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Truth of Seven
樹葉晃動,風聲微動,耳畔卷着若有若無的氣流低聲和唱的聲音。
由靜止轉向流動的空氣里,世界恢復如初。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谷崎直美更近地貼着谷崎潤一郎,紫黑色的長發滑落。
江戶川亂步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
格蘭威特照舊推開了那扇門。
而安井七央……因為提前知道了他會推開那扇門,安井七央先一步望了過去。
推門聲引得眾人扭頭。
「很抱歉打擾到你們了。」小男孩尖細的嗓音,撕裂了小院裏繼續蔓延開的奇奇怪怪的氛圍,迎着陌生視線的打量,格蘭威特笑得天真爛漫,「我叔叔在外面等我,我得先走了。」
他最擅長的就是扮成和外表完全相符的十二三歲的小男孩,頂着這副稚氣的皮囊這麼多年,縱使沒有演戲的天賦,也該在日漸流逝的歲月中能將偽裝練得爐火純青。
屬於偵探的那部分直覺使得江戶川亂步本能覺得很奇怪,他的視線一路追隨着蹦蹦跳跳從人群里穿梭而過的小男孩,但短暫的時間沒能令他來得及發現更多的異常。
同樣覺得奇怪的還有太宰治和費奧多爾。
太宰治察覺的更多的是格蘭威特本身的不和諧,費奧多爾則是和之前一樣,他從菲茨傑拉德的休息室里出來,在長廊里第一次看見跟隨着露西·蒙哥馬利的格蘭威特是什麼樣的感覺,現在就還是什麼樣的感覺。
格蘭威特用後背對着他們,安井七央只能看見格蘭威特逐漸遠去的背影,倒是TS-369飄在邊上,特地回頭向安井七央和MK-777道了別。
她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溜得真快啊,加爾弗雷德先生。]
被格蘭威特短暫吸引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安井七央感受到來自不同人的附帶着不同情緒的視線。
但她已經懶得管了。
經歷了剛剛那麼多,安井七央已經沒心思在乎其他東西了。
她做的只是偏了偏頭,往右看了看費奧多爾,往左又看了看果戈里。
有句話怎麼說的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還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好像用來形容她和費奧多爾或者她和果戈里都挺合適的。
無人知道的空間裏,短短几十分鐘,卻好像長得能貫穿一生。
費奧多爾不再是費佳……他竟然也是個作家。
果戈里不再是尼古萊……他媽的尼古萊竟然也是個寫書的!
安井七央想想就覺得不能接受,單純就是感覺太抽象了。
她很輕易就能想像出費奧多爾伏在桌案一筆一劃寫下文字或者是面對電腦一下一下的用鍵盤敲出一行字的畫面,但是將腦補出的費奧多爾換成果戈里,那場面一下子就很違和。
就像她從抹茶蛋糕里吃出辣椒一樣違和。
「七央。」小姑娘眼睛裏複雜的情緒顯得那麼的不知所措,費奧多爾身子微微□□,摸了摸她發涼的指尖,「不用擔心。」
「你這是什麼眼神?」果戈里仍舊一副樂天派。
從江戶川亂步出現開始,到現在武裝偵探社幾乎全員到來,有人茫然,有人驚訝,有人沉思,有人信心滿滿,有人似懂非懂,但只有銀髮青年,似乎執着地想要貫徹小丑的角色,從頭到尾都是唇角帶笑、神態輕鬆的。
他抬手,彎曲着指節,撿起一縷安井七央的頭髮擺弄着,「想說什麼就說,不用擔心……啊,你掉頭髮了。」
果戈里從那縷頭髮里挑出一根頭髮,擺在安井七央面前。
費奧多爾莫名開口:「她之前在休息室里睡覺也掉頭髮了。」
深色的髮絲從純白手套滑落,下一秒就不知道落到哪裏去了。
果戈里拍了拍她的腦袋,算是提醒:「少熬夜,早點睡覺,不然會禿的。」
安井七央:「……」
安井七央忍無可忍:「掉頭髮是很正常的好吧!尼古萊!不許詛咒我禿!」
她收回剛剛的評價。
尼古萊暫且還是尼古萊。
中島敦觀看完這一場鬧劇:「……」
他忍不住開始懷疑,「亂步先生,真的沒有搞錯嗎?」
他很少會懷疑江戶川亂步的推斷,但是……再怎麼看,這位小姐都不像在說謊,而且「書」竟然是人類這件事看着也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安井七央剛剛為了反駁自己不是「書」就差沒發誓來一句「我要是「書」,我直接從七樓跳下去」。
那樣自然的情緒流露和真實強烈的感情應該是做不得假的。
中島敦也相信不會是假的。
「這位小姐……」應該真的不是「書」吧。
「咳咳。」少年未盡的話語被咳嗽聲打斷。
那咳嗽聲不是來自費奧多爾,而是安井七央。
她握着空心拳抵在唇前虛咳了兩聲,又清了清嗓子。
費奧多爾看她這裝模作樣的姿態就知道接下來說的要麼不是正經話要麼不是正常話。
二選一,總歸有一類。
安井七央道:「先生們,女士們,是這樣的。」
費奧多爾:「……」
果戈里:「……」
在費奧多爾和果戈里眼裏着就屬於犯病前兆了。
武裝偵探社則是:「?」
他們不了解安井七央,比起沉默和無奈,更多的還是好奇。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剛剛突然想起來了,其實我真的是「書」。」
?
