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長坂坡趙雲救阿斗三江口周瑜勝曹軍 一
卻說曹操既定襄陽,一面親至劉表墓前拜祭,一面出榜安民,號令三軍不得騷擾百姓。
荀攸進言說:「江陵乃荊州要地,錢糧多集聚在那裏。若被劉備佔據,急切難以動搖。今劉備帶領百姓,行速緩慢,當率大軍急攻。」
曹操說:「劉備沽名釣譽,攜民十數萬作為掩護。吾大軍進擊,豈能不顧百姓性命,必然延誤時日。不如以輕騎繞過百姓,前往追襲。」於是便教各部挑選五千鐵騎,親自率領,從襄陽繞道,穿插迂迴,星夜超過百姓,疾馳三百多里至當陽長坂(今湖北當陽東北)趕上劉備。
且說劉備引三千軍馬,十數萬百姓緩緩向江陵進發。
將至當陽,諸葛亮說:「雲長去江夏求救,卻無音信,不知為何?」
劉備說:「敢煩軍師親走一遭。劉琦感念昔日上屋抽梯之教,若見先生親至,必不推辭。」
諸葛亮應諾,與劉封引五百軍先往江夏求救去了。
時值秋末冬初,黃昏將至,涼風嗖嗖,劉備與簡雍、糜竺、糜芳引軍於當陽附近景山紮營暫歇。
及至四更時分,只聽西北喊聲震地而來。
劉備大驚,急引所剩兩千軍馬迎敵。
曹操親率五千鐵騎,繞道穿插包抄過來,勢不可擋。
正在危迫之際,幸虧張飛引軍到來,拚命殺開一條血路,救護劉備往東而逃,曹軍切斷了百姓大隊,勸止南行。
劉備顧不得百姓,與張飛且戰且走。
及至天明,聞喊聲漸漸遠去,方才歇馬。
劉備眼見只有百十騎相隨,所隨百姓、家屬老小及趙雲、糜竺、糜芳、簡雍等人都不知下落,不禁凄傷大哭,張飛急忙上前勸解。
范強、張達自芒碭山跟隨張飛佔據綸城,后張飛與劉備、關羽會合,放棄綸城投靠劉表,一直跟隨至新野,卻無機會刺殺張飛為鄧茂報仇。這次遇到曹操率軍追擊,在混戰中,范強、張達帶領自芒碭山隨來的百十名兄弟混跡於百姓之中,才得於倖免。
張達認為劉備、張飛遭到曹操追擊,定然性命不保,也算為鄧茂義士報了仇,不如趁亂逃走,仍回芒碭山與郭亮會合。
范強則認為,不得劉備、張飛生死確實消息,如果逃走,將半途而廢,前功盡棄。二人商議,決定繼續向南,探聽劉備、張飛的生死實信。
范強、張達眼見曹軍勸阻百姓南行,便偷偷與百十名兄弟離開百姓隊伍,繼續向南探尋張飛下落。
張飛正自勸慰劉備,見范強、張達引百十人過來,急問夏侯鶯娥眾人消息。
范強說:「曹軍並不傷害百姓,只是勸阻南行,各自回家安居樂業。眾人都與百姓混雜一起,料無大礙。」
劉備心中稍得安慰:「但願家屬老小能夠免遭劫難。」
張飛牽挂夏侯鶯娥,勸慰劉備說:「兄長勿憂,待我殺回尋找二位嫂嫂便是。」說罷,叫范強挑選二十騎精壯軍卒,自引其往回尋覓;叫張達引餘眾在此陪伴劉備等候。
范強即將芒碭山百十名兄弟交給張達,當面囑咐「要捨生忘死,保護好劉皇叔性命」。
張達自知范強是要自己保全好芒碭山兄弟的安全。
范強又從劉備百十名隨騎中挑選二十名精壯,隨同張飛往回尋覓失散眾人。
張飛與范強來到長坂橋頭,見橋東一片樹林。
范強獻計說:「將軍英名蓋世,敵軍聞名喪膽。縱馬立於橋頭,敵軍必不敢近前。我領二十隨行騎從砍下樹枝,拴在馬尾上,在樹林內往來馳騁,衝起塵土,以為疑兵,敵軍定然不戰自退。」
張飛依計而行。
且說趙雲自四更與曹軍廝殺,到了天明,尋不到劉備,又不見了家屬老小,便拍馬殺回,趙雲只有隨騎三四十人殺入敵陣,見一人躺卧草中,一看卻是簡雍,正要下馬相扶,忽聞一大樹下傳來喊聲:「子龍快來救嫂!」
趙雲一看卻是甘夫人與夏侯鶯娥、貂蟬等,問及糜夫人與阿斗下落。
甘夫人說:「見敵軍至,我等棄了車仗,混雜於百姓之中步行,糜夫人抱着阿斗被一軍衝散,不知去向。我等躲在樹下等候,得遇子龍相救。」
趙雲急令隨騎用馬馱載簡雍等人,親自護送出敵陣,來到橋頭,見張飛立馬橋上,問:「主公何在?」
張飛說:「前面不遠。」
趙雲教簡雍保護甘夫人等先行去見主人,又隻身單騎殺回舊路,左衝右突,去尋找糜夫人和阿斗。
趙雲逢人便問糜夫人下落。
有一人說:「剛才見一婦人懷抱嬰兒,腿中一槍,行走不得,就在前面斷牆處躲避。」
趙雲急忙趕去,只見糜夫人抱着阿斗坐在斷牆邊一口枯井旁啼哭。
趙雲伏地而拜,請夫人上馬,欲步行死戰護其突圍。
糜夫人恐連累趙雲,難保阿斗性命,只教保護阿斗快走。
趙雲再三請夫人上馬,糜夫人見喊聲四起,遂將阿斗拋棄在地,翻身自投枯井而死。
趙雲恐曹軍盜屍,推倒土牆,掩蓋枯井,解開勒甲絛,放下護心鏡,將阿斗抱護懷中,槍挑劍砍,斬將五十餘人,血濺征袍透甲紅,直透重圍,演繹了趙子龍長坂坡單騎救主一段精彩。
曹操在景山頂上望見一將驍勇無比,所到之處,無人可擋,急問是誰?
