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落日不會為我而升
林蔚滿離開他那天,颳了好大的風。一地的黃落葉被風刮的不知道是要吹向哪裏。
或許會吹到朱思堯腳邊吧。
她提着行李箱,穿着單薄的衣裳。帶着蔣昱霖送的耳環,化了精緻的妝。她用最後的一點積蓄,給自己租個房子。
這老小區,長滿了爬牆虎。溫馨又浪漫的小區,她這樣不夠陽光的人,卻住在這麼浪漫的小區。實在是,有些滑稽。
從來沒想到第一次租房子,竟然這麼快。在中介那裏交了押金,直接拉着行李箱過來看房,簽了合同住了進來。
中介早就看到了林蔚滿泛紅的眼眶,他沒有安慰,或許早就看慣了別人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樣子。
她在租來的房子裏,哭的撕心裂肺。
在消費高的城市,上班半年,辭工一個星期,房租,吃飯的問題就出現了。活着,對當時的林蔚滿來說都是難事了。
她是那麼善良,那麼堅強的人,從來不求人,從來不撒嬌。可因為覃應然的事,把自己推入絕境。
覃應然的律師要求她賠償的錢,她走時,將錢一份不少的存在一個銀行卡里寄了過去。
只是,沒有同意道歉。她同時寄給了覃應然一封信。
信里寫着:如果你拿着這筆錢,還逼着我道歉的話,我拼了命也要跟你打官司。我要法官給我評評理,到底誰是說謊的那個人。
她才沒有錯。
還覃應然錢時有多決然,現在的她就有多落魄。可謂破財消災,壓根就是錯的。
所有的錢都給了覃應然後,林蔚滿自己身無分文在外漂泊。
沒有工作的她,半個月不到便退了房。一夕之間沒有容身之處的林蔚滿了,為了兩千六還包吃包住歌吧服務員工作,低聲下氣的求了老闆好久,才得到這樣一個機會。
她清醒的知道,落日不會為她而升。
林蔚滿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從來都沒有那麼難過,也從來沒有對朱思堯那麼失望過。
她什麼都付出了,卻因為這樣一件事,連朱思堯一句關心都沒換來過。
她也不敢告訴姑姑,她現在是一個負債纍纍的人。
註銷所有聯繫方式的林蔚滿,撐着傘自己一人走入了黑暗。沒有快樂,沒有夢想與期待的荒誕日子,將她推的踉蹌,一步一步蹣跚着走。
搬到統一的宿舍時,室友很善良的幫她整理床鋪。
“你哪裏的啊?”女孩和她差不多年齡,普通話有點不標準。
“天津的。”
“大城市奧,那離北京很近吧。”
“嗯。”
女孩給林蔚滿收拾好屬於她的桌子,小心翼翼的探頭看她。又道:“你是不是不太愛講話呀。”
林蔚滿愣住了,是嗎?她有不愛講話嗎?好像沒有吧。
“沒有吧。”
“奧。”她嘟着嘴奧了一聲,笑的單純可愛。
“我叫林璐。”
“林蔚滿。”
“你也姓林呀!真好,真好。”林璐拍着手跳了跳,不知道她那裏來的喜悅,林蔚滿也不想知道。
歌吧都是夜班,晚上上班前會路過一個大廈,那裏有一個大屏幕,放着覃應然代言的廣告。
林蔚滿總是穿着黑色連衣帽薄衛衣,背着雙肩包,每次從宿舍走到那裏時,她都會抬頭看一眼。
“如果…我是覃應然就好了。這樣你說的話,就都屬於我了。”
她嘆口氣,走過斑馬線。人海茫茫,只有她逆着回家的路線,往相反的方向走着。
別人,還以為那兒是她回家的方向。
林璐因為要養家,白天就找了個兼職。下午在宿舍睡覺,晚上再去歌吧上班。
皮包扁的已經毫無分文的林蔚滿,把手機二手賣了。裏面曾裝了很多朱思堯的照片,她全部拷貝到雲盤上。
拿到錢的林蔚滿,請林璐吃了一碗牛肉麵。
林璐吃的很開心,她看着林璐,都不知道這樣的小姑娘竟然這麼容易滿足。
林璐擔心的問她:“可你沒手機了,不怕家人聯繫不到你嗎?而且深z很多人,都是用手機付款的。你不怕,會很麻煩嗎?”
