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森淼懸案(其二)
話說這死者名叫龔書琴,森淼城虎口縣人,早年被黎煊相中,兩人你情我願便成了夫妻,是黎煊的正房,據黎煊所說,昨日夜裏妻子早早睡下,而他在主房處理公務,也沒有聽到隔壁東廂房有什麼異動,而今日早晨他晨起之後未見到妻子龔書琴,因為以往龔書琴都起得很早,但今日卻有些異常。黎煊敲門后無人應答,破門進屋后便發現這一慘狀。
安陽起吩咐黎煊將屋內的其他人等都疏離了出去,同時吩咐黎煊控制整個城侯府,並且全城戒嚴,封閉城門,不允許任何人離開。
此時的東廂房內只有黎煊、安陽起和他的兩個護衛,當然還有地上的一具屍體,安陽起上前觀察了一番,龔書琴身上有許多處刀傷,咽喉和左胸的傷口是致其死亡的關鍵,除此之外,龔書琴的手腳關節處也有刀傷,傷口足以導致一個人完全失去行動能力。
據安陽起推測,人犯在悄悄潛入龔書琴的房間后,先是對其進行割喉,這也就符合了黎煊所說的“案發當晚沒有聽到任何異動”這一情況。但是就在殺手準備離去的時候,發現龔書琴還具有一定的意識,並且本能地通過手腳活動想要離開這裏,於是殺手進行殘忍的補刀,先是割裂龔書琴的手腳筋,迫使其完全喪失行動能力,然後又從龔書琴背後刺穿她的心臟,最終造成了龔書琴的完全死亡。
安陽起的分析與現場的血跡完全吻合,牆壁和房樑上的血跡印證了被割喉的猜想,而地板上呈現拖動痕迹的血跡印證了龔書琴在被割喉后還有微弱意識進行逃跑的猜想,而背後到左胸的貫穿刀傷也印證了殺手最後進行補刀的猜想。
這樣一來,犯罪現場就被幾乎完美地複製了出來。
在復原犯罪現場之後,需要做的就是搜尋人犯留下的線索了。
東廂房內的地板上有着許多雜亂的腳印,沒有任何規律可循,看樣子是因為方才那些聚集在屋內的人造成的。
安陽起走到窗邊,東廂房的窗戶無法打開,只有一條一條的窗欞通風透光,而經過安陽起的觀察,整個東廂房的窗戶都是這種樣式,應該是當時建造之時圖一時省事。
“小六,你去屋頂看看。”安陽起抬了抬頭,看到屋頂上的瓦片,便吩咐身側的一個護衛上屋頂去看看“上去的時候記得盡量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是。”被稱作小六的護衛點了點頭,然後便走出門外,縱身躍上屋頂。
“咔——”
站在屋內的安陽起聽到屋頂傳來一聲十分清脆的瓦片撞擊聲。
“咔咔咔——”
隨後,屋頂又傳來一連串的類似動靜,聽到這裏,安陽起搖了搖頭。
小六從屋頂上躍下,回到屋內安陽起的身邊。
“大人,屋頂上的瓦片不像是有人大規模挪動的跡象。”小六說道。
這點安陽起心理非常清楚,小六的身手在他身邊的鱗爪衛里來說已經算是出眾的了,但即便是這樣,在小六爬上房頂的時候,安陽起仍然能聽到十分突兀的聲音,而更何況實在寂靜的夜晚。
總的來說,東廂房沒有可以開合的窗戶,而屋頂的瓦片也規整有序,所以人犯想要不發出一丁點聲音就來到這東廂房內,只能走正門。
想到這裏,安陽起來到門前,將兩扇門頁輕輕打開,一陣陣朽木吱呀的詞兒聲音從門軸內側傳出,甚至激起了在場幾人身上的雞皮疙瘩。
“黎侯,這房門動靜這麼大,難道你昨晚都沒有聽到嗎?”安陽起詢問道。
黎煊抬頭沉思片刻,馬上搖了搖頭說道:“夫人最近總說喘不上氣來,每逢夜裏睡下都睡不踏實,出門透氣也是常有的事,這煩悶動靜雖大,但昨日夜裏也接連響了好幾次,當時我手中還有公務,便沒出門去問詢夫人的身體狀況,誰知....”