曹洪飛馬下山,對着血滿戰袍的趙雲大聲呼喊:「陣中戰將請留姓名。」
趙雲應聲回答:「常山趙子龍是也。」
曹操說:「真虎將也。」遂傳令各處:「不許施放冷箭,只要活趙雲,不要死子龍。」
只此一言,趙雲才得來到橋邊,人困馬乏,張飛讓過:「子龍速行,追兵我來阻擋。」又現張飛立馬橋上一聲吼,驚裂敵膽退曹軍一幕。
趙雲懷抱阿斗殺出重圍,行二十餘里尋見劉備。
劉備接過阿斗:「為了你這個小兒,差一點損我一員大將。」說著竟將包裹着的阿斗摔向趙雲。
趙雲手疾眼快,雙手接住,跪地泣拜:「雖肝腦塗地,當報主恩。」
常言「群眾是真正的英雄。」歷代人民群眾眼睛雪亮,後人由此編歇後語說:「劉備摔兒——收買人心。」
且說張飛見曹軍一擁而退,不敢追趕,速喚回原隨二十餘騎,解去馬尾樹枝,拆斷橋樑,回馬來見劉備,具言斷橋一事。
劉備極贊張飛之勇,范強之智。
張飛見范強為自己掙了臉,視為心腹,更加信任。
劉備料定曹操見斷橋,定然來追,急令即刻起身,從小路斜投漢津(今湖北武漢境內漢江渡口)。
將近漢津,忽見後面塵頭大起,鼓聲連天,喊聲震地,卻是曹操率軍殺來,劉備急令趙雲準備迎敵。
卻說曹操催軍追趕,忽聞一通鼓響,一彪軍馬殺出。
當頭一員大將,騎赤兔馬,執青龍偃月刀,原來是關羽關雲長.去江夏借得軍馬一萬,探知當陽長坡大戰,特從斜路截出接應。
曹操一見關羽,恐中諸葛亮之計,急令退軍。
關羽也不追趕,即回軍保護劉備等至漢津,已有船隻等候。
關羽請劉備、甘夫人及夏侯鶯娥、貂蟬等船中坐定,卻不見糜夫人:「不知二嫂哪裏去了?」
劉備訴說長坂坡之事,關羽聽罷,悲痛感嘆說:「昔日圍獵許田,若按我意殺了曹操,哪有今日之患?」
劉備見關羽以當年之事埋怨自己,便說:「那是因為恐傷皇上,投鼠忌器罷了。」
關羽欲言又止,唏噓不已。
正說話間,先是劉琦,後有諸葛亮順風揚帆前來接應。
劉備大喜,合兵一處,商定由關羽引軍五千去守夏口,劉備、諸葛亮、劉琦等放舟投江夏整頓軍馬。
且說曹操見關羽從旱路引軍截出,疑有伏兵,不敢往追,又恐劉備從水路先奪江陵,便率軍星夜奪取了江陵,釋放了被劉表囚禁在此的韓嵩,加封為大鴻臚,其餘眾官各有封賞。
安民已畢,曹操一面發檄遣使往東吳,以瓜分荊州為條件,請孫權會獵於江夏,共擒劉備;一面計點馬步水軍,號稱八十三萬,水路並進,船騎雙行,旌旗遮天蔽日,浩浩蕩蕩順江而下。
話說孫權屯兵柴桑(今江西九江柴桑區),聞知劉琮已降,曹操佔據江陵,意欲進軍江東,乃聚集文武商議防禦之策。
以張昭為代表的謀士多主張投降,以周瑜、魯肅為代表的武將多主張抵抗,孫權猶豫不決。
魯肅說:「荊州與江東鄰接,江山險固,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則帝業之基本。今劉表新亡,劉備新敗。吾請命前往江夏,以弔喪為名,說服劉備、劉琦招撫荊州眾將,同心一意,共破曹操。」
孫權從其言,即令魯肅齎禮往江夏弔喪。
且說劉備到了江夏,與諸葛亮、劉琦商議抵抗曹操良策。
諸葛亮已從派往江東密探來報中知悉東吳情況,又從諸葛瑾密信中獲悉魯肅即日來江夏促使兩家聯合抗曹之意,便說:「曹操勢大,急難抵敵,不如往投東吳孫權,以為應援。使南北對持,方好從中取利。」
劉備擔憂說:「江東人才濟濟,必有遠謀,豈肯相容?」
諸葛亮笑說:「曹操號稱近百萬大軍,虎踞江漢,江東必然派人前來探望虛實。若有人來,吾願泛舟江東,憑三寸不爛之舌,促使南北兩軍相互吞併。若南軍勝,共誅曹操以取荊州之地;若北軍勝,則乘勢以取江南。」
劉備說:「此論雖高,但不知如何能使江東人來?」
諸葛亮說:「不久便至。」
正說間,人報孫權差遣魯肅來江夏弔喪,船已傍岸。
眾人皆贊諸葛亮能掐會算。
諸葛亮問劉琦:「孫策亡時,荊州是否派人前往弔喪?」
劉琦說:「江東與我有殺父之仇,從無相通慶弔之禮。」
諸葛亮說:「這就是了。魯肅此來,非為弔喪,實為探聽軍情也。」遂教劉備:「魯肅來到問及曹操動靜,主公推說不知。若再三追問,只教他問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