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與口,是與非
卯時雞鳴,青陽城沒有如往日一般從沉睡中蘇醒,反倒是如遲暮一般有些垂沉。
街道上除卻身帶刀兵的軍士,便是身着綉有靈芝圖案衣服的靈草門人,一些店家還能謹慎地開門,關注着這些地頭蛇的一舉一動。
那些游販商人便沒有那麼好運,昨日城門緊閉,直至如今也還未開放,整個青陽就像被封鎖了一般,以致於他們只能龜縮在客棧不敢妄動。
而閑人一旦聚在一起,那則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如此勞師動眾,這生意難做啊。”
“你還不知道?昨晚百草堂大火,死了幾十人,上面下令嚴查。”
“切,你這是哪兒的消息?百草堂誰不知道,那整個一條街都沒有二十個人,哪來的幾十人?”
“聽我隔壁嫂子講,他在靈草門的外甥說昨晚杜門主中毒死了,是百草堂那個老頭兒乾的。”
“哎,你這樣一說倒是有可能,百草堂那顏老頭兒一直看不上這杜門主,這邊兒着火,那邊兒死人,似乎合情合理。”
“不過,你這天剛亮,你什麼時候聽隔壁嫂子講的?”
······
許是有人故意為之,消息走得很快,湘雲街也被它籠罩着。
早間時辰像湘雲樓這種地方基本是沒有生意的,偶有昨晚留宿的客人也大多醉醺醺的躺在床上。
明為老鴇的白荷依舊如往常一般早早就起了,一身白裙裹附玲瓏,一束錦帶纏於腰蛇,一朵荷花躍然心峰,一捧秀髮輕輕挽起,一支玉釵堪堪留住。
時年已近四十,但白荷身姿依舊卓越,退卻了少女的青雉,藏拙了妙齡的鋒芒,如今更是可口誘人。
白荷按慣例巡視着各廂房,招呼着夥計提醒宿醉的客人。
不多時一雙肥短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腰肢,白荷輕嗔一打,阻止了想要上行的雙手。
“公子,奴家正巡房呢。”
聽得一聲酥音,雙手也是不情願般撤了。
在湘雲樓能對白荷如此非禮行徑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湘雲樓的幕後——曾一鵠。
其人身形略顯臃腫,一股子富家紈絝的不羈模樣,平日少有來樓里,今日倒是有些突然。
“巡啥呀,讓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你就老實地做湘雲樓的老闆不好么?”曾一鵠一把抓住白荷的手,一邊把玩,一邊牽着往裏走。
白荷無奈,示意夥計后,亦步亦趨地進了某個角落的廂房。
“奴家聽聞各個城門緊閉,公子是何時入的城?”白荷任由對方摩挲自己的手指,看似關切地問道。
“有兩日了。”曾一鵠十分迷戀這雙纖細白嫩的手,即使對方藉由看茶抽離而去,其目光也依舊未曾移轉。
聽聞此話,白荷嗔怪道:“兩日?如今才來,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且不說這些,最近城裏不太平,盡量少去外面走動,待在這湘雲樓內還是沒人敢造次的。”
曾一鵠的臉色嚴肅了一些,但見白荷扭着腰端來茶水,心中莫名有股邪火下涌。
他一把摟過這尤物坐在他的懷裏,許是力氣大了點,白荷頭上的髮釵滑了出去,香發如一汪瀑布傾瀉而下,又如輕紗一般拂過他的油臉。
曾一鵠的手已不自覺伸向了她腰間的錦帶,只需要輕輕一拉,便是春色盎然。
此關鍵時候,敲門聲響起。
“公子,
功曹大人到了,在東廂房候着。”
曾一鵠面露不爽,但也知曉輕重,與佳人纏綿自有時間,而鄭松的緊隨而至顯然是有重要事情。
“好,我馬上過去。”
白荷在一旁輕輕地笑着,好似一個得了逞的夫人,這讓曾一鵠心情大好。
曾一鵠開門見傳話的人並未離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而後有些疑惑:“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白荷見門外的是任飛,連忙嬌嗔道:“一個月才來兩次,這甩手掌柜自然對店中夥計印象不深,是不是對外面的姑娘也是這般搭話呀?”
曾一鵠一想的確如此,於是打消了疑慮,訕訕一笑轉身離開。
“來,你把這屋子裏收拾一下。”白荷對任飛吩咐道,自己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見曾一鵠遠去,白荷臉色一變,拾起地上的玉釵重新挽起長發,言語有些怒氣。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辦了事情就回密室嗎?”
任飛一邊收拾着屋子,一邊輕聲說道:“事情辦好了,回來的時候看見鄭松朝這邊來,又看到曾一鵠,猜測其中肯定有事,於是······”
白荷盯着任飛,眼中滿是不信,她又何嘗不知道對方的小心思,但這般冒險可是會壞事的。
“你要知道,我們的命不是自己的,不要放任自己的私慾,若是暴露了,那時候恐怕想死都難。”
任飛手中動作一頓,拳頭攥得掌心生疼,他卻毫無感覺一般。
白荷整理了一下衣擺,調整了一下面容,嘴角微勾、面帶嬌笑,似乎之前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曾一鵠與鄭松那裏我去打探,你去回報情況。”
白荷扭着腰離開了,留下任飛一人。
片刻之後,白荷托着酒盤,邁着蓮步來到東廂房外,門口的幾個軍士雖然被其婀娜身姿吸引,卻依舊將她攔下。
“功曹大人正商量要事,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軍士們自然認得這位湘雲樓真正的頭牌,但軍令在身,不容得他們耍滑。
白荷見對方態度如此強硬,也是知趣:“那我在外面等總可以吧?”
見軍士們沉默,白荷靠着欄杆,將盤中美酒斟出一杯,獨自飲着,美酒順着粉玉的脖頸蠕動,直至牽引兩隻躲藏的白兔聳動。
軍士們吞咽着口水,也不知道是貪戀杯中美酒,還是羨慕它可以順流而下。
雖然一切都如此美好,但他們不能有所動搖,於是暗自嘆息着。
於這剎那的走神間,一陣微風拂過,似有一隻黑貓從屋頂掠過,這一動靜讓軍士們重新打起精神。
白荷知道這湘雲樓從來沒有什麼黑貓,那是任飛摸了過去,於是為掩護對方探聽消息,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似乎有什麼愁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