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十月飛花 第七章 人面桃花
陽光漸漸已有了熱力,帶着遠山草木清香、芬芳的陣陣涼風吹過,......
淚已干,喘息聲漸漸平穩,但她眸子裏那驚慌、恐懼之色卻久久未消。
一個剛從生死邊緣掙扎過來的人,若是有人問起是什麼感覺,也許是眼一瞎過大閘,也許是小刀擦屁股懸刮嚓,絕對不是刺激、歡愉的,刺激、歡愉是以後回味時才會有的。
奪命荷花看着楊晴,看着她胸膛,從她劇烈上下起伏跳動就一直看着,一直看到她平坦、穩定也沒有移開過。
她的胸膛飽滿、堅挺,這的確能令大多數正常的男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甚至軀體下面變形,但是能令男人一直盯着,沒有一絲厭惡、無趣,而且冷靜、穩定的盯着,就很難了,不但很困難,簡直很少見、難得。
一個還未找婆家的女人若是遇到一個這麼盯着自己看的,千萬不要放手,要牢牢的抓緊、抓死,因為他已對你日久生情,那種相思、苦楚的愛意,不但深深的滲入骨髓,也深深的滲入靈魂。
嫁給這樣的男人不會感到吃虧、上當,因為他以後一定是很貼心、溫柔的丈夫,一定會把你照顧的很好,照顧你也許不會被他當成自己的義務、責任,但一定是一種享受,一種令自己永遠不知道厭倦、厭煩的享受。
義務、責任是很容易做到的,永無休止不知厭倦、厭煩的疼惜、愛你,就難了。
所以聰明的女人遇到一個照顧自己當成是享受的男人,照顧自己一輩子也不知道厭倦、厭煩的男人時,一定要想盡一切法子去把他弄到手,用官場裏經常用的哄、騙、利、誘、嚇手法也要將他弄到手。
懂得這道理的女人並不多,幸好並不多。
楊晴彷彿懂得這道理。
她說道:“你是萬花樓中其中一支花?”
荷花道:“是的。”
楊晴道:“萬花樓中像你這樣的花是不是很多?”
荷花道:“是的。”
楊晴道:“萬花樓的組織是不是很大?”
荷花道:“是的。”
楊晴道:“有多大?”
荷花道:“兩隻手都抓不過來。”
他的眸子還落在她的胸膛上,沒有一絲厭倦、厭煩,也依然不懷好意。
楊晴眨了眨眼,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彷彿很苦惱,然後就溫柔的一巴掌摑了過去,摑在他臉上。
他被打得怔住了。
楊晴笑了,笑得發苦,道:“你......。”
荷花笑了,笑得開心極了。說道:“你問吧,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問。”
楊晴道:“你說,我聽着。”
荷花道:“我說什麼?”
“你從早上開始說起。”
“好的。”
“一樣也不要漏掉。”
“早上你叫我去拿酒、切點牛肉,是不是?”
“是的。”
“我沒去,轉了個圈,將你珠花拿走,還將你引到這裏。”
“為什麼?”
“因為萬花樓不允許任何一支花是動情的,動情的花是要遭到追殺的。”
“所以你想到神捕鐵欲能保護我?”
“是的。”
“他們追殺你,你為什麼不逃,反而讓我逃?”
“令萬花樓里花動情的人更要被追殺。”
“我也被追殺?”
“是的。”
“所以你只好跟鐵欲在明處,我在暗處。”
“那珠花是怎麼回事?”
“珠花是萬花樓的身份,每一支花都有的。”
“那支珠花明明是我老子的老子的老子......。”
“那支珠花是我在萬花樓里的身份,你家傳的只不過跟我那支很像而已。”
“我懂了。”
“你真的懂了?”
“原來被萬花樓的花動情是件倒霉的事。”
“是的。”
“我把你甩了,不就不用倒霉了嗎?”
“你太天真了,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奪命荷花嗎?”
“你說說看。”
“萬花之中唯獨荷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情感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我甩了你,他們也不會相信?”
“是的。”
“所以我只好認倒霉了。”
“是的。”
“我好像躲也躲不掉?”
“你很聰明。”
楊晴閉上嘴,苦笑。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逃命。”
“往哪逃?”
“回酒樓。”
“酒樓不是好地方。”
“是好地方。”
“為什麼?”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楊晴喘息着站起,說道:“你怕不怕?”
荷花道:“本來是不怕的,現在怕了。”
楊晴道:“為什麼?”
荷花道:“因為沒殺萬花樓中閉月妖花、苦行殘花的話,追殺我只是一兩支花。”
楊晴道:“現在呢?”
荷花道:“飛天櫻花一定將我的罪行帶回去了。”
楊晴道:“然後呢?”
