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道心事
蘑菇果然還是燉雞好!師徒四人圍坐篝火一人捧着一缽蘑菇雞湯讚不絕口。白巍因為沒釣到魚有些愧疚,小聲咕噥着“蘑菇燉魚也能好吃,都怨鬼嚇的”。沒人搭理他娘們般的抱怨,大夥吸溜着雞湯就着乾糧,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扯閑白兒。彭初六問王老三:“二哥我問個事兒,你別生氣啊,就您那準頭這雞是自己撞上來的”?王老三聽罷嘿嘿一笑:“老四揭我短是不?我還告訴你還真就是”!梅德噗嗤一聲把臉轉向別處,一邊抖肩一邊笑着喘氣道:“你還好意思說,你點了火架槍瞄着這雞,離雞也就七八步遠吧?還讓我別出聲,這一槍給那雞嚇的!愣撲棱進你懷裏”。眾人皆抱着缽笑的湯水四濺,梅德放下缽清理着鬍鬚上的湯水,促狹的繼續道:“這雞也不曉事,你投懷送抱也就罷了,還在老二懷裏鬧起脾氣了,這把你們二哥嚇的,老大!整死它!小尖嘴啄我呢”!他學着王老三尖着嗓子喊叫,逗得幾人再次笑的前仰後合。王老三笑着笑着猛喝一聲“別笑了”!眾人一愣,緊接着王老三自己先綳不住了大笑不止,眾人旋即又是一場大笑。笑鬧了一陣,眾人又開始一邊吸溜湯一邊低語輕談。看着氣氛不錯梅德輕咳了一聲,眾人見他似有話說便紛紛看向他。梅德亮足了架勢,擺足了譜瞥眼見王老三在那運氣,連忙說道:“諸位咱們現在算是生死弟兄,不是什麼烏合之眾!既然大家一家人有些話就得說在當面,省得將來撕捋不清傷了臉面”。王老三一聽話頭不對,把掃帚眉一挑驢眼一瞪當場發難:“呦呵!這馬槽子伸出個驢頭,嗑瓜子兒嗑出個臭蟲!跑這跟哥幾個擺大哥的譜呢?老子不吃這套”!彭、白二人見兩人爭執,梅德又沒理皆不作聲。這下梅德失了緩衝,縱是諸葛武侯復生也無計可施,只得先低聲賠罪“老二老二,你先坐下哥哥不是那意思,鬆手、疼!哥哥錯了,你先鬆手”!彭、白二人見有些過火連忙拉開,梅德經此一嚇再不敢造次,王老三出了氣也消停安坐眾人這才步入正題。
梅德先哀嘆一聲隨即正色道:“剛才大哥我有些話說重了,你們二哥發作也不是全無道理”。見王老三沒反應才繼續道:“我主要是想說咱們和江湖苟合的盜匪不同,他們是為財為利,生怕失了風被同夥連累;可我們是生死弟兄,一人落難諸人其援,豈不聞手足之痛痛側心扉啊”!王老三見他說的做作剛要斥責,被彭初六扯了一把才悻悻作罷。梅德見眾人未出言辯駁又道:“我們結拜時互換籍貫年齒為的什麼?就是要相知相識,然後才能相助相偕”。言罷不在賣關子道:“所以我覺得今天就是個好機會,我等今天開誠佈公的談一談,過去出身今後打算,大家也好同心戮力拿個章程走好這往後的每一步”。眾人聽了具面面相覷,這是擺明了探海底呢,眾人之間雖沒有大奸大惡之徒需要匿跡隱蹤,可這麼干還是犯忌諱啊!見眾人不說話還是梅德開了口:“我知道哥幾個有顧慮,沒關係老哥我提的意,那就愚兄先來也讓愚兄搏個引玉的美名”。
梅德也不問眾人獨自說道:“想梅某當年也曾風光無限,幼沖之年進學在族中頗具才名,不及弱冠院試得中,方圓百里何人不知梅某天縱奇才!可惜啊”。眾人知道戲肉來了,便都摒棄凝神等着下文,梅德拿足了范道:“可惜乾隆四十五年族人與鄰爭訟,吾當時年輕氣盛待代族人應訟,一場官司下來縣尊判和雙方息訟;我不服判當堂置疑,縣尊大人問君子論是非,
小人計厲害,今是非已分和計厲害?我當時回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縣尊大怒斥曰豎子途逞口舌,今鄉試在即爾不在家發奮進取,卻攪擾公堂口出狂言!我觀爾志不在功名今科不必應考,潛心修研聖人微言大義,待明是非知進退再考不遲”。眾人一臉蒙的聽着梅德長吁短嘆的痛訴過往,沒明白怎麼君子小人的縣太爺就急了?王老三試探着問道:“這就完了?你也沒說咋混成如今這逑樣的”?梅德嘆道:“一個舉止孟浪,言辭輕浮的評語還不夠么?我深知闖下大禍,為口舌之利得罪了縣尊大人,事後上下打點蟄伏了三年才重入考場,可重此無論文章如何卻再無寸進。