說到這,黎煊的眼眶又紅了起來,似乎是在懊悔,倘若昨日他能去關心一下龔書琴的身體狀況,恐怕這樣的慘劇就不會發生了。
但在安陽起看來,倘若昨日黎煊真要是去看望龔書琴,恐怕今日他上門來在這東廂房內看到的就不只一具屍體了。
安陽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琉璃瓶,裏面裝着細細的白色粉末,他打開瓶口,向著門框和門頁上撒了一點,幾枚指印顯現了出來。
隨後安陽起又拿出一塊印泥,示意黎煊在紙上按下自己的指印,隨後他又去龔書琴的屍體哪裏採集了她的指印,經過對比,這門框上除了黎煊、龔書琴和他自己的指印以外,沒有其他人的指印了。
看樣子兇手十分細緻,興許是戴了手套或者臨走前將痕迹擦掉了。
“黎侯府上平日裏可與他人結仇?”安陽起已經無法從現場獲得更多信息了,只能這樣詢問黎煊。
黎煊稍稍沉思,開口說道:“大人,這身為一城之侯平日裏要想不得罪些人實在是不太可能,但...但我實在是想不起來究竟是結下了多大的仇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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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謀害髮妻啊...”
安陽起不再說話了,黎煊所言有理,一城之侯,平日裏的確會得罪不少人,想要從這些人里尋找具有殺人動機的嫌疑人,可以說是大海撈針。
“倒是...倒是有些下人不服管教,我聽說有些下人私下裏總是說我和夫人的壞話...不過具體是誰...”黎煊又補充道。
相比平日裏得罪過得人,下人這一限制立刻縮小了嫌犯的搜查範圍,折讓安陽起留了個心眼。
安陽起深知自己已經沒辦法從黎煊這裏得到更多的案發細節了,便揮了揮手,帶着兩名護衛離開了東廂房。
離開東廂房以後,安陽起又巡查了房屋外圍以及距離東廂房最近的圍牆,但他仍然沒有發現任何類似腳印的痕迹。
安陽起又問了一些府內的下人,這些人的回答大同小異,有些人說什麼也沒聽到,有些人說聽到了風聲,實際上他們可能聽到的不是風聲,而是被割喉后求救的龔書琴,如果殺手的手法十分高超的話,被割喉的龔書琴是沒辦法發出具體的聲音的,氣流會由她的胸腔從傷口流出,發出類似風聲的聲音。
而從與這些下人的交談中,安陽起也暫時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但經過幾番詢問,結合安陽起對屍體的簡單檢查,最終得以確定龔書琴遇害的時間差不多在昨日的酉時六刻。
安陽起叫來了幾個鱗爪衛護衛看守案發現場,自己則帶着兩個貼身護衛離開了城侯府。
城侯府外,黎煊手下的人已經控制住了街道,每個路口和城門都有人看守,暫時沒有人能離開這裏。
“去東廂房牆外的地方看看。”安陽起說罷,便帶着兩名護衛朝着東廂房牆外的街道上走去。
路上,安陽起細細回想着他所看到的案發現場,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復原着案發當日的情形,城侯府的地圖就印在他的心裏,無數種殺手潛入的路線在這面地圖上畫出,但最有可能的仍然是距離東廂房最近的牆外。
“長森,你去牆上踩一腳,小六就去...這棵樹上看看府里的情況。”圍牆外,安陽起這樣吩咐着兩個護衛。
小六身手矯捷,三兩下就爬上了安陽起所指的那棵樹,而長森則在白灰牆上蹬了一腳,只見一個顯眼的腳印出現在了牆上。
安陽起從袖中扯出一條帕子在那腳印上擦了擦,腳印不僅沒有被擦掉,反而因為帕子的擦拭糊成一團,更加的顯眼了。
這時候,小六也從樹上跳了下來。
“怎麼樣,能看到府內的情況嗎?”安陽起問道。
“回大人,一清二楚。”
“東廂房呢?”安陽起再次問道。
“東廂房...兩扇貼着牆的窗戶剛好被擋住了,屋內的狀況完全沒辦法看清。”小六道。
安陽起點了點頭,如果殺手要從牆外跳入大院,必定要先觀察院內情況,待無人巡視的時候進入,所以一定要實現觀察,而且觀察點一定要離大院很近,這樣才能確保自己得到的信息具有一定的時效性。
