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江湖世家-卓氏獨立

“我看幫皇室一把，沒什麼問題，現在天下大勢不明，沈家和皇室翻臉還不至於，藉此壓一壓沈家的銳氣，未嘗不可。”

洛安城四大世家，張王李卓，張王李三家在燕子街，三家並立，各自相鄰，家族領地的許多地方都是相通所在，但唯獨這卓氏卓爾不群，在城中雖有產業，可主宅卻在洛安城外桃山之中。

洛安城千百年裏，一直就是天下中心，洛安河從西北的一脈山中發源，經過洛安往東，因此北門玄光門之外，洛安河兩畔並不荒涼，自河流上游挖掘水渠，飲水繞城自南而動為護城河，這北邊天然的大河一段，河畔延伸二十里乃是另一繁華之地，雖然比不得城中東西市與棋盤街區那般，也具有一番特色，如果洛安城內的街道房屋是各種各樣的正派，那洛安河畔的一切，就是各種各樣的旁門。

沿河一帶，秦樓楚館，夜出日閉，洛安河奔流向東，併入南江，南江聯通運河，遠達廣府的商船漕運皆可經由水路直達洛安城。在玄光門外，自帶碼頭的酒肆酒館，客棧埠頭，商棧殘酷，隨處可見。南來北往的商人在此聚集，這裏的世界屬於夜晚更多。

酒濕羅裳脂粉滿，三疊陽關，一曲廣陵散，唱到千千遍。

自道山長水不斷，四方熙攘，兩杯水酒盞，不知蓬萊遠。

夜間停了船，疲乏的喝上幾杯花酒，解解疲乏，喧囂鬧市，販夫走卒，細腰美姬，墨客商賈，這一出喧囂的世界，卻那麼和諧的把這些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和諧的揉到了一起。

而在這洛安城外，沿着河水往上的一處有些和喧囂格格不入的地方，同樣傳出悠揚的琴聲，但這是錚錚之音，雅樂居多，桃山之內，便是卓氏總宅。

卓氏，以禮為家風，家族子弟以詩書自娛，恪守禮訓。天下禮道之正宗，家族賴以生存者，也是一個禮字說起，凡是禮器禮儀雅樂，便是卓家的產業，洛安城內，二十三弦閣，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家族多為樂師，執掌雅樂，各國各家族的規制儀程或可有官員操持，但這正宗之道，一直由卓家延續。

飯菜需要需時俱進，口味會隨喜好變更，商品有不同款式，一切都在朝新走，而禮字，卻是堅守不變的精神。

三月的到來，恰恰是卓氏主宅領地及周邊最熱鬧的時節。

三月三，踏青來。紙鳶飛，男女奔。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吾與點也！諸位今日到此，不知何事？”

“東海沈家，前日已經西行，不知卓兄是否收到消息？”

“略有耳聞，沈氏派人出巡，自然有所圖謀，但於我卓氏而言，並無瓜葛。”

“卓兄可知，沈如龍此次親自出馬，對卓氏恐怕比對我三家還要上心些。”

“你是指，小女之事？”

“卓兄既然知道，想來必定有應對之策，倒是我們多慮了。”

“他自來，且自去，諸位勿憂，同在洛安，這些事情我卓五音還是知道的，沈家想要打我卓氏的主意，還不到那個時候，諸位，夫子點春，你我何必浪費這春色好景呢。”

三月初三，三家各出一人，早早的便在卓家主宅出現，四個世家的掌舵者沿着河岸賞春，柳葉飛絮，河水潺潺。

卓氏家主，卓五音，字抱綠，當代卓氏家主，他的答覆讓三大家族很安心。

“對了豐裕，我記得，踏洲今年就要加冠了吧。

”

“正要與你說這件事，既然說起，吶，給你們卓氏的請柬，”

“哦？雙喜臨門。”

“不過到時人多口雜，卓氏的子弟我們自然歡迎之至，”

“這個無妨，我會讓曠師（卓聞弦，字曠師，沈家中堅人物之一，頂級樂師）詳細的送一份名帖過來，說起來，踏洲是我們這些人子輩里第一個成年的，的確是需要喜事振振精神，這些年，我們洛安世家琴聲不做，倒讓有些人忘了我們的樂章了。”

“卓兄這樣說，實在是謬獎了，到時的儀程儀典，禮制規範，還望卓氏能派出得力子弟指導一二呀。”

“不必派人，”卓五音頓了一下，停下腳步與其他三個各自對視一眼，

“我親自來。”

三人皆是一驚，臉上俱是欣喜神態，

“卓兄親自駕臨，真是無上榮耀。”

