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緣際會
走在通往教室的林蔭道上,宋煙有些恍惚自己和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起,成了這樣的關係。可以相互問候,可以相互貶損,說近不近,說遠不遠,難以辨明界限的關係。
哦,這個他,叫祁陽,名字聽起來很陽光,但是剛認識他的時候,還是個難以辨明喜怒的傢伙。那個時候他還剛出道三年,還是個娛樂圈的小透明,不過也才21歲。可能是由於出道得太早,離家太早,不太愛說話,又在組合里出道,性格不外向下,難免被冠上冷酷,難以接近這些標籤。
而她,宋煙,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學生,在小聰明的幫助下好歹上了省會的重點大學。因為家庭條件一般,也習慣了獨立自主。有人願意招呼時也會熱情相對,無人招呼時也可以毫無顧忌地獨來獨往,朋友不多不少,不遠不近。平常不是在學習,就是在打工。升大四的暑假,由富二代室友介紹,成了一名八線明星的小助理,原來那個助理懷孕了就不幹了,這下要進劇組了,沒有助理太尷尬,明星是室友的表姐,室友就義不容辭地把這個機會讓給了她這個留校的人。臨時應下急,也不是什麼技術性的工作,除了天氣太熱,幾乎是性價比比較高的兼職了。
頂着橫店40多度的溫度,她和他相遇了。
室友表姐也是個富二代,當明星不過是體驗生活,所以對助理都還蠻客氣的,不會耍什麼脾氣或者端什麼架子,因為素質才是區分她和其他人最明顯的不同。她的工作不過是和劇組對接下工作,什麼時候拍,拍什麼,快拍的時候提醒下正主,安排好在劇組的時間就好了,至於其他工作,當然有其他的助理分擔咯。當然由於不是什麼主角,戲份不是很多,大多時候沒有戲份,這個時候,正主可能會出去跑別的通告,而她則被繼續留在劇組留守,這個時候才是她最愜意的時候,就差買個瓜邊吃邊看他們拍戲了。有時候劇組人也會找她幫忙干點事情,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替正主刷刷好感百利而無一害。
那個時候宋煙受託去演員休息室召喚幾位演員可以出去準備準備了,正好叫到他的名字,祁陽。但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應她,而是繼續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而她正在疑惑祁陽到底在不在的時候,路過身邊的其他演員好心對她指了指角落裏的他。
完了,碰上一個難搞的角色。宋煙在心裏先替自己捏把汗。
“祁老師,可以出去準備了。”宋煙走過去,硬着頭皮用最溫柔的聲音。
沒有反應。
在她有些為難地想再試下的時候,他慢慢地站起來,眼神都沒給一個就從她的身邊走過去了。
宋煙第一個反應就是,靠,應一下會少塊肉嗎。
在完成交代的任務后,宋煙拿出來手機默默地百度剛才那個大牌男n角。看完之後她的總結是:不知名男團出道,不知名團隊成員,作品無,這是第一個男n角色,除了身高和臉蛋還行外,毫無建樹,俗稱娛樂圈小透明。不過這部戲男女主角也並不是當時的一線,所以他才會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吧。但是,性格也太差了吧,她在心裏吐槽。
宋煙分辨不了演技的層次,但是演技的生澀還是瞧得出來,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拍戲,找鏡頭或者走位都還有些不熟練,在演戲或者聽導演講戲的時候,他臉上的冷漠才會褪去那麼一些,但還是與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
直到旁邊的人叫她,宋煙才發現原來她一直在看他,分析他。她頭甩了甩,把他甩出了自己的思維,這種沒禮貌的傢伙,不配。
宋煙不知道她轉頭的瞬間,他正好看向她,眼神毫無波瀾。這個女人很吵,他心裏想,目光順着風劃到了遠處。