林蔚滿搖搖頭,安靜的吃面。反正那個手機里也沒有手機卡了,有或沒有手機,似乎也沒什麼關係。況且,沒人在乎她。
林璐想把自己另一個手機借給林蔚滿:“我這還有一個手機,裏面有卡。我用來當無線網用的,你先用着吧。”
“沒事,不用了。”她還是拒絕了,或許走出來對她來說,還是需要一點時間吧。
林璐推薦她周六、周日,白天去大學城發傳單。沒曾想,竟然要為了幾十塊錢,頂着南方的太陽去發傳單。
她沒有看不起自己,只是覺得,她本來不應該受這些罪的。
可似乎,早應該要受這些罪的。如果沒有姑姑一家,或許她大學都考不上,學費都沒有,早早步入社會賺錢。
或許她還沒林璐能吃苦,能那麼快適應。
她所有的想法,就好像在懲罰自己一樣。逼自己承認,這些年她其實是因為僥倖而過的比較好,現在的一切才應該是多年前的她,所應該承受的。
她本來是不想把手機賣了的,可每每看到有熱搜是朱思堯,不管是什麼信息她都會想到那天的失望。
她想到前些年,總是糾結朱思堯愛不愛自己的時候多窩囊啊。
當她為了錢財生計發愁的時候,根本沒精神去談情說愛,愛不愛的有用嗎?我喝西北風你陪嗎。
林蔚滿突然才明白,錢才是最可靠的東西。不然覃應然怎麼不讓律師直接要人,而是要錢。
低谷的日子,林蔚滿安慰自己日子熬人,隨便活吧,開心就好。
以前怎麼就會覺得愛情才是重要的?
不應該是錢最重要,愛能當飯吃嗎?我愛你你就愛我嗎?我愛你你願意陪我過平淡的日子嗎?我愛你你就不會背着我接受別的不女人嗎?我愛你你就不會花着我辛苦賺的錢背叛我嗎?
愛有用嗎?深情竟然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在隨口說我愛你的年代,愛情不夠深沉也不夠有力量。
愛要是有用的話,你就不會離開我。
林蔚滿輕輕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可愛又傻乎乎的林璐。她多可愛呀,自己就應該向林璐學習,好好賺錢,少扯兒女情長。
林璐提示她:“快點吃吧,吃完回宿舍午休去。”
“嗯。”林蔚滿抬眉,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澀。
“哎對了,宿舍里有j.味鴨脖,一會回去吃呀。”
她看着林璐擠眉弄眼的樣子,點點頭,朝她回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林璐雖然每天都在奔波賺錢的路上,可有時間還是會翻翻手機,上上網的。
看到網絡上被攻擊的人,好像是自己室友時,她只是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會林蔚滿,就關了手機,喊她吃飯去。
很多次林蔚滿都看到了,她一直等待着林璐問自己這個不想回答的問題。內心裏想了很多,如果她問自己,如何把這麼複雜的事情,簡短回答。
可是,林璐自始自終都沒問過她。
林璐,接住了一無所有時的林蔚滿。
林璐曾用自己不太標準的普通話,給林蔚滿說:“我這個人,不太愛聽別人的生活。也不亂評價人,有句話說的特別好,不明真相,就沒有發言權。”
林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將力量傳遞給她。有那麼一瞬間,林蔚滿竟然有些想哭。
她很想知道,林平楠和魏符在知道她這些遭遇,會有什反應。
或許,聽聽就過了吧。
事實上,林平楠和魏符比她想像的還要冷漠。林平楠在酒局上,聽到這樣的消息時,眼皮都沒抬。
很多人都嘲笑林蔚滿善妒,林平楠一句話也沒接,就當聽了一個八卦快訊。
畢竟,她們是陌生人。
*
犯錯的並不是眼睛裏有着星星的女孩子,可是她卻要承受指指點點和流言蜚語。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無還。
有時候虛假的東西,反而顯得更真實。
儘管沒了手機,也許久不接觸網絡的林蔚滿還是能猜到。這樣的鬧劇,沒有人會站出來幫她說話。
其實,有一個人。
童姐。
她說:誰知道太善良還會害自己。
童姐的發聲是恩情,林蔚滿或許都記不得了。但是,她記得。
也是偶然,童姐想起來的。在他們還不認識時,林蔚滿曾在公車上替她揍過一個占她便宜的流氓。
她本來是急着上班,不想在意的。車到站,就趕緊離開了。
一句謝謝都沒來得及給林蔚滿說。
還是某次和朋友吃飯,刷到了朱思堯以前活動上的照片,朋友看到了,指着林蔚滿說:“哎?她不是替你揍公車上流氓的女孩嗎?”
