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好的好的,我會和他談談的,實在不好意思,耽誤進度了,真的抱歉……”瞿先生對着電話一通道歉,辦公室沙發上坐着的單澤川簡直想把頭埋進土裏當鴕鳥。
電話里傳出模模糊糊的說話聲,雖然聽不清楚內容,卻能聽出是埋怨的語氣。翟先生無奈地看向單澤川,等着那邊的人說完,再次道歉:“我一定會好好和他談的,晚些時候再回復您好么,真的給您添麻煩了……呼——你怎麼回事啊。”
“…………”
瞿先生掛斷了電話,又無奈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單澤川。他在單澤川對面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壺一邊倒茶一邊道:“我知道新人下海壓力很大,但你不至於一直出錯吧,我一直很看好你的……”
哪怕單純如單澤川,都覺得這句“看好”純屬安慰。
單澤川神情萎靡,一張健氣的臉和這種神情實在不搭,看得瞿先生也講不出更多的重話。他將茶杯遞到單澤川面前放下,話鋒一轉,又說:“要不……太勉強的話還是算了,慢慢來總會接到好工作的。”
“我可能真的……不行吧……”單澤川好半晌才憋出這句喪氣話,“真沐前輩也被我弄得很不高興來着。”“怎麼會?”聽見單澤川的話,瞿先生居然很驚訝,“真沐性格最好了,他對新人很寬容的,也從來不介意帶新人什麼的……林長旭知道吧,最近炙手可熱那傢伙。”
這種圈內有名的大哥,單澤川當然知道,他不僅知道,還前兩天在妹妹新買的CD上見過這個名字。他算是單澤川憧憬的那種聲優,配的都是些大作、神作的熱血男主,雖然算不上勞模,但每年至少也有好幾部熱賣作品。
“他當年剛出道的時候,也是真沐帶的……哎真沐帶過的新人很多,現在圈內名氣不小的也有好幾個,林長旭應該算是最紅的一個。”瞿先生也在猶豫,經紀人和聲優也算聯繫緊密,聲優紅了經紀人跟着賺錢賺名氣,他當然是想好好栽培單澤川的;可他又性格使然,不喜歡勉強手下的聲優接不願意接的工作。
瞿先生又說:“所以我才想着,真沐帶你的話,應該會挺順利的。”
這話說得單澤川越來越迷惑:“……真沐前輩他……也不太想帶新人的吧。”
“哈?哪有這回事?真沐絕對是現在這些大佬里脾氣最好、最溫柔的一個!”瞿先生說得斬釘截鐵,單澤川只覺得他所知道的真沐和瞿先生嘴裏的真沐,完全是兩個人。
——
昨天變成那種情況后,單澤川除了道歉也別無他法,換人與否也不是三言兩語間就能決定的事,導演只能煩躁地說今天先算了,再重新排時間重新錄,是換人還是再給單澤川機會,他也得再考慮看看。
單澤川沒資格有異議,只能垂頭喪氣地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
他沒料到的是,在電梯門即將關閉時,一隻白凈的手扣住了門邊沿——是真沐。
真沐嚼着口香糖走進來,像沒看見單澤川似的站定在他旁邊。
電梯門緩緩關上,他們倆處在密閉空間內,真沐若無其事地拿着手機,單澤川卻覺得氣氛尷尬得難以言喻。他局促得呼吸都不順暢,只希望電梯再快點,讓他快點逃走。
單澤川想說點什麼來打破這種尷尬,腦子裏卻除了道歉再想不到別的,他緊張地開口,想說:“前、前輩……”“又要道歉么,道歉沒有用哦。”真沐頭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操作着,像在發消息,“我最討厭你這種仗着有天分就想走捷徑的新人了,是不是覺得只要有大前輩帶就能很快躥紅?要是把聲優的工作看得這麼簡單,那你可要失望了。”
“我不是……”
真沐將手機一鎖,塞進口袋裏,終於將目光投向單澤川。
他微微側着頭,那雙桃花眼裏滿是輕蔑,嘴角玩味十足,又說:“單澤川……對吧,你自己推掉這份工作比較好,三次機會已經用完了,下次再出錯,會很難看的。”
時間剛剛好,真沐剛說完這句話,電梯便輕晃了下停在了一樓。電梯門徐徐打開,真沐吹着泡泡,腳步輕快地走出了電梯,留下單澤川滿面愁容。
——
“……小單?小單?”
“啊、啊……”單澤川猛地從回憶里醒過神來,沉沉呼氣道,“瞿先生,我感覺真沐前輩很不喜歡我,我又很緊張……”
“那你一定是想多了,我也和真沐打過不少次交道了,”瞿先生道,“那這樣吧,你自己決定,是要調整好抓住這次機會,還是放棄?”