她繼續做着室友表姐的小助理,在劇組當個小蜜蜂一樣忙活着,跟劇組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變得熟悉起來,可能是第一次參與電視劇的製作,一切都很新鮮,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某一天,宋煙去領飯盒的時候,發現他一個人在某個角落坐着玩手機。她也沒當一回事繼續自己的領飯路程,但到了的時候,發現飯盒已經不剩多少,劇組真是虎狼之地啊,一不抓緊啥都沒得吃。回去的路上看到他仍是一個人坐在那裏。這人難道不餓嗎?她多管閑事似地想了下。
一連幾天,她都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那裏。這次宋煙去拿飯的時候,聽到旁邊的工作人員小聲地討論。
“瞧那個男n號,從來沒吃過劇組的飯,不知道的還以為什麼大牌呢。”路人甲壓低聲音道。
“是啊,啥助理都沒有的大牌。”路人乙和路人甲相視嗤嗤笑起來。
這個時候她開始有些懂了鄙人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她想人家一個人在劇組,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嘴碎的人,所以才不領飯的吧。
第二天宋煙去領盒飯的時候找了個借口多領了一份,但是她也不想直接正面交給他。一方面怕傷害某人的自尊心,另一方面她還記得他的無禮。
把飯放在他常坐的位子上就走了,走之前還左右四顧就怕有人看見,引起宋煙是他迷妹的誤會就不好了。
等扔飯盒再經過的時候發現飯盒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不用說,肯定涼透了。算了,是她多管閑事了,宋煙心裏給自己下了決定,不管了。
雖然宋煙知道自己是多操心了,但是她不知道她的多操心也被主人公看到了。
劇拍到一半,室友表姐的戲份有些多起來,也意味着快要殺青了。每天都很忙,有時都是深夜回到睡覺的賓館。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的。這句話總是很應景。
這不,她剛走出電梯,就碰見某個女n號和男一號在房間門口有些不可描述,想躲已經來不及了,下一秒感覺他們就會轉過頭。無奈初出茅廬的她,哪裏會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不是躲,而是愣在那裏。
這個時候,有隻手把她拉向他們的視野盲區,並且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受驚喊叫。
“剛才那個感應燈是不是亮了,有人出電梯了,是不是被人看到了!”
女n號有些反應過來,有些驚慌。
“你先進屋,我去那邊看看。”男一顯然更加鎮定。
只聽見房門開關的聲音,以及離他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心臟跳得比雷聲還響。咚咚咚咚咚,感覺要跳出來。
那個捂住她嘴的人調轉了下方向,把自己的背朝向腳步聲,並把捂在她嘴上的手掌變成變成了大拇指,然後他的臉一直在朝她放大,放大,放大,最後他親了下來。宋煙的瞳孔放得老大老大,雖然說他親的是他自己的手指,但是她周圍縈繞的乾淨陌生的男性氣息,還是讓她不知道如何自處。
腳步聲停住了,這一幕他應該是看到了,就是從背後看也是一對野鴛鴦的樣子。他的身影把她牢牢地蓋住了,把她快逼仄地透不過來氣,同時也是大氣不敢出。那一刻,感覺時間被無限拉長了一樣,度秒如年。終於,腳步聲又重新響起,漸漸遠去。
那個人放開了她,她靠在牆上大口地喘氣,感覺要把整個肺都呼出去。這個時候宋煙才看清那個幫了她的人,是祁陽,別人口中耍大牌的人。
剛想出口感謝,他卻開口了,“臟,洗手。”臉上卻面無表情,然後自顧自地走了。
留下她張開了口,謝謝這個詞卻怎麼也蹦不出來。這個人屬沒禮貌的嗎?宋煙在心裏恨恨懟道。
