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驚天危機
約納斯醫生的住宅位於赫伯斯特大街12號,走路5分鐘就能到達若斯曼診所,可謂是相當的近。這是一座獨棟帶花園的二層小樓,平日裏只有約納斯和煤精在這裏生活,每周末會有女傭打掃一遍。
順便一提,煤精是約納斯養的黑貓的名字。
是的,約納斯是個單身漢,而且是個大齡中產單身漢。周圍的鄰居也不知道為什麼像約納斯這樣經濟狀況優越,風評良好的人,會遲遲沒有娶妻生子,他應該並不缺少追求者。偶有人登門提親,也都被他溫和地回絕。哪怕他奇怪的婚姻狀況曾使他受到憲保局的監視,造成了一些麻煩,他也沒有更改前言。似乎在這個男人的心底,有某種奇怪的堅持。
昨天下班后約納斯早早回了家,現在又到了新的工作日。他吃過鹼水麵包配煮白腸后,便下樓準備給煤精添食。
然而直到他逛了一整圈房子后還是沒能找到煤精。
“奇怪,又跑哪裏去了。”
就在約納斯思索它是不是偷跑出去時,客廳垃圾桶里傳來了一聲輕輕的貓叫。
“額,快出來,吃飯了。”
約納斯有點無語,煤精總是這樣喜歡藏在角落裏,看他滿頭大汗的找自己,也不知道黑貓是不是都這麼性格惡劣。
黑貓悄無聲息地跳出垃圾桶,走到約納斯腳邊蹭了蹭他的褲子。
“喂……”
醫生被蹭到后快速躲開了煤精,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向表。
不好,要遲到了。今早還有預約的病人呢。
這樣想着,約納斯快速給煤精添完了食水就出門了。
“乖乖等我到中午哦。”
然而黑貓忙着低頭乾飯,沒有理會主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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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工作比較平穩,沒遇到什麼麻煩事。但是就在接近中午,約納斯準備休息的時候,他聽到前廳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
“等一等,米婭,約納斯先生還有病人呢。”他分辨出這是護士小姐伊薇特的聲音。
混亂暫停了一小會,於是約納斯快速開好了處方,打發走了面前這個患者。幾乎就是前後腳的時間,患者剛出,少女警官就走了進來。此時警帽夾在她臂彎里,頭上的遮掩法術因而沒有起效,露出了她那一頭金色的秀髮和靈動的尖耳,整個人看起來風風火火的樣子。
跟她一起進來的還有一位年輕的人類女性警察,手上拿着一些用來記錄的工具。這位女警察一進房間就自覺找了個角落待着,看起來是精靈少女的下屬。
“有什麼事嗎?米婭警官”約納斯眨眨眼,讓自己儘可能顯得無辜一點。
米婭快速坐下,並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證,“我們需要佔用一點你的時間,約納斯先生。”
約納斯嘴巴微張,剛打算開口拒絕,不管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畢竟以她的性格,如果拒絕配合的話,只會更加糾纏自己吧。
而且經歷了昨晚的事,想必精靈小姐此時滿腦子的困惑,正需要有人指點。或者說……誘導。
約納斯看了看錶,“好的,我很樂意花費一點私人時間,陪伴一下美麗的小姐。”
米婭微微皺了眉,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之前刺殺安德里亞斯的刺客又出現了。”
“昨晚我們在瑞特爾斯特大街發現了一具屍體,經過調查發現跟刺客是同一人,
當然也不排除有揚升者篡改了痕迹。”
“這件事今天的報紙應該很快就會登報。但是他們不會披露的是,當時我們在現場還發現了一個神秘的身影,可以肯定與超凡力量有關,並且沒能抓住它。但是我認出了它。”
說到這裏,米婭直直地盯着約納斯。
“總而言之,約納斯先生,我懷疑你跟這次事件有關,現在請詳細回答我幾個問題。”
“第一,昨天晚上21:00,你在哪裏?在幹什麼?”