十年前吾心灰意冷絕了仕途之心,三年前經友人推介為趙千總幕賓至如今”。眾人聽梅德言畢雖然還是不甚了了可還是要安撫一番。隨後梅德眼巴巴的看着幾人,眼神里寫滿了期待,無奈何王老三輕咳了一聲道:“既然都得說那就我先來,我呢~山東人不像大哥還是個秀才出身,我老粗一個沒念過書,十四歲上山落草就被族中除名,我當時就想我餓死沒人管,這可算有活路了都來勁頭了!對了~我父母早亡家裏沒人了”。說這話時他咬着后槽牙,憤恨的神情任誰都知道其中必有緣故,可都沒敢發問。王老三舔舔嘴唇繼續道:“嘉慶十一年大當家的領着弟兄們受的招安,說是給弟兄們找條出路,可才過了三年他自己稀里糊度的被治了罪,弟兄們湊錢要救他出來他說不用,只有他走了我們才能真正被接納。我信了!我在武選司活動了三年才知道他騙我!我們在人家眼裏永遠是賊”!幾人想安慰他兩句卻也不知如何開口,還是他自己沉聲又道:“後來一咬牙當了大當家留的念想,換了個把總,那他媽是三百五十兩啊!我他么奉承了游擊將軍三年尋思輪也該輪到我升遷了,誰知他~他媽是個妖怪!我這命啊”。眾人皆沉默不語,白巍見輪到自己便局促着搓着手說:“我年輕沒二位哥哥經歷豐富,有點小坎坷也不足掛齒,我說說我往後打算,既然和兄弟們有緣結拜,我今後聽哥哥們差遣,這戲我是不打算再唱了”。說到此處忽見白巍張大嘴吧,指着河中不知何意。眾人順着他手指看去只見河中央位置河水翻湧,綠色的鬼火飄浮,映襯得河水都綠了一片。眾人皆驚,只有彭初六懶散的走到岸邊,心中暗想:“還好這鬧鬼鬧的挺是時候,這幫人這哪是交底啊,這分明是要審我!我可不能着了道”。他站在岸邊回首望向眾人“還是那水鬼,鬧騰的厲害我看不用管,半夜還能爬上來不成”?他這麼一說幾人躊躇起來,離開這換個地兒可天色已晚不良於行,不走這麼鬧騰可受不了,這半夜爬上岸還不嚇死人!彭初六見火候差不多了,便捏着下巴道:“要不趁着沒睡叫出來問問,到底鬧騰個啥”?眾人一聽忙問“問明白了就不鬧了”?彭初六憋着笑道:“那可說不準,萬一這玩意就是愛鬧汝之奈何”?眾人連忙催促不行你就收了它,別留着解悶了。
彭初六站在河邊手指掐訣,口中念念有詞,就見河中浪花越翻越大,那隻水鬼陰着一張慘綠的臉慢慢浮出水面。彭初六盯着水鬼用一種怪異的聲調和水鬼交流着什麼,梅、王、白仨人小聲嘀咕着“老頭~你今天說的真的假的?為了套別人話你也夠拼的”!“你老三,二哥別說大哥你當山大王的事是人都知道,你後來咋從京營被人踢出來可一直是個謎”。白巍聽的嘴唇直哆嗦“二位哥哥,咱們可是發過誓的不能和自家兄弟過不去,再說老四人還行”。梅德探過頭陰測測的對着白巍道:“對!就是因為還行,因為咱們無論下一步做什麼都繞不開老四,所以我們必須了解他懂么?你可不是他~你好懂”!白巍的心瞬間揪在一起,他下意識的點頭,王老三橫了梅德一眼“你少嚇唬小白,小白你也慫就這老貨除了嘴,你問他哪還好使”?幾人還要再說見彭初六過來便都湊了過去,彭初六道:“幾位哥哥我和這怨鬼接觸了一下,這是個新鬼剛過頭七,要想和咱們活人交流得搭橋”。幾人疑惑表示不懂,彭初六道:“就是不能直接說話中間得有媒人,又叫上身”。一聽鬼上身幾人都明白了,梅、王眼睛都往白巍身上飄,彭初六卻道:“三哥到是行就是身上有傷,這鬼怨氣太重怕傷了三哥”。王老三剛要張口,他又道:“二哥你陽氣太重,殺氣也旺這鬼上不去你身,我也不行師傅給我算過說我命屬霹雷火,鬼邪不侵”。說著大家把目光投向梅德,梅德沒來由的一抖,往後退了一步顫聲道:“老四,大哥老了~身子骨挺不住”。彭初六上前一步道:“大哥老弟能害你么?你看那些過陰的、問米的、摸瞎的哪個出事了”?彭初六抓着梅德的手,王老三在一邊偷笑,白巍假裝往回拽暗裏往外推。梅德大叫着被推至河邊,見那水鬼似乎眼睛一亮更加死命往回掙,彭初六見如此不是了局沖水鬼一擺頭,那水鬼也不含糊架陰風~嗚!附上了梅德身體。
這正是道出心事賺兄弟,納回亡魂聽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