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204章
古鄰溪等了片刻,見謝寄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只得繼續道:“但那孩子態度強硬,這十幾年是我缺失了他的成長,我也願意退一步,不帶他回S市,只要把他認回來,希望謝總可以幫忙勸一勸,他無父無母,還是有血脈相連的家當後盾,我這個當外公的才能放心,至於報酬,謝總可以隨便開。”
古鄰溪手握萬貫家財,至今仍掌握着古家大權,他口中的隨便開價,重逾萬金。
可謝寄放下茶碗,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古老先生是不是誤會了,我願意赴約,也是只看在您與霽初那一點相連血脈,我說過,霽初早已成年,他認不認您,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會幹涉。”
古鄰溪找謝寄之前就對人進行了全方位的調查,謝氏實乃屹立商界的龐然大物,可誰又會嫌錢多呢,沒想到謝寄連考慮都不帶考慮。
但就是如此,他對謝寄的評價又高一層。
“謝總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小初,他只有十九歲,叛逆期還沒過完,拒絕我說不定只是一時意氣,他早晚會明白,回到古家只會對他的未來更好,”古鄰溪話鋒一轉,“再說謝家家大業大,小初又是個男孩子,也得有所仰仗,才能活得更舒心些。”
謝寄:“您是長輩,有些話或許不該從晚輩之口說出來,但您還是霽初的外公,而我是他的另一半,我想問問您,您真覺得霽初需要遲到十九年的親情與榮華富貴嗎?”
古鄰溪臉上被歲月劃出的層層痕迹一時綳得愈發明顯,他頓了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他們母子。”
謝寄將秘書手機的資料放在桌上,推給古鄰溪。
“我不了解霽初的母親,但霽初從沒怪過您,同時也從沒指望過您能給予的親情或財富,不然古氏大樓就在那兒,他早就去找您了。
“我不會幹涉霽初的任何選擇,他認不認您,都有自己的考量,至於未來的生活,我和他是最親近的人,我們可以分享所擁有的一切。”
為了僅有的體面,謝寄沒有把話明着說出口,但他用態度告訴古鄰溪。
十九年的缺席,古鄰溪作為親人早就失格。
親人不親,而他才是江霽初唯一的仰仗,唯一的後盾,他就可以給江霽初更好的未來。
和古鄰溪告別後,謝寄前往Z大接江霽初。
Z大是國內有名的綜合性大學,在Z市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佔地面積也不可小覷。
謝寄以前接謝泉來過幾次,加上記性好,學校里又有指示圖,很容易就找到江霽初所在院系。
昨天就和江霽初說好今天接人回家住,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江霽初昨晚才沒把古鄰溪的事告訴他,想着今天見了面說。
跟古鄰溪談話耽誤了些功夫,他來的時候,學生剛好下課,沒趕上看江霽初聽課的樣子。
怕跟江霽初錯過,謝寄掏出手機,想打個電話問問江霽初在哪兒,結果還沒點住號碼,餘光就捕捉到熟悉的背影。
江霽初實在是太顯眼了,即使在一學校的大學生中,即使背着個黑色大書包,站在那裏也神采英拔。
他收起手機,江霽初也朝一個方向走了兩步,足夠他看到側臉。
哪怕出了祭壇,他不在身邊的時候,江霽初還是那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樣子,冷漠而疏離。
可他見過江霽初各種模樣,哪怕冷淡疏離,落在他眼裏也覺得乖。
謝寄不自覺彎起眉尾,沖江霽初走去。
不等他走到江霽初身邊,一個男生被同伴推了把,直接給推到了江霽初路前。
男生紅着臉揉了揉後腦勺,責怪地往後看同伴,同伴紛紛起鬨。
江霽初繞過男生就想走,又被男生手忙腳亂地攔住。
謝寄大學沒談過戀愛,但也明白眼前在上演着什麼。
不愧是美術系,連風氣都比其他地方開放。
男生壯起膽子:“你,你好!我是上次比賽時坐你旁邊的那個,你還記得嗎?”
江霽初淡淡道:“抱歉。”
男生有點失望,但還是繼續開口:“沒關係。”
江霽初掏出手機看了眼,像是在等他的電話或信息。
男生見狀也顧不得害羞,鼓足勇氣:“我喜歡你很久了,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江霽初不帶半點猶豫:“謝謝,但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震驚道:“你有男朋友了?!”
謝寄腳下未停,此刻剛好走到江霽初身後:“霽初。”
江霽初回過頭,神情依然是平淡的,眼中卻帶着不加掩飾的欣喜。
謝寄心滿意足地捏了下江霽初後頸:“課都上完了?”
江霽初:“上完了。”
謝寄:“行,跟你同學告個別,我們回家。”
江霽初抓着書包帶的手鬆下來與他食指交握,聽話地對男生道:“我和我男朋友先走了,再見。”
謝寄和江霽初有着七歲的年齡差,跟學校里這些熱血的學生沒法比,他對江霽初,對這段感情有足夠信任,成熟男人也有成熟男人的好處。
雖然這麼說,看到江霽初果斷地拒絕別人,牽他手離開時,還是覺得心口暖呼呼的。
明天周末,二人坐上車,謝寄載着江霽初回家。
他按照計劃,在離Z大和公司都近的地方置辦了一套房子,但還在裝修,所以先去了他家裏。
兩人在外面吃的飯,回到家天色已黑。
江霽初直到進門都有些心不在焉,換衣服的時候扣子差點扣錯。
謝寄還穿着白天工作時的黑西裝,一天下來依舊整齊熨帖,他從背後靠近,雙臂繞過去把江霽初居家服的扣子扣好。
溫暖的燈光下,也卸去了白日裏對外的冷淡,只留給謝寄滿滿的柔軟溫潤。
他搭上腰間環着的手:“昨天古鄰溪找我。”
謝寄鼓勵道:“然後?”
“他想讓我跟他回S市,我拒絕了,他退而求其次,想把我認回去,我也拒絕了,”江霽初解釋道,“本來昨晚就想告訴你,但我們分別後時間太晚,怕耽誤你休息,又想着今天會見面。”
和他猜的一樣。
謝寄:“你怎麼想的。”
江霽初:“沒怎麼想,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
謝寄:“古鄰溪下午也找我了。”
江霽初氣場陡然一變,不悅道:“他打擾你做什麼。”
謝寄捏了兩下後頸給江霽初順毛:“他也是見說不通你才找我。”
江霽初:“你怎麼回答他的?”
謝寄:“我直說了,不會幹涉你的選擇。”
兩人來到沙發處坐下,江霽初坐在謝寄腿上,面對面地趴在謝寄懷裏:“我不需要他,從前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
“我知道,”謝寄安撫地拍打着江霽初後背,“身外之物,古鄰溪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江霽初悶聲開口:“我不要那些。”
謝寄:“至於其他的……我還