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湖淪落人
一間殘破顯得有些潦倒的雜貨鋪中，身材寬大肥碩的掌柜正漫不經心的敲打着算盤。
眼皮子一抬，便能看見屋外的人來人往，雞鳴狗叫。
此處是一座小城，名為籠。
距離應天府也不過七八日的腳程。
籠城以酒聞名，平日裏也總能聞到酒香濃郁，籠罩城池。
聽說，三百多年前，此地之美酒，曾吸引仙人下凡，只為一嘗。
到了如今，籠城卻顯得有些蕭條。
掌柜的收回視線，聽到耳畔忽的傳來一聲貓叫。
他轉過頭去，就瞧見一隻黃褐色的貓咪落在身後的柜子上，蹲坐在地，好奇的打量門口。
掌柜的回過頭來，眼前卻已經站着一個人。
來人帶着斗笠看不清面容，裸露的手腳處均被纏繞住，顯得有些古怪。
掌柜的倒是沒有被嚇到，神情淡然道：“客官買些什麼？”
來人微微抬頭，打量櫃枱后的貨架，忍不住扯出一絲笑容。
貨架上零零散散，雜亂無章，誰會在這裏買東西？
“聽好了，”來人嗓音沙啞，彷彿是在壓抑着痛苦：“我要三兩七錢紫微丹，五錢九轉聚氣散還有八萬一千個狀血丸。”
倒還挺押韻。
來人默默想着，就看見掌柜的慢慢站直身子，仔細的看着他。
來人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青銅色的令牌，遞給了掌柜的。
掌柜的接過仔細辨認了許久，這才道：“這枚令牌從未登記過，你是打算現在登記嗎？”
來人不言，默默點頭。
“你要想好，江湖捕頭靠賞銀花紅度日，就像是食腐的蒼蠅一樣，最受江湖人看不起。”
來人沉默的點頭。
他早就知曉，江湖捕頭不過是六扇門成立的一個閑散組織。
六扇門捕頭可都是金貴的主兒，那些臟活累活就由江湖捕頭出面，反正不過只是要些銀子罷了。
按江湖上的話說，江湖捕頭就是朝廷鷹犬的犬。
還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種。
江湖上的人這麼多，若不是走投無路下，絕不會選擇這條路。
能成為江湖捕頭的，要麼貧困潦倒，要麼欠了大債，要麼是個爛酒鬼。
不過唯有一個好處。
只要登記在冊，憑江湖捕頭令牌，那天下之大，倒是哪裏都可以去得了。
掛了牌子的野狗。
來人心底想着，倒也明白了為何刑彬會讓自己成為江湖捕頭。
“你的姓名？”
耳畔傳來掌柜的略帶不耐的聲音。
來人緩緩抬起頭顱，一字一句彷彿要將自己的名字印在這個世界上。
“張自行。”他道。
掌柜的自然沒聽過這個名字，點了點頭后，淡淡道：“登記好了，眼下有八個任務，你看看要接什麼。”
“哦，對了，”掌柜的一拍腦門：“昨日六扇門下了命令，有兩個任務必須要去做，你可以從中二選一。”
張自行嗯了一聲。
他很清楚，既然是掛着牌子的狗，那麼主人下了命令，可就沒有答不答應這麼一說了。
說罷，掌柜的掏出自己的賬本，攤開到最後一頁。
“一：江湖中有傳言，籠城兩百裡外，有前人洞府即將出世，探明消息來源，確認真假。賞銀五百兩。”
“二：近日邪道高手南宮曉在水烏鎮顯露行蹤，追蹤他的消息，並及時彙報，
賞銀三百兩，補氣丹三顆。若能取下人頭，賞銀八百兩，補氣丹五顆，《緝兇懲惡刀》前三式。”
掌柜的見張自行看得仔細，咳嗽一聲道：“你決定好了沒？”
張自行收回目光：“就接第一個吧。”
掌柜的嗯了一聲，從抽屜里取出一個信札遞給張自行：“裏面是任務的具體情報，你可以看看。”
“哦，本店還提供丹藥武器，你若是想要可以提一下需求，通常需要三日準備。”
張自行一愣，心中不由一喜。
“有刀嗎？”
“自然是有的。”
說著，掌柜的又取出另一個賬本：“朴刀三十五兩一把，精製長刀一百兩，冶兵閣‘倚微風’五百八十兩。冶兵閣‘十輪’一千一百兩。”
張自行忍不住咂舌。
他大部分銀票都留在了七塘鎮，眼下口袋裏也就十餘兩碎銀。
“有那種彌補根基的丹藥嗎？”
掌柜的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你買得起嗎？”
張自行乖乖閉上嘴巴。
轉身離開雜貨鋪，張自行壓了壓斗笠，手臂處隱約可見密密麻麻的顆粒浮現。
疼痛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體內空空如也，真氣依舊沒有恢復過來。
此時他仗着一身蠻力，對付常人自然不在話下，可在遇到【人仙】境界高手，那就不妙了。
這也是他選擇第一個任務的原因所在。
真的遭遇邪道高手，只能等死。
“前人洞府。。。。。。”
張自行喃喃道，也不知道洞府之中可有內功心法。
奔波一路，他此時已經疲憊不堪，眼下只想找個便宜些的客棧住下，休息個兩天，再去探查洞府之事。
經過轉角，酒香依舊濃郁，不免讓人微醺。
張自行抬起頭來，就瞧着左邊牆壁後面，有竹葉探出來，遮擋了頭頂陽光。
竹葉翠綠，他很快聽到琴聲響起。
琴聲輕靈，好似空谷幽蘭。
他忽然想起了唐小蝶，忍不住心中苦澀。
靠在牆邊默默聽了片刻，張自行忽然低下頭來，面色驚訝。
忙不迭的扯開手臂布條，上面密密麻麻的白骨顆粒，好似一顆顆牙齒。
他伸出手微微撫摸，卻覺得疼痛舒緩了許多。
“這。。。。。。”
張自行抬起頭，耳畔的琴聲一時之間蓋過了酒香。
他重新纏繞布條，循聲而去，很快便來到一處宅邸之前。
宅子佔地不大，牌匾上寫着三個字。
——翠竹庄。
琴聲正是從庄內傳出，只可惜大門封閉，無法看清莊子內部。
張自行猶豫片刻，卻又實在不好意思出聲打擾，當下盤膝坐在門前，默默聆聽。
他內心沉寂，彷彿老僧入定一般。
內視而去，體內一片狼藉。
但奇怪的是，隨着琴聲響起，他體內卻又開始有真氣積蘊，緩緩升騰。
丹田中，暗淡的長生氣悄然搖曳，努力的催生真氣。
張自行心中一喜，當即默運《悲恨篇》，緩緩吐納。
只是沒過多久，他就聽見大門被推開，隨即腳步聲落在自己身側，並傳來蒼老的聲音。
“這位先生，我家小姐請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