“啊?她?你確定?”
“確定啊,當時就穿這套啊。咋了,你不會都不記得了吧?霍,我記得當時咱倆快遲到了,就趕緊上班了。你…是不是連謝謝都沒說?”
童姐看着活動照片里的林蔚滿好久,仔細想了想,好像…是這個人。
轉念想到自己每次對林蔚滿態度,就丟人的想鑽地洞。捂着臉,唔了一聲。
“霍…你真行。。”
所以在這件事鬧成這樣時,童姐發聲了。因為她記得公車上那麼勇敢的女孩,那個女孩一定不是善妒自私和袖手旁觀的人。
她只是帶着有色眼鏡看久了林蔚滿,才對林蔚滿很不滿意。可摘掉有色眼鏡時,這樣的姑娘優點了就顯露了出來。
其實林蔚滿剛走的時候,還是期待有人能發現她的。她期望,有人能察覺她一次次說的反話。
可等來的只有失望,她果然是飄渺的旅人。
手機開了好多天的免打擾,是怕有人聯繫卻不是他。不曾想,離開的這段時間,沒人想起過自己。
用了多年的電話卡被註銷,她掰斷扔進街邊的垃圾桶。嘲諷的嘴角,一刻都沒有掉下來過。
果然太瞧得起自己了,她其實什麼都不是,也不是誰心中重要的一個。
開消息免打擾不是因為不在乎,是在保護自己。你不會知道,我一個人抱着手機等你消息的樣子多像個傻瓜。
不會知道就算前一秒心情低谷,在看到你的消息,哪怕是一句睡了嗎?吃了嗎?我都會不知不覺的揚起嘴角啊。
以前抱着手機和對方暢聊一夜的人,現在將你設置為免打擾。
不是不在乎你,只是不想再期待你的信息了,不然連一條騷擾信息都還以為是你發來的。
朱思堯,你讓我失去原有的驕傲,也失去了原有的自尊。
周末林蔚滿閑來無事,看着窗外發獃,她還是收下了林璐借給她的手機。在這裏沒有手機,真的很不方便。
她摸出手機,裏面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消息和電話。
以前清早起床,她都是要先回復忙碌的工作的。現在,無人問津。
林蔚滿收起手機,將換洗的衣服抱到洗衣機那洗。今天是陰天,也不怎麼熱。
倒好洗衣液,摁下開關。她無意扭頭望向窗外,忍不住要走過去,她被窗邊的樹給吸引。
一望無垠的天際,林蔚滿雙手撐着窗沿往下看,雙手撐着自己,負重感全堆在手臂上。
林蔚滿閉上眼睛感受微風,冥想。
一躍而下的感覺,突然在一瞬間溢入腦海。反正她死了,也沒有人會在意。
可她明明發誓了,要讓自己熱愛生活,追求太陽。如今只想安安靜靜的,找一處埋藏。
林蔚滿似乎,變得愈發沉默了。
以前眉眼帶笑的人,背上落滿了孤獨。
林璐抱着衣服在後面喊:“小滿,你也來洗衣服啊?啊—”
洗衣機開始往外排水,林璐一個打滑就摔倒了,捂着屁股痛的哼唧。
林蔚滿忍不住哆嗦一下,猛地睜開眼睛。腳剛沾地,就打滑了一下,她差一點歪下去。
還好林璐眼疾手快爬起來拽住她,不然就掉下去。
“嚇死我!沒事吧你。”林璐眼睛瞪的老大,儼然被嚇到了。
她顫着身子,搖搖頭:“沒…沒事。”
她承認,那次…是最後一次后怕。
林璐沒提過她那次在想什麼,怎麼會做那麼危險的動作。林蔚滿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在當時,有了縱身一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