“誒，不必不必，你我四家同氣連枝，皆在洛安，四體一心嘛。現在時節還早，我看一月之後，清明踏青，我卓氏後山桃花盛開，不妨到時我們在細細磋商如何。”

李傳林，王桐，張文和三人都是當家之人，卓五音這一表態，說明他對沈氏西來之舉動大為不滿，因此願意和三家聯手，做一樁大事震一震沈家，而李行川加冠婚禮雙行，卓氏乃是天下禮儀之宗，卓家家主親自指點禮制規程，擺明了旗幟鮮明的站在洛安世家這邊。

三個老狐狸也知道，卓五音願意出手相助，那他們也要投桃報李，因此，李傳林感謝之餘，便又探着口風。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這次沈氏西來，如有為難之處，我們三家，一定會全力支持卓氏。”

“多謝各位，我想沈如龍還不至於那麼沒有涵養，不過他冒冒失上門來，我確有不便回應之處，各位知道，小女和乾王殿下乃是青梅竹馬，自小相知，乾王殿下乃皇室貴胄，名位人品並不辱沒我等世家，我意，藉此機會，再吹一陣風出去，就說李氏嫡傳大婚之後，我洛安世家一心，有意在此喜事之後，喜上加喜，完成小女和乾王殿下訂婚之約。各位意下如何。”

“好事，好事呀，此事抱在我們身上，保證不讓沈氏壞了卓氏名聲。”

“如此，在下先行謝過，走，今日甚覺舒暢，我等當浮一大白，請！”

“請！”

交易達成。

各自有各自考量，相輔相成，雙贏的結局是存在的。

當張王李三個世家掌舵人從卓氏主宅出來，他們心情非常舒暢，卓氏有他們的訴求，也有極大相助的意願。

“文張先生，你說卓家主死不是早就想好了，專門等我們來啊。”

“也許吧，不過這次卓氏顯然有些憤怒，我真沒想到卓家主這次願意出這麼大力氣應對沈家，此行不虛，有他和卓氏來壯聲勢，沈家也不能那我們怎麼樣了。”

“是啊，上一次卓家主親自參與禮儀規程，還是當今梁王陛下的登基大典呢。這次他願意親自下場，我李氏臉上有光啊。”

“先不要高興地太早，咱們還不知道沈氏有沒有什麼後手，再者說，卓氏答應的如此痛快，固然於我們有利，可二位想過沒有，卓氏和皇室之間，怕是也有新的聯繫。”

王桐和李傳林對視一眼，各自內心閃過一絲想法，老前輩就是老前輩，剛剛出來，就發現了新的問題。

“沒錯，卓氏願意幫助我們，雖說甩掉了沈氏的麻煩，但我們需要做到的條件，又把卓氏和皇室綁在一起去了，連帶着咱們至少也是有口風支持皇室，難不成，卓氏已經下注了？”

“幫皇帝陛下一把，倒也不是不行，至少南梁現在不能倒台，這要是塌房了，-受損最嚴重的是我們自己，這些年沈氏不斷給旭淵朔楚轉運糧草鐵貨，馬匹牲畜，手伸得是越來越寬，即使日後旭淵取得天下，咱們也要線先確立好我們的生存，決不能讓沈氏把我們壓死。”

“下注二字，現在說還為時過早，他卓五音一家之主，不會這麼輕易把卓家押出去，他們乃是禮制之宗，自有自身的堅守，再者，卓氏和我們不同，他們與天下儒者有共通之語，在禮字上從不逾矩，三雄爭一，除了朔楚慕容氏那一家禮義廉恥全無的傢伙，其他兩方誰贏都不會有損卓氏，我想，也許卓五音關於女兒這一點上，恐怕不是在考量什麼。”

張文和說罷，饒有意味的盯着李傳林看了一眼。

他們是為了家族考慮的掌舵人，但同時，他們也是養育子女的父親。家族的延續，最終是要交到子女們這一代的。

“駕！”

策馬快速趕回洛安城，去往卓氏總宅，二十多里地，快馬也要跑小半個時辰，三匹馬策馬而行，他們離開時天色已經漸晚，回到洛安河橋頭時，天色陰沉下來，按捺不住的烏雲追着三人而來，終於下起一陣急雨。踏春回來的男男女女們一時把城門堵了個水泄不通，好些人跑去了便門進程。

好在王家有在洛安河這煙花之地也有一份不俗的產業，只好調轉馬頭，找到了王家產業的一處酒樓，暫時躲過了這場急雨。臨時的起意倒是往此處的掌柜有些受寵若驚，忙的手忙腳亂，幸好王桐的第七子王淇就在附近，急急忙忙跑來才弄清緣由，派人回燕子街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