安陽起又回頭四下尋找,顯然這附近沒有比這棵樹更好的觀察點了,但是這裏還有一個情況,那就是沒辦法觀察東廂房內的具體情況,這樣殺手就沒辦法確定是否可以完美暗殺屋內的龔書琴了。
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如果殺手的身手不是很好,那麼翻牆進入院內的時候就一定會踩到這堵白灰牆,而經過剛才的實驗,證明留在這牆上的腳印是沒辦法快速除去的。
“把這個裹在鞋子上,再去踩一腳牆皮。”安陽起想了想,便把帕子遞給長森,長森沒有多問,將帕子裹在了鞋子上,又去蹬了一腳牆皮,這一次,牆面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大人,兇手說不定也是預先裹住了鞋子...”長森看着潔白的牆面說道。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卻被安陽起打斷了,安陽起抬了抬手,有指了指長森的腳下,兩人低頭望去,只見長森剛才蹬了白灰牆的那隻腳下,一塊塊白色的痕迹出現在了那裏的地面上。然而安陽起在圍牆的另一邊並沒有發現類似的痕迹,也就是說,如果殺手從牆外進入,極有可能會留下痕迹,所以目前來看,殺手至少不是從這裏進入院內的。
“小六,你試試不藉助牆體,可以直接跳入院中嗎?”安陽起抬頭望了望幾人高的圍牆問道。
小六盯着那堵白灰牆心中發憷,他吞了吞口水,一躍而起,卻在牆壁的半中央停了下來,沒能越過,隨後小六又接連試了幾次,然而都已失敗告終。
“小六,去樹上跳。”安陽起說道。
小六點了點頭,再次爬上了大樹,朝着院內躍去,這一次,他成功進入了大院,但隨着小六落地,一聲悶響也從那邊傳來,甚至於站在地上的安陽起和長森都感受到了微微震動,這樣的動靜,就算黎煊沒察覺到異樣,那東廂房內的龔書琴也察覺不到嗎?院內的護衛牙役也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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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嗎?
眼下結果瞭然,除非有什麼絕世高手,不然從這裏跳入院中,一定會被察覺。
帶着這樣的心態,安陽起又來到了大院的西牆,不得不說大院周圍的綠化非常不錯,在這裏依舊能找到幾個頗高的大樹,在樹上也能清楚看到院內和東廂房的情況。
但是令安陽起差異的是,西牆與東牆異樣,無論是牆面、地面還是牆內,都沒有任何痕迹,原本以為有了突破的案情,似乎再次陷入了死胡同。
“安排鱗爪衛的線人匯總報告最近關於城侯府內的情況,今天就先回去吧。”安陽起晃了晃他那混亂的腦袋,朝着街邊馬車走去,兩名護衛也緊隨其後。
客棧里,安陽起坐在桌前,桌上擺着一些雜物,還摞着一些紙張,安陽起皺着眉頭擺弄着這些雜物,顯然是心裏在想着其他事情。
“下人...仇人...”安陽起盯着眼前一個琉璃瓶和一支毛筆嘴裏念念有詞道。
牆外沒有任何痕迹,就是說殺手並不是翻牆而入的,而是從正門進入的,能大搖大擺進入正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府上的下人。
鱗爪衛送來的情報就在桌上,從裏面關於下人的情報來看,這些人大多是窮苦人家出生,沒有人能擁有這樣犀利的殺人手段,而以他們的財力來看,也顯然雇不起殺手來刺殺龔書琴。
至於仇人,森淼城倒是有幾個和黎煊作對的傢伙,除了地頭蛇就是商會,不過這些地頭蛇被黎煊收拾的服服帖帖,而那些商會也,有些搬出了森淼,有些轉而為黎煊做事。
結合這些線索,無論是仇殺還是下人謀殺,可能性都不大,但又不能完全忽視,這一下子就讓安陽起陷入了困境。
此時的安陽起想到了一個人,那便是錢立仁,那個當時在茶館騙錢的人,眼下也就只剩下這個人的線索沒有採集了。
按照護衛給出的地址,安陽起匆匆趕往錢立仁的家中。
半路上,安陽起等人的馬車卻被一處民宅前圍觀的眾人擋了下來,人群中的眾人紛紛伸着腦袋朝着不遠處的一間民宅里看去,四處充斥着嘈雜的討論聲。
“死的太慘了...”
