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果子
當陳川發現在自己床上醒來的時候,他差點以為自己又做了個夢。他可記得在睡着之前,他還在雕刻面具,怎麼一眨眼就回到屋裏來了?
陳川一邊回想着夢,一邊觀察鋪子裏的境況。
一直走到房門那裏,將門板拿下來,就見得,他經常坐的那把椅子,還有一盞熄滅的油燈。
一塊木炭一樣的東西,躺在地上,看模樣是個橢圓形。
他的心臟彷彿停了這麼一剎那,又劇烈地跳動起來。
“還好沒有出事……”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這叫沒有出事嗎?”
陳川嚇得一哆嗦,他緩慢轉頭,看見一張蒼老的臉。
他的頭髮全白,沒有鬍鬚,臉上的皺紋如同地里的溝壑。
那人伸出皮包骨頭一樣的手,狠狠地拍向陳川的頭。
“就走了幾天,你就搞出這種事情,要是多走幾天,怕是連您的面都見不着了?”
陳川露出諂媚的笑容:“師傅,我這就是一時大意。你的囑託,俺可一直都記在心裏。為了把面具雕刻好,我可是連夜趕工,就是為了達成您下達的任務。”
師傅姓劉,村裏的人都叫他劉師傅,到陳川這就只能叫師傅。
劉師傅的手抬起來,又要落下,陳川閉上眼睛,準備挨上這麼一下。結果那痛感一直沒有來,方才睜開眼睛,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劉師傅。
“師傅啊,我之前真做出來一個,就是讓人買去了,賺好幾個錢嘞。”
“就是可惜了我昨天做的,那個要是做好,保准連您也得說聲好。”
聽了這話,劉師傅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媽賣批。要是你做成了,老子就只能在墳地里見你了。”
他狠狠地在陳川上面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讓你做也只是讓你做個面具,哪想到你玩這麼大?”
“這東西是你隨便能做的嗎?靈性都給你抽幹了,到時候也不用去見閻王了,保管連魂魄都留不下。”
陳川有些委屈的說道:“俺也不知道嘞,您也沒告訴我啊。”
這話聽得劉師傅直跳腳,又在陳川頭上打了一下,狠狠說道:“給老子滾去砍樹,先幹上一個月再說。”
“我可不想給你收屍。”
陳川面色有些難看,還是點頭應下。
這時候他的肚子造反似的,發出一陣響聲,他剛想去廚房裏整點東西吃,又想起來剛做的那個‘美夢’。
明明經歷的都是痛苦的事情,不知道咋想的,醒來的時候,那猴子卻一直覺得挺幸福的。
在醒來之前,他好像看到碧竹連綿,一襲青衫……
看到那個之後,‘它’好像安下了心,也不知道什麼緣故。
陳川問道:“師傅,昨天我做得夢是不是和您有關,夢裏的到底都是些什麼?”
劉師傅面無表情的答道:“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不要多問。”
“唉,好嘞。”
陳川去廚房整了幾個麵餅,剛吃飽飯就聽見師傅在叫喊,讓他拎起斧頭跟他進山。
穿上草鞋,紮緊衣服,陳川跟着師傅鑽進林子裏面。
伐樹是一個艱苦的活,對於他這個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來說更是如此。
太粗的樹難砍,細一點的又還未成材,做不成什麼像樣物件。
伐倒之後,運送又成了大問題。
能派的上用場的樹又都在山裏,一來一回就得一兩個時辰。
單從師傅之前將伐樹當成懲罰,就可以看出來這確實是一件苦差事。
陳川背着麵餅,腰間掛了兩個裝水的葫蘆,師傅帶了一把斧頭,手裏拿着鐮刀。在前面帶着他進山。
到處都是參天的樹木,一山過後又是一山,置身其中,根本認不得方向,要是沒有認路的嚮導帶領,很容易就陷在裏面。
師傅木匠活做得不錯,也經常進山去采一些草藥,甚至乾脆帶過隊去伐樹。所以他雖不是獵人,卻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嚮導。
哪個地方不能去,哪條路好走嗎,哪棵樹不能伐,哪種草藥合用,哪種野菜能吃……樣樣門清。路線雖不會出錯,路途還是得用雙腿一步步走。