面對米婭的咄咄逼人,約納斯感到一陣厭煩。
約納斯是貝蘭本地人,青年時學醫,後來隨大流參了軍。不過因為他當時跟一些軍官關係良好,上戰場后一直沒有上前線而是作為軍醫隨軍行動,一直到後來軍隊敗退,戰爭結束,貝蘭被分區佔領。被迫退役的他因為罪行輕微而被釋放,至於當年的朋友則沒有幾個活下來。
大概是10年前他在赫伯斯特大街招募了員工開了自己的診所,並積攢了一些口碑。本來他的人生應該如此平靜的繼續下去,可世事並不總是隨人願。大概是5年前的某一天,米婭,這位精靈少女,附近街區的警官出現了,此後她時不時偽裝成病人來若斯曼診所,還經常懷疑約納斯跟這個那個案件有關,用各種方式刺探約納斯跟超凡世界的關係——當然從沒成功就是了。
雖然有的時候也覺得挺煩人,比如現在,但約納斯其實也有點喜歡這種捉迷藏一樣的警匪遊戲,畢竟生活太平淡了確實有點無聊。而且比精靈少女還奇怪的病人約納斯也遇到過不少,米婭還算不上是什麼困擾。
“如你所見,米婭警官,我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診所醫生而已。”約納斯沒有正面回答米婭的詢問,而是攤開了手,示意周圍的環境。
“我不過是個凡人,從來沒跟什麼奇奇怪怪的魔法扯上過關係,怎麼可能是刺殺國社黨黨魁的兇手或者跟他們有聯繫呢?我可不像你們這樣的大人物,連最低級的法術也用不出來……”
正準備長篇大論一通以證清白的約納斯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對面的少女警官正低頭看着自己的褲腳,於是他也順着看過去。
那裏有一小塊紅斑。
約納斯意識到不妙,立刻打算收腿遮掩,然而已經晚了,米婭脫口而出的音節因為速度太快幾乎壓成了單音。
“指令:鑒定;結束。”
一陣風吹過,現實世界中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但是精靈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為什麼你的褲子上沾了人血?約納斯醫生?”她冷笑。
“而且還有濃重的巫術痕迹……據我所知,這家診所也沒有手術項目什麼的吧。還請你解釋一下。”
我說是我家貓蹭的你信嗎?
醫生有些無奈,猜測估計是今早煤精蹭到垃圾桶里的血漬,又蹭到他身上了。虧他昨晚回家清理了那麼多遍,沒想到還是漏出了破綻。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無可奉告。”
這個時候,對於一個疑罪從有的警察說謊只會起到反效果,約納斯覺得就算自己想到了什麼天衣無縫的借口,對方也不會信的。更何況旁邊還有人記錄,留痕太多可不妙。
“是么。那麼約納斯醫生,因為你有瑞特爾斯特大街襲擊案的嫌疑,我要求帶回一點你褲腳上的血跡樣本回警局檢測。這也是為了你好,如果你真的那樣清白的話,檢測結果會證明的。”米婭站了起來。
“……”
約納斯沉默的看着米婭從桌子上拿了把剪刀,剪下了那塊布。
“那麼,告辭。”
這麼說著,米婭和那位下屬轉身走出了若斯曼診所。
“順便,在檢測結果出來之前,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約納斯醫生。”
快走出門口時,米婭轉頭補充了一句。
她們出去后,護士伊薇特走了進來,憂心忡忡地看着米婭離去的方向。
她剛剛走出去之前……是在笑吧?
約納斯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感覺這回沒那麼容易善終。看來得做點準備了,不過在那之前,先回家照料煤精吧。這樣想着,約納斯也走出了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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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天晚上,約納斯給煤精填好水食,鏟好屎后就回了卧室,站在了角落裏一面寬大的落地鏡面前。這面鏡子是他親手設計,並參與制作的,為此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鏡子幾乎跟他一樣高,邊框和背板用昂貴的玫瑰木製作,還鑲嵌了一些寶石。除此之外,上面有着極其精細的花朵和草葉的雕花,顯示出製作者高超的技藝。鏡框最上端有一個凸出的蒙眼女性雕像,儘管尺寸比較小,但栩栩如生,可以辨認出來是神話中掌管天空的女神。
此時的約納斯換了一身平常不穿的衣服,髮型也特意改變了。他對着鏡子做了幾個手勢,之後就安靜地等着。
赫伯斯特大街12號現在靜悄悄的,除了約納斯沒有其他人。因而沒有人會驚訝於鏡子的奇特變化,只見鏡面如星雲般變幻,明明房間裏沒有光源,鏡子卻散發出奇異的彩光,好像它不是照映這個世界,而是作為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存在的一樣。彷彿只要接觸它,就能穿行於對面那個難以想像的世界。
過了一會,鏡子裏的景象終於穩定下來了。一個不斷渙散又不斷凝實的黑影立在鏡面的正中間,跟隨着約納斯的動作而行動,之前那片星雲則作為背景板置於黑影的下層。
約納斯見時機成熟,於是咳嗽了兩聲,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男人的照片,然後對着鏡子轉了兩圈,用一種很誇張的語氣問。
“魔鏡啊魔鏡,我和城北的他比誰美?”
