說,一個伴,就這樣說著,彷彿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興奮。

楊晴竟被他們說得笑了。

她說道:“你聽到了嗎?”

無生道:“是的。”

楊晴道:“你有什麼想法?”

無生不語。

楊晴道:“他們在羞辱你。”

無生點頭,說道:“還說你是我媳婦。”

楊晴忽然說不出話了,把頭縮進他懷裏,不語。

無生道:“你想吃嗎?”

楊晴忽然將頭伸出,點着頭,點得像花榜似的。

無生道:“你怕不怕?”

楊晴道:“我更怕餓。”

無生道:“你要有心裏準備。”

楊晴道:“好的。”

無生道:“很好。”

無生走過去。

石像般挺立在他們七尺處,說道:“你去吧。”

楊晴走過去的時候,也是油鍋里油花泛起最強烈的時候。

她看着這油花,彷彿感覺到什麼了。

鍋里的油越來越翻滾,飄起朵朵油花。

朵朵油花閃動着光,竟不是油光。

劍光。

劍光飛虹般飄起,他的人也飄起,飄向楊晴。

劍尖距離楊晴咽喉不足半寸時,忽然死死的停下。

一個人緩緩將槍縮回,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叮”的一聲,劍落地,人搖擺。

胸膛忽然冒出一個血洞,血淋淋的洞,鮮血從裏面忽然興奮、瘋狂的標出。

落到油鍋里化作縷縷神秘、詭異的白煙徐徐升起,彷彿是仙人下凡發出的。

這人眸子裏流露出無法形容的驚慌、恐懼、不信之色。“想不到我白面油花也......。”

他的話並未說完就倒了下去,然後就一動不動了。

大屁股女人走過來痴痴獃呆的看着,彷彿還不相信這是真的。

她說道:“他死了?”

楊晴道:“是的。”

大屁股女人說道:“我還沒死呢。”

話語聲中,她忽然從屁股里摸出兩把鎚子。

屁股頓小,鎚子呼呼作響,砸向楊晴。

這錘下去,肉身不是肉餅也是肉餅了。

小屁股女人大叫着說道:“無生,你不要插手,我們都是女人,她有的我都有,我比她......。”

她還未說完,連人帶錘在地上驢打滾了七八下,喘息着說道:“你......。”

楊晴逃命似的跳進無生懷裏,說道:“你早說就好了。”

小屁股女人咬牙,說道:“我豆腐西花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鎚子呼呼作響,卻砸向自己的腦瓜蓋。

死肉般一動不動的臉上還殘留着怨毒、不甘、憤怒之色。

無生嘆息。

楊晴喘息。

無生道:“你要不要吃了?”

楊晴道:“我聽你的。”

無生道:“你還要不要帶我去找吃的?”

楊晴道:“不帶了。”

無生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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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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