宋煙看了看周圍,確定祁陽不會再回頭周邊也沒其他人的情況下,貓着身子貓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進門,立馬關門靠着門背大聲地喘氣。天啊,她剛才撞見了什麼,她剛才還欠了沒禮貌的祁陽一個大人情。宋煙懊惱地抓住了自己的頭髮,那麼大的心跳聲他肯定聽見了,有些丟人。
第二天宋煙華麗麗地睡過頭了,因為昨天她覺得丟人糾結地睡不着。
身為助理她竟然比藝人還晚到,而且眾人一看就知道是睡過頭的樣子,衣服都穿不平整頭髮都沒梳好。當然,有室友這層關係在,藝人表姐也只是橫了她的一眼,不辨喜怒。宋煙瞬間脊背都挺直了,心想道飯碗要緊面子不重要。
趁着室友表姐上戲的空檔,她趕緊在化妝室里整理自己的儀容儀錶。這個時候有人開門進來了,宋煙在鏡子和那個人打了照面,下一秒祁陽又直接關門出去了,她似乎還瞧見他的嘴角有可疑的弧度。她復又看向鏡中的自己,頭髮散開來一半,衣服還沒整理,妝也沒有化,臉色暗淡,怎麼看怎麼像個女鬼,關鍵是在光鮮亮麗的演員面前,更是相形見絀。宋煙感覺一口血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每天的忙碌讓宋煙很快就忘了這茬,誰還沒丟過臉,丟着丟着就習慣了,宋煙就是這麼會安慰自己的人,想得開。
劇組這種人多的地方,局肯定不會少。這不,劇組某個主演過生日,為了不失體面在酒店搞了幾桌。這種場合,一般上大家都會來,不來的話會顯得搞特殊,好歹也要露個臉意思意思,送幾句祝福的話。這種場合,宋煙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蠻新鮮,她以後才知道這樣的場合透着太多的虛假。
室友表姐到場問候了送了禮物,就借口有些累了就撤了。但把宋煙這幫助理留下了,她也知道大家難得能吃好一頓,這方面室友表姐沒有那麼苛刻。等老闆走了,助理們就開始放輕鬆吃喝起來,小聲地聊着劇組的八卦,時不時一起鬨笑,笑着笑着轉頭髮現祁陽才剛剛走進來,顯然他臉上的不耐煩已經告訴宋煙,這不是他想來的場合,估計也是被逼出來應付。
但是他顯然沒有屈服於強權的自覺,停留了幾秒鐘又朝外走去。然後,進來容易出去難,端着酒杯略有些醉意的製片人拉住了他,“來,小祁,陪我喝一杯。”
祁陽的眉頭肉眼可見地皺成兩座山峰,他直直地看着製片人的酒杯,不接也不走,場面一度尷尬。宋煙感覺下一秒製片人都可能把酒直接潑他臉上,她趕緊端起酒杯走了過去。
“哎呀,是陳大製片人,沒想到這個場合碰到你了,我一定要敬你一杯。”宋煙端着酒杯走過去隔開了陳大製片人和祁陽,然後順手把人拉向了剛才她所在的酒桌。
“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陳大製片人,我們一定要敬你一杯。我們聽說你是業內著名的製片人……”宋煙拉着他就是一頓吹捧,趁着陳某人還在喝酒犯迷糊,使勁地忽悠他喝酒,希望他能忘記剛才那一幕。
宋煙抽空回頭一看,果然,這個沒良心的祁陽自己先走了。她正在懊惱為什麼她還是管了他的閑事。算了,就當是謝謝他那天的幫助吧,她努力說服自己,其實她是知道,她有些心疼他,出道得太早了,還沒好好享受自己的青春就進入娛樂圈,沒有父母親人,一個人要面對所有。說白了,她就是同情心泛濫。
宋煙因為要灌陳製片人,所以自己也多喝了幾杯,不一會就有些上頭,就走到酒店的花園裏透透氣。她坐在石凳上,吹着夏日清風,聽着知了聲,望着稀疏的星空,想着這些酒應該能讓那個製片人忘記灌他酒的人是誰了吧,足以斷片了吧。
“為何我要多管閑事啊,說好的低調呢,下一次下一次絕對不能再多管閑事了,況且那還是個沒有禮貌的傢伙呢。自己只是個兼職的啊。”她坐在那裏,自言自語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宋煙也差不多清醒了,就回房間睡了。
不遠處角落,有個煙頭掉落,風一吹,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