鏡子的光芒漲了一分,似乎很激動的樣子,裏面的人影開口回應道:“當然是您比較美了,約納斯先生。”
約納斯對着鏡子裏的黑影招了招手,於是黑影從最上方分解了一條線,從指間一點點纏上了約納斯全身,直到最後沒入約納斯體內消失不見,黑影用這種辦法附到約納斯身上,鏡子也恢復了平常。
約納斯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照了照,確認確實變帥了,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其實是一種法術,是約納斯多年前看過一本介紹東方歷史故事的書後設計的法術儀式。通過這種法術,別人一切跟他有關的占卜,最後的結果都會顯示的是現在“比較帥”的他,相當於憑空編造了一個神秘學上的象徵。這可以有效地干擾別人占卜的結果,讓他們一切的嘗試都只能追蹤到這裏,而無法察覺到底下的那層真實身份。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本書翻譯的有問題,約納斯總覺得自己看到的故事版本有點奇怪,不過他也沒有細究過。至於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是他特意找的一個患者,這個法術不會傷害他,唯一的代價是讓他在效果結束前顯得“有點丑”罷了,不是什麼大事。
確認沒有問題后,約納斯又稍作了點偽裝,便離開家前往今晚約定的地點。
外面的大街籠罩在的冷清氛圍里,沒什麼行人,也沒有來往的車輛,只有拐角能看到一些警察在遊盪,看來儘管兇手已除,黨魁遇刺事件的影響還沒徹底消散。約納斯沒開自己的車,那樣做太顯眼了,他只是貼着陰影走,並且儘可能地躲開警察,一路徐行。
終於到了目的地,那是另一個街區的一家啤酒館,窗戶里瀉出暖光,裏面影影綽綽,看起來蠻熱鬧的樣子——或者說啤酒館一直都這麼熱鬧。附近也多了不少行人,少了些警察,似乎恐怖事件的影響力到此為止了。
約納斯信步走了進去,如果說要從西歐挑出三個人傑地靈的地方,那一定包括啤酒館,剩下兩個是咖啡館和圖書館。
這家啤酒館的裝潢還算不錯,昏黃復古的設計讓這裏顯得很有格調,但區域作了差異化設計,可以同時吸引到中產和底層。外面還聽不出來,走進去后就好像把聲音調到了最大,可以用人聲鼎沸來形容。
這棟建築用溫暖和快樂隔絕了貝蘭冰冷的經濟下行,約納斯在心底評價。
他徑直走上了二樓,這裏喝酒的中產比較多,價格也比較昂貴,因而把人群阻隔在下面,維持出一個較為安靜的環境。醫生點了一杯科什啤酒和一份肘子,就坐在位子上靜靜地等候。他同時也在觀察這裏,並且發現了一些潛藏在人群中的可疑分子,上下兩層都有。
這些人要麼是憲保局的人,要麼是警局的警察。根據約納斯的經驗,這兩者還是有些差別的,如果是前者的話,很有可能是在這裏收集情報,按照他們的宗旨上的說法就是對抗極端左yi,極端右yi,Stasi和КГБ,畢竟人一喝酒,什麼胡話都容易說出來,啤酒館這種地方對於他們的工作來說再合適不過。如果是後者的話可能是因為最近的襲擊案,警察派了便衣過來——也可能是單純的下班來喝酒。
說來也有趣,約納斯發現二樓這邊的人很少會談論政治,偶有也是貼合報紙上主流的說法,而從樓下傳來的聲音卻總夾雜了一些尖銳的時事點評,這樣的點評一出,也總會讓一整片地區的聲音再高一節。
其中有一個人讓醫生多聽了兩耳,此公也是在下層喝酒的,只是比較獨特。周圍的人提出點評,他偶爾會駁上幾句,比如有人根據東貝蘭報紙的報道誇讚東貝蘭的經濟,進而肯定東方某國的政體,他會說“我們自己的報紙不也是這麼吹自己的?誰知道那邊的人們現在怎麼被老da哥的拳頭砸呢”;比如說有人按照主流的說法說現在經濟的壓力只是暫時的,他會說“收了內政部50萬馬克了是吧,戰前不也是這麼說的,結果沒好上幾年國家就被拆成現在這樣子了”。
諸如此類,看起來哪邊也不站,因而惹得兩邊都不快的樣子。
就這樣等了一會,酒館的門被推開了,建築里的聲音稍稍一窒,隨後又恢復了正常。
無他,走進來的人未免有些奇特。進來的是一個極為高大的男人,他看起來得有兩米高,身材壯碩,蘊藏着爆炸般力量的肌肉把衣服微微隆起,看起來像是被吹大的氣球。他面容嚴肅,有一小段傷疤,帶着一種軍人式的寒冷,而半白的頭髮則為他增添了幾分風霜的氣息。常人一看就知道這種人不好惹,而約納斯卻眼睛一亮,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等這個男人點過東西后在下層的一個角落待着后,約納斯便迫不及待地捏住了自己的兩個護符,同時眼睛瞟向別處,顯出沒有注意的樣子。
【能量隱藏】【短途脈衝通訊】
他發出了自己的第一條訊息。
“終於到了,阿莫?”
很快,一條訊息回了過來。
“是啊,好久不見,約納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