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靈境仙子淡然望着鐵籠中,已快藏不住怒火的秋暝駟季,問了句,“是我考慮不周,忘了問你倆叫什麼名字。”
旋即望向似乎秋暝駟季不阻止,已經準備動手幫她解開腰帶的袁文軒,“你看起來比他年長,你說。”
袁文軒竟然毫不猶豫,“我叫玉子虎,他叫玉子龍。”
這份急智讓秋暝駟季在狂怒中,都嘆為觀止,叫王虎王龍不好嗎?虧他在情急之下,居然能想出兩個這樣怪異的名字。
靈境仙子果然深深相信,因為名字生僻,卻脫口而出,可見是真的。
“龍精虎猛,好名字。”靈境仙子的讚歎,袁文軒在心裏鄙夷,你這娘們不就好這口嗎?我這叫投其所好。
“你為兄,他為弟?”靈境仙子覺得他倆長得並不相像,仔細看過,哪哪都沒有一絲神似。
“我們是堂兄弟。”袁文軒瞎編的本事一流。
靈境仙子覺得也算是個意外的驚喜,眼前這位兄長,明顯老道許多,更通人情世故。
先將他拿下,再讓他去遊說自己的弟弟,應該比自己動手用藥,亦或趕鴨子上架,更穩妥。
自己不過草草一試,這位的反應就如此激烈,非但不情不願,還不識情知趣。
就算凌孤峰迫於閣主的壓力,答應了自己的辦法。
兩個人一樣的傲氣和不省事,這事如何能順利辦成?
“那我就讓你們兄弟暫且留些臉面,虎兄,隨我去後面吧?”靈境仙子勾了勾手,袁文軒居然沒有遲疑多久,就跟了上去。
走前掃了眼鐵籠中緊閉雙目的秋暝駟季,暗自鬆了口氣。
自從意識到,陰差陽錯入了凌湘閣,他就打定主意,做出些犧牲,以徐徐圖之。
他希望秋暝駟季也能同樣開竅,比起血恨家仇,自身的氣節,只要不傷及無辜,關鍵時刻拋去些,也應當做得到才是。
小左小右確實十分聽話地緊隨其後,獨留了秋暝駟季被困在鐵籠中。
可整個下午,院落里都傳出靈境仙子帶着嬌媚的輕笑,和他只想捅破耳膜的聲音。
他理解袁文軒為何會痛快答應,因為雖不至像秋暝府滿門被屠,袁文軒的祖父也死在凌湘閣手上。
他的報仇之心,一點也不比自己少。
屋內的光線漸漸暗下來,天已近黃昏,可他渾身的乏力還未減輕半分,試着運功化解,雖然並無阻礙,卻後繼乏力,徒辛勞矣。
不由得長嘆一聲,卻引來一聲輕笑。
靈境仙子自輕紗后現身,見秋暝駟季發現她獨自一人,眼神中明顯帶着濃郁的擔憂,“你兄長睏乏得睡著了。”
對秋暝駟季眼神中的鄙夷和厭惡她並不在意,因為她早已習慣。
“你兄長聰明,一點就透,你應當也不傻。”所以她決定開門見山,“你給我句實話,是有氣節地死去,還是如你兄長一般地苟活着?”
秋暝駟季沉默了,他並非了無牽挂,肩上的責任重如千鈞,排在一切之前。
靈境仙子十分滿意他沒有逞口舌之能,安靜等了他許久,“你運氣比你兄長好,服侍的人不是我。”
秋暝駟季雖未睜眼,眼眸卻微微顫動,看清他心緒的靈境仙子接著說道:“可她,”
“比你還要難說服。”
秋暝駟季終於睜眼,眼中猩紅未消,也掩藏住了他的殺意。
靈境仙子繼續說道:“所以,你可以傲,但不能驕。你可以矜持,但不可冷淡。”
“否則,她若看不上你,我也不願受用你。”
帶着威脅的語氣,“就只能拿你喂狗了。”
“看得出來,你們兄弟情深,你死了,你兄長必定也不會獨活。”
“也只能,”
“拿去喂狗了。”
靈境仙子說到最後,竟有一絲惋惜,“我挺中意他的。”
“你將我變成廢人,與死何異?”秋暝駟季冷淡回答。
靈境仙子搖頭輕嘆,“是小左小右葯放得多了些,三五日也就散了。”
“畢竟,軟弱無力的,也不配被她看上眼。”
秋暝駟季又閉上了眼,既然還要三五日,他安靜等着就好。
靈境仙子卻比他心急許多,“她不像我,下手可沒有輕重,勸你最好惜命。”
“士可殺,不可辱。”秋暝駟季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你辱個屁!”靈境仙子已快受不住他的矯情,“若你不是清白之身,連我這關你也過不了。”
“何況是她。”靈境仙子湊近了鐵籠,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輕聲說道:“你該偷笑才是,做了她第一個男人。”
縱使秋暝駟季再冷傲,臉上也因此有了變化。
凌湘閣,到底是個怎樣邪惡的存在,就沒一個正常的。
“所以,為了你自己的命,也為了你兄長的命,好好完成這差事。”
靈境仙子只覺心累無比,更加不明白,一向果斷冷情的凌孤峰,為何在這件事如此執拗。
像自己洒脫些不好么,省卻多少煩惱。
“我懶得和你費神,明日讓你兄長自己來辦這差事。”
靈境仙子回頭招呼了小右,“去文昌院看看,就說我因為你倆沒本事,欠孤峰煞的,已準備妥當了,是我親自送過去,還是她派人來取。”
直到屋內重歸安靜,秋暝駟季都處於震驚之中,直到前一刻,他都認為自己和袁文軒,只是落入了凌湘閣的人之手。
沒想到這意外的驚喜如此巨大,竟然直接入了凌湘閣的老巢。
孤峰煞的名頭何其響亮,沒承想,在這一刻,他居然輕易就說服了自己,不要錯過這個絕好機會。
見識過她出手后留下的屍首,和舅父桌案上詳盡的卷宗,也嘗試過無數次,在買來的豬肉身上造成同樣的傷口。
可終究相差頗多,故而在他心裏,早想與這個被傳得邪乎的劍客一較高下。
萬沒料到,最後竟是這樣匪夷所思的相見。
聯想起被小左小右直呼仙子的嫵媚女人,卻始終無法將造下累累血案,江湖上劍術無出其右的孤峰煞與年輕女子聯繫起來。
最後閉眼間,孤峰煞縱然從黑巾蒙面的冷峻劍客變幻成了女人,卻猶如黑面夜叉,直接將他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