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食慾是最通俗的語言
九陌是被食物的氣味喚醒的。
從短暫的休息中蘇醒之後，九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熊熊燃燒着的烈焰，還有在火中炙烤着的泥團。
在九陌面前，幾個泥團已經被敲出了一個大縫，熟肉的香氣正從其中不斷散出。而不遠處的岩壁附近，還有更多的泥團在被蝦人們搬運過來。
九陌撥了一個泥團過來，泥團不大，大概五六個蝦人的大小，輕輕敲開泥團，九陌發現這裏面包裹着一層不知名植物的葉子，用掠肢撥開這些葉子之後，九陌便看到了裏面對他來說只有兔子大小的恐龍——九陌發現這恐龍他很眼熟，好像在什麼時候曾經吃過類似的，恐龍被事先清理掉了內臟，九陌甚至還發現這隻恐龍是被褪了毛的。
撕了一些肉送到自己的蝦嘴裏，九陌默默品嘗着其中的味道，肉質柔嫩而多汁，卻並沒有肉類通常都有的油膩的感覺，應該是那一層葉子的功勞，恐龍內部被掏空后，還被塞進了不知名的香料和調味品，在高溫之下，淡淡的香料氣味滲入肉汁中，混合著葉子的清淡香氣。回想着自己曾經吃過的東西，九陌最終承認，面前的食物即使放到自己還是恐怖直立猿的時候，也達到了不得了的水平。
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一次烤恐龍，九陌不得不承認這群蝦人做的要高明得太多——至少蝦人不是直接用火給恐龍褪毛的。
等會，這種糊上泥烤肉的方法它們是怎麼學會的？
對了，記得那次自己只吃了半隻，剩下的半隻後來怎麼樣了？
看到神明進食的一些蝦人手舞足蹈的招呼着自己的同類，很快廣場上便聚集了一大片揮動着節肢祈禱的蝦人，在他們看來，神明接受祭品是對自己的一種肯定。
而正在進食的九陌發現自己被圍觀了，對九陌來說，被一大幫人看着進食是一件很影響食慾的事情，更不要說下面來圍觀的是一大幫蝦頭人……
想了一下，敲開其他幾個泥團，去掉葉子，九陌直接把烤肉推向了那群蝦人。
動作的含義再簡單不過。
吃。
看着被推回來的烤肉，剛才還在狂歡一樣的蝦人們愣住了。
神明對祭品不滿意？
然而看着繼續進食的神明，蝦人們一時沒反應過來。
“腹神賜予我們食物！”有蝦人偌大的腦袋裏靈光一閃。
“讚美腹神，祂賜予我們食物！”蝦人們更興奮了，神明接受了祭品，還慷慨的賜予了它們只有祭祀的時候才會被精心製作的上等肉食，這無疑是神明對它們有着相當高的認可。
它們好像選擇性的忘了那些都是自己做出來的，神明只是分了一下。
再次進行了對神明的讚頌之後，蝦人們有秩序的開始分割那幾條烤恐龍，蝦人節肢上的尖刺堅韌而鋒利，是天生的利刃，很快便把足有四五個蝦人大小的恐龍分成了小塊，每一個在場的蝦人都得到了一塊肉。
在進行了對神明恩典的感謝之後，蝦人們也開始吃了，幾條恐龍的肉量不少，但是在場的蝦人卻要更多，每個蝦人只分得了不大的一塊肉，兩口便吃完了，之後便對着他們的神明開始祈禱。
看着吃完了還沒走，待在原地不知道在幹什麼的蝦人，九陌也沒什麼食慾了，他觀察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有相當良好的秩序，分割肉食的時候並沒有刻意的排隊，但是卻沒有任何混亂髮生，就好像所有蝦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對計算和立體幾何也有相當程度的造詣，負責切割的幾個蝦人從頭到尾只切了一次，並沒有什麼改刀的行為，然而分給每個蝦人的肉塊居然都差不多大。”這是九陌從剛才的事件中收集到的信息。
要知道以九陌的視角也沒數清在場的究竟有多少蝦人，而那幾個負責切割的蝦人居然能做到沒少切一塊肉，這足以令九陌驚訝了。
“或許在這些蝦頭人身上還真能找到點樂子……”這樣想着，九陌慢慢在眾多蝦人們的祈禱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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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壁之上，山谷的最高處，曾一度在回歸的時候餓昏在地的蝦人首領經過幾天的休養也漸漸恢復了精神，而現在，居高臨下的蝦人首領看着下面被數不清的蝦人朝拜的神明，陷入了沉思。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原本他在按照古老的語言計算出神明蘇生的地點之後，就做好了將自己作為活祭品來為火的子民尋求指引的準備，事情的經過超乎想像的順利，神明只是給了他考驗，之後便指點出了前進的方向，還慷慨的傳授了全新的符文，給了火的子民新的力量，神明甚至還一路護送他們回到了城裏——要知道他們出發的時候足有上百個能征善戰的勇士，然而在見到神明的時候只剩下他還有有數的幾個了。
之後神明便進入了城裏，開始在祭壇的廣場上休息。
蝦人首領不好說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神意難測，或許神明是預視到了這裏會發生什麼危險才會留在這裏，然而帶來的影響……
見到神明真身的蝦人們現在心裏只剩下了對神明的崇拜和敬仰，他們日夜不息的祈禱，揮舞肢體描繪着讚頌神的禱文，戰士不再刻苦修行，種植者不再照看果樹，牧人殺死了還在下蛋的恐龍，只為了按照古老的儀式來進行祭祀神明的儀式。
下面的蝦人把神明的到來當成是盛大的狂歡節，然而作為火焰傳承者的蝦人首領卻知道這筆帳並不能這麼算，他需要顧慮更多。神明進城的時候壓斷了城裏八分之一的果樹，對新的符文的研究需要的人手和資源也還遙遙無期，還有最多一百個日夜輪轉，邪惡的異邦人便會再次前來熄滅最後的火焰，老一輩的戰士們倒在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中，然而新一代的戰士有很多還不知道什麼是戰鬥。
不能指望神明出手相助的，蝦人首領清楚的明白，神明既然給出了方向，剩下的就是給火的子民自己的試煉，神明並不會出手干預這一切，從古至今的一切與神明的溝通記錄都證明着這一點。
“即使火的子民沒有通過試煉，全部回歸灰燼，”蝦人首領低下頭，默默地祈禱着，“也請您保佑火焰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