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想留在九衢鎮
“祖父。”
司枍沒有任何多餘的神色，表情溫順，看起來像個可以任人擺佈的木偶。
老太爺名叫司裕安，年近七十，半年前從延北門回到岳都，大兒子還在北部鎮守邊疆，另外兩個子女都在京城任職。
“我想留在九衢鎮。”
老太爺瞳孔猛縮，他寬大的手掌重重砸在桌上，“荒唐！”
司枍溫溫柔柔的，她只是笑了笑。
一旁的侍從急忙給他順氣，老太爺喘着粗氣，怒火中燒：“你在南疆修養身心，可以！修養兩個月，可以！想留在那兒，我不允許！
“你是我重點培養的司家人！你別忘了你是司家人！我在你身上寄託了很大的希望，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你應該理解我，一綰……”
司枍受過的禮儀教養告訴她應該聆聽長輩的教誨，但她打斷了老太爺的話，仍然笑着，卻沒有一絲溫度，“祖父，一綰能理解您，您是想培養出一代戰神，”她放低了聲音，“利用大夫人的血脈。”
老太爺待她很好，從小几乎事事順着她，召開了同輩的羨慕與嫉妒，他還從來沒有這樣吼過她，她也沒必要和他撕破臉，畢竟……宣華清說的，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
老太爺正要發怒，就聽屋外傳來一道柔和的女聲：“怎麼了這是？老太爺先別發怒，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司枍垂眸，轉身看去，輕聲道：“母親。”
門外跨進來一名青衫婦女，看起來三十齣頭，面相柔和，給人一種嫻靜優雅的感覺，是封窈。
封窈的笑容和司枍很像，柔和溫婉，但她比司枍多了一些情感。
……司枍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不是嗎？
而封窈多出的情感又是什麼呢，慾望，對權利的慾望，對所愛之人的慾望，她要掌控一切，得到她想得到的所有。
老太爺一看，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你來了。”
封窈微微一笑，“嗯，聽說一綰回來了，您瞧瞧這孩子，一回來就往您這兒跑……”
司枍淡淡出聲：“畢竟司家，祖父做主。”
封窈的笑容淡了淡，“是啊，所以娘問也沒問就來了這兒。”
一時間幾個人沒有話題可說，司枍便擺出封窈同款微笑，“既然已經見過祖父了，該說的也說了，那，一綰先回去了。”
她沒有猶豫，轉身便走。
而封窈帶着笑意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老太爺，今日賬房還未算完，妾去瞧瞧，先退下了。”
緊接着，封窈的腳步聲傳來，她走路很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司枍，與她擦肩而過時，封窈不帶任何情緒，輕聲道：“聽娘的話，離開那裏，久留對你沒有好處。”
司枍停下腳步，看着長廊中被侍女簇擁的背影，輕笑，動了動唇：“如果我……偏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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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以郴被使喚去集市買菜了。
他隨意蹲在一個攤販面前，淡淡道：“喂，那個，來一點。”
攤販是個大嬸子，她瞥了一眼雲以郴，覺得這人真奇怪，語氣很沖：“叫誰喂呢，要什麼呢，來一點又是多少呢，你會不會買菜呢！”
雲以郴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大嬸兒頭皮發麻，哆哆嗦嗦道：“你你你看着我幹嘛！”
面前奇奇怪怪的那人忽然笑了笑，漫不經心道：“一個土匪頭子，看着一個買菜大媽，你說，看你幹嘛？”
大嬸兒警惕地看着他，“你，你別過來啊，我，我告訴你！我背後可是有人的！土匪頭子算什麼東西！”
雲以郴的笑容越來越放肆，“哈，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周圍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裏，這裏到底是京城，看熱鬧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代價有時候就是自己的腦袋。
大嬸兒渾身一個機靈，突然想起那個男人的話——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你只是京城大街上，普普通通的賣菜大嬸而已，沒有什麼背景。
她……完了，那人不會讓她繼續活在世上的。
雲以郴卻道：“怕了？”
他說：“那就幫我做事吧。”
“呵，”雲以郴輕笑一聲，“只有這樣，你才能活下去，不是么？”
回到紙意書院后，雲以郴隨手把買來的東西扔去了柴房，便又抬腳準備出去。
“幹什麼去啊？”
何意筠剛從學堂走出來，手中還握着一卷書籍。
雲以郴扯了扯唇，“這您就得問膳房裏那人了。”
何意筠沒有過多詢問，點點頭，囑咐：“別搞大了。”
別搞大了？
但是，雲以郴最擅長搞事情了。
這可是他的快樂之源啊。
不過他現在不是去搞事情的，他是去……執行任務的。
雲以郴不經常來京城，他更喜歡在布洵江邊垂釣，還有，睡覺。
所以他對這裏不熟，沒一會兒就找不到路了。
其實……他方向感還是很可以的，只是他不知道司府在哪裏啊，就這樣一路在王城的各個屋頂上瞎轉悠。
王城住的都是朝中官員嘛，總是能找到的。
所以……
“午好，請問司府在哪裏？”
最終還是懶惰勝利了，他不打算隱蔽了。
嗯……任務單上也沒有說必須在暗處保護她吧。
午好？
被問路那人愣了愣，反應過來，打量着雲以郴：“瞧您不像是貴家公子……是來尋差事的？還有……現下已是日暮時分，呃……不必說午好了。”
雲以郴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哦，所以司府怎麼走？”
那人只覺得這人好奇怪，迅速指出路線就連忙去做自己的事了。
雲以郴盯着他的背影，輕嗤一聲，小聲嘀咕：“沒聽清啊。”
“沃糙！又是你！”
雲以郴瞥了一眼右手邊府邸的牌匾——聞府。
眉心跳的厲害。
聞遠緊緊抓住身旁女子的胳膊，滿臉驚慌，“你，你別過來啊，三姐姐護我！”
雲以郴張了張口，剛要說話，聞遠帶着哭腔又叫道：“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吶！你不會真是只鬼吧！哇啊啊不要過來啊！”
雲以郴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問：“司府怎麼走？”
聞遠沒有回話，一直在嚎叫，叫得撕心裂肺，反倒是她身邊的女子道：“公子是指延北門司家么？從這裏向北一里，路口處右轉直行半里，左手邊就是了。”
她語速很慢，雲以郴聽清了。
他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按照她所指的路走了。
他走後，聞藝湘拍了拍聞遠的後背，道：“好了，他走了，別怕。”
聞藝湘的眼睫一直在顫抖，她輕咬下唇，那個人……去找司枍么？
日暮的光趴在岳都，給雲以郴整個人渡了一層光，他垂了垂眸。
公子？
沒有她叫的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