“是啊...你說這孤兒寡母的...”
“也不知道是誰能下這麼毒的手...”
安陽起被眾人的議論聲吸引了過去,他帶着護衛撥開人群來到那民宅前。
房間的大門半開着,這裏儼然已經被城防營的人控制了起來,從半開的大門望過去,一具女屍赫然躺在地上,牆壁上濺滿了鮮血,女屍的喉嚨處一道猩紅的刀口還在向外汩汩留着鮮血,看樣子才遇害不久。
“龍探安陽起!快讓我看看!”安陽起心中一凜,立馬上前示明身份,帶着護衛來到了屋內。
這幅畫面似曾相識,女屍的死亡原因與城侯府東廂房的城侯夫人龔書琴一致,只不過眼前這個孱弱的中年女人並沒有龔書琴那樣的生命力,僅僅是被割喉,就已經失去了生命。
顯然,兩起案件很有可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這個人是誰?你們有人認識嗎?”安陽起對着門外的圍觀眾人喊道。
一個年輕男子舉了舉手說道:“這個人我知道。”
安陽起見狀趕忙將他引進屋內,細細盤問了起來。
“這個人是我鄰居,叫王月萍,本地人,家裏是開紡織鋪子的。”那男人在安陽起的盤問下會打起來。
“家裏沒有老人,只有一子,兒子...我只知道叫小峰,具體姓名我也不清楚...”
“這段時間可有人來過?”安陽起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說他只是來補個衣服,見往常都開着張的鋪子今天卻沒有人,這件民宅就在紡織鋪的後面,他見房門開着就進來看看,於是就目睹了這一幕。
“那這家人可與誰結仇?”安陽起問道。
“他們一家兩口都很和善,生意也常常有人照顧,但要說結仇...”那男人低頭沉思片刻繼續說道:“結仇算不上...這家裏的兒子本來要去城侯府當下人,卻被隔壁那肉鋪老闆家的兒子佔了先機,等他再去的時候城侯府已經不收下人了...不知道這算不算...”
“你說城侯府?”安陽起聽到這三個字,立馬打起了精神,受害者的兒子曾與肉鋪老闆的兒子結過梁子,而這個肉鋪老闆的兒子,正是現如今城侯府內的一名下人。
兩案的嫌犯特徵契合,那麼眼下,這名下人的嫌疑,就非常大了。
安陽起又簡單詢問了一些其它問題,吩咐人把屍體運走,自己也便離開了,原本計劃要前往錢立仁家中,現在也似乎沒有那個必要了。
經過詢問和鱗爪衛給出的資料,那肉鋪老闆的兒子叫黃偉洪,是城侯府的一個下人,安陽起吩咐鱗爪衛嚴密監視黃偉洪,而接下來的幾天,他只需要搜集更多證據,真相就離揭曉不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