荷花道:“然後就萬花出樓。”
他說到萬花出樓的時候臉上變得很奇怪,眸子裏忽然流露出恐懼之色,一種深入骨髓、深入靈魂的恐懼之色。
楊晴道:“萬花出樓是什麼意思?”
荷花道:“就是裏面的花全部都會來追殺我了。”
楊晴嚇了一跳,道:“那你為什麼不將那飛天櫻花殺掉?”
荷花道:“你知道她為什麼叫飛天櫻花?”
楊晴道:“你說說看。”
荷花道:“她腳上功夫是萬花樓中最好的一個,所以樓主稱她為飛天櫻花。”
楊晴道:“那我們不是真的要死翹翹了?”
荷花道:“也許。”
楊晴道:“你還有什麼法子逃過他們的追殺?”
荷花道:“沒法子逃。”
楊晴道:“那你還有什麼法子活着,活得長些。”
荷花沉思了好久,才說道:“殺死萬花,殺死樓主。”
楊晴又嚇了一跳,道:“你要殺死他們?”
荷花道:“是的。”
楊晴道:“你殺得光他們嗎?”
荷花點點頭,才說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荷花前面為什麼加個奪命?”
楊晴道:“我不知道。”
荷花道:“因為我殺人夠快、夠穩、夠准。”
楊晴點頭。
荷花道:“不是夠狠、夠猛、夠冷。”
楊晴沉思了好久,才說道:“你們都是萬花樓中的花,是不是?”
荷花道:“是的。”
楊晴道:“那你們一定都認識了。”
荷花道:“不是的。”
楊晴道:“你們在一個樓里過日子的,怎麼會不認識?”
荷花苦笑,說道:“我們相互之間沒有一個認識的,彼此做什麼事都是分開的。”
楊晴道:“一個也不認識?”
荷花道:“非但不認識,簡直連他們是公是母,我也不知道。”
楊晴深深地嘆了口氣,又摸了摸鼻子,才說道:“有一點我就是不明白。”
荷花道:“你說說看。”
楊晴道:“我沒跟你拜過堂,也沒跟你上過床,甚至連親都沒親過你,你說說看,是不是......。”
她已激動的彷彿要發瘋、發狂。
荷花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很不公平,但這又有什麼法子?你看......。”
......。
酒樓里安安靜靜的,彷彿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店小二站在小樓上,看着那片花海,似已痴了。
桌上擺着一雙筷子,一壇酒,一盤切好的五香牛肉。
店小二歡喜的瞧着她回來,說道:“我早就準備好了,你請用吧。”
楊晴看着這個店小二,彷彿跟往常也沒什麼不同,屁股後面也隨隨便便的掛着把菜刀。
可是她胸膛已因恐懼劇烈上下起伏着,彷彿隨時都會跳出來,跳出去。
她慢慢的往後退,卻撞到一個人身上,這人溫柔的將她摟在懷裏,說道:“不用怕。”
她忽然掙脫出他的懷抱,遠遠的瞧着,瞧着他們。
他們的身高、胖瘦、臉蛋,一模一樣,彷彿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
荷花冷冷的盯着店小二,手已觸及屁股後面的菜刀。道:“你是什麼人?”
店小二沒有跟他說話,獃獃的笑着,看了看楊晴,道:“你從哪裏帶來的,怎麼跟我長的一個樣?”
楊晴忽然喘息着撲過去,推開荷花,用力的將他推的遠遠地,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句話彷彿是鞭子,荷花溫柔的臉忽然扭曲,說道:“你不認識我了?”
這句話彷彿也是鞭子,楊晴忽然倒下,又掙扎着站起。
她拚命的控制住自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後對着店小二說道:“你知不知道花海前面是什麼地方?”
店小二道:“是妓院。”
楊晴點頭,說道:“你天天站在這裏看的是什麼東西?”
店小二道:“是花海。”
楊晴道:“不是婊子?”
店小二道:“不是。”
楊晴瞧着桌上的一雙筷子,一壇酒,一盤切好的五香牛肉,忽然說道:“你為什麼只拿了一雙筷子?”
店小二道:“你要我拿過來的,你忘了?”
楊晴道:“你是假的。”
店小二道:“我怎麼會是假的?”
楊晴道:“我是說我們兩人喝兩杯,不是我一個人。”
店小二道:“那也是忘了,你怎麼說我是假的?”
楊晴道:“我每次吃牛肉都要沾一點醋,你醋也沒拿來。”
她不讓他說話,又接著說道:“還有你杯子也沒拿,真正的店小二一定會把筷子放到杯子上的。”
店小二說不出話了。
楊晴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人說道:“人面桃花。”
他說到最後一個花時,他手裏忽然多出一把劍,劍光驚虹般飛出,飛向荷花的胸膛。
可是他看到一道刀光一閃而過,劍光頓消,他的人忽然倒下,死肉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