蜿蜒曲折的山路本就難走,目的地恰好遠了那麼一點,陳川覺得師傅可能就是用這法子操練他。沒辦法跟在師傅後面,師傅走多塊,他就得走多快。雙腳起了兩個泡,要早給擠爛了,雙腿也越發沉重。
陳川也試圖抗議,換來的只是師傅的沉默,和更快的速度。
就在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時候,師傅終於在一棵樹前停下。
陳川這才鬆了口氣,他順着師傅的眼光,看到了那棵樹。
那是一棵比碗口粗上兩圈的樹,長到三人高,分出兩支分叉,就把主幹給分沒了,枝葉並不繁茂,但已經下垂得很厲害。
劉師傅立在那裏,放下繩索和斧頭,他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念念有詞。
陳川也有樣學樣,雙手合十,烏魯巴拉的跟着念了一段。
當然他並不知道實際的念法,只是跟着做個樣子。
劉師傅念了一段很長的,只有他知道具體涵義的咒語。念罷,從包裹里掏拿出一隻瓶子。那是一隻黑色的瓦瓶,外表是普遍且粗糙的紋理。他將木塞拔出來,又拿出一隻橘紅色筆豪的毛筆,在裏面蘸了一下。
毛筆拿出來的時候,筆身上已經沾滿了紅色的顏料,順着筆尖往下滴。
陳川在心裏暗忖道:“那是硃砂嗎?”
劉師傅手裏捏着筆,在樹榦上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這圖案由於棕色的樹皮太深,又凹凸不平,並不能看得太清楚,只能大概看出來,他是在畫一隻鳥。
至於這個鳥、是什麼品種,又是什麼大小,由於這圖案太抽象的緣故,亦不得而知。
畫完之後,師傅道:“先砍兩棵吧,熱熱身。”
陳川的臉苦了起來。
劉師傅將陳川的退縮看在眼裏,他頓了頓,補充道:“做完這一個月,某可許你回家探親。”
陳川不得不做出一幅高興的樣子給師傅看。
雖然他的心裏並不怎麼高興,原身的記憶也少得驚人,只記得也姓陳,住的地方離這裏大概隔着兩座山,爹娘生養了三兒兩女,家裏早就填不滿這麼多張嘴,不得已只好將作為老二的他送到劉師傅這裏當學徒。
劉師傅也只是在他爹在幫工的時候見過一面,他們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將兒子送到這裏,沒想到劉師傅直接就將他收下了。
回家?陳川感到彆扭,又無從反駁,只能應了一聲,裝作備受鼓舞的樣子拿起斧子。
他雙手一前一後,握住斧子,用力地在樹榦上砍了一下,留下一道淺淺的口子。
只是這麼一下,就震得他的虎口開裂一般得疼。
陳川咬着牙在心裏罵道:“這事就應該讓成人干!原身雖然是個農家子弟,沒少跟着家裏做事,但是身體還未長好,經不起折騰,要是一直這麼做下去,人不是廢了嗎?”
“這鬼世界為什麼沒有未成年保護法啊啊啊啊啊!”
就在陳川回味那一下的酸爽的時候,劉師傅在一旁催促道:“繼續啊,怎麼停下了?”
陳川咬着下唇砍了起來,他的打算是砍上一會,和師傅求個饒,讓他歇一下。
砍到四分之一位置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手已經不停使喚,汗珠雨水般滑落,衣服幾乎都濕透了。
他將停下斧頭,向師傅擺出一個哀怨的表情,他問道:“能不能歇會?”
劉師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陳川又砍了大約四分之一,這下,他的身體徹底癱軟,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見陳川再也堅持不住,劉師傅拿出一棵粉紅色的果子,丟給了他。
“吃了它。”
這東西有一些像桃,又不是桃,總之是沒有見過的物種。按說這種可疑的東西,陳川絕不會吃,可不知為何,這果子看起來就很有食慾,陳川抵不住誘惑,狠狠咬了一口,果肉入口即化,沁入心肺。只三兩口,就被陳川吃光,只剩一個指頭指頭大小的核。
吃過之後,陳川身上積蓄的疲倦一掃而空,不知道是什麼神奇的物什,居然能起到這般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