??
???
中島敦最先:「啊???」
谷崎直美、國木田獨步和與謝野晶子反應一致:「哈??」
谷崎潤一郎有點走神,遲鈍了半秒才意識到安井七央說了什麼。
福澤諭吉擰眉:?
太宰治:?
費奧多爾也一併表示:……?
果戈里那眼神就差沒直說「你腦子沒問題吧」。
反應獨特的反而是江戶川亂步。
只有江戶川亂步,聽見她這麼說,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敦,看吧,名偵探是不會推理錯的,都說了不要懷疑名偵探。」
換做往常,中島敦可能會跟着道歉,再誇讚兩句哄得名偵探開心。
但是現在中島敦只是緊緊盯着安井七央,他實在是有些愣住了。
剛剛小姑娘吐出的話語令他難以置信……如果不是身邊同伴的反應也全是驚訝,他甚至會以為是自己聽岔了。
因為真的是太難以理解了!
半分鐘之前,她還在堅定不動搖鐵骨錚錚地反駁着我不是「書」我不是「書」我真不是「書」。
那語氣讓人聽了都懷疑她是「書」是犯.法還是怎麼了。
然後半分鐘之後的現在,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也不是像電視劇和電影裏接了個電話或者收了個郵件才突然改口,他就親耳聽着黑髮小姑娘說,其實她真的是「書」。
中島敦:???
有人能理解嗎??
有人能理解這是為什麼嗎?
又或者是有人能給他解釋解釋發生了什麼?
「看得出來你們都很驚訝……是這樣的。」
開始了開始了。
她又要開始亂編了。
歡迎來到安井故事小課堂。
「今年年初搬來的橫濱,來橫濱之前我一直是在東京生活的。」安井七央邊講,還邊從手機里翻出點東西證明證明,盡量使得自己的故事聽起來不是在瞎編,「這就是我在東京的學校,看起來有點奇怪是吧?因為這不是一般的學校,這是專門教咒術師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到這裏你們可能又好奇咒術師是什麼了,這個有點複雜,我就不詳細講了,總之就是一個身份屬性。世界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咒術師,咒術師擁有咒力……啊,我將咒力比作是異能力,你們是不是更容易理解一點?」
「………………」
谷崎直美莫名聽出了數學老師的聲音。
沒有得到回答,安井七央習慣性去詢問關係更加親近的俄羅斯小夥伴:「費佳?尼古萊?」
「……」
最終還是費奧多爾「嗯」了一聲。
「好的。」安井七央點了點頭,繼續說,「我以前就是咒術師,咒術師的任務主要就是祓除咒靈,咒靈你們就當做是壞人,我們咒術師就是專門懲奸除惡維護正義的,最終都是為了守護美好的世界,是不是聽着很偉大?」
「……」
安井七央已經自己給自己鋪墊好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頗為嘆惋道:「但是偉大的光鮮亮麗的表面背後都埋藏着鮮血和陷阱,咒術師一不當心就會在任務途中出現意外,我就在去年的一次懲惡揚善匡扶正義的路上發生了意外,然後就不能繼續做咒術師了,這才搬來的橫濱。也因為那次意外,我之前的記憶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但是!」她的語氣拔高了些,大抵這就是說話藝術中的欲揚先抑,「剛剛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江戶川先生一下子推理出了真相,我的神經被久違的事情真相刺激到了,然後,我就突然全想起來了!」
「——我竟然真的是「書」!」
在場的眾人:「…………」
與此同時,院牆之外,青年的步伐由此頓住。
果戈里特地摘了手套,探了探她的額頭:「七央,你腦子真的沒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