放棄啊……老實說不想放棄。
雖然單澤川能成為聲優、能現在簽署在事務所,都有點陰差陽錯的味道;但他喜歡這個行業是真的,想做好也是真的。
現在是瞿先生將機會雙手奉上,他自己要是抓不住,可就真太沒用了。
“這個原作漫畫非常紅的,你有補課么;一部作品能不能紅、能不能賣,因素還是挺多的,但以我多年的經驗,這對你來說一定是最好的機會。”
現在說放棄的話,還是違約,還得賠錢。
然而單澤川沒有錢,他窮得只能買超市八點鐘以後的半價盒飯。
再想想真沐前輩輕蔑的眼神,單澤川的自尊心真是過不去。
啊——不行,要就這麼放棄的話,也太沒出息了!!這不就完全被真沐前輩說中了嗎,他就是個沒實力還想走捷徑的小垃圾,一旦發現捷徑走不通就立馬放棄。
瞿先生在旁分析利弊,單澤川心裏的天使和惡魔已經激烈地打了一架又一架,最後天使勝出,散發著聖光替他做了決定:“瞿先生!!”
“呃?嗯?”單澤川忽然大聲,一反剛才的頹勢,還嚇了瞿先生一跳,“怎麼了,你說……”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麻煩您和導演溝通了!接下來我絕對不會再出狀況了!!”
瞿先生先是驚訝,轉而一笑,十分滿意地點點頭:“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
從事務所離開,單澤川立馬給他妹妹打了個電話——為了問哪裏可以買到這些BL漫畫。當然,免不了要被單澤雪強行安利幾本最近的大熱門,哪怕他一再強調自己只是為了工作去買漫畫補課。
單澤雪給他介紹的是市中心最大的書店,足足四層樓,單澤川進去找了找分區地圖,卻半晌也沒找到,無奈之下他只能詢問店員:“那個,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
穿着制服的店員回過頭,看見高大帥氣的單澤川,頓時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有、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我想問一下……”店員小姐姐被他盯得臉紅,而他因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很奇怪也跟着臉紅,一時間兩個人像即將有什麼發展似的,各自紅着臉垂着頭,“那個女性向專區……在幾樓啊?”
“誒?”店員姐姐茫然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單澤川摸着自己後頸的頭髮,彆扭地看向別處,解釋道:“啊我幫我妹妹出來買個漫畫,所以……”“女性向的話,在四樓上電梯靠右邊,”店員恍然大悟似的介紹道,“有分乙女向和耽美向的,需要我帶您過去么。”
“不,不用了!謝謝!”
單澤川像逃難似的火速逃離現場。
如果不是他要來買耽美漫畫,也許還能和這個漂亮的店員多說幾句話,指不定還能有什麼發展。但現在,他可不希望被女孩子盯着他徘徊在各種耽美漫中間。
他家妹妹不愧是資深腐女,介紹的書店規模大不說,分區還非常人性化,單澤川很順利地找到了耽美分區,還找到了設立在角落裏的“R18專區”。不幸中的萬幸是,這時間並沒什麼人,單澤川火速鑽進書架間,在一張張艷情大膽的男男封面畫中,找尋自己的目標。
嗚哇——這些封面好大膽啊!
單澤川看着都臉紅,他只敢匆匆瞟過書名,視線不敢在封面上多停留一秒。
他要找的是本大熱門,叫《以我之愛捆綁你》,就放在很顯眼的位置。單澤川一看見它便匆忙地伸手,將一二三四部全抽了出來,單手抱在胸前。
好樣的,一切都很順利!
剩下的就是若無其事地結賬回家,好好補課了。
單澤川這麼想着,往後退着打算離開,誰知道卻撞上了另一個人的背。一向彬彬有禮的單澤川下意識想要道歉,他立刻轉過身,匆忙道:“對不起,沒撞……”“哦?”他話還沒說完,被對方那張臉驚得閉了嘴,“這麼巧啊。”
“前輩……”
真沐戴着橙色的墨鏡,手裏正拎着本《一夜鍾情》。
在察覺到撞上的人是單澤川后,真沐伸出食指勾住墨鏡往下拉了拉,露出他好看的眼睛。
他戲謔的目光從單澤川驚慌失措的臉一路游到他手裏抱着的漫畫:“難怪哦。”
“誒?”
“原來你是GAY啊,”真沐笑眯眯道,“難怪工作的時候反應那麼大。”
“…………”
神啊,救救他吧,他是不是沒得洗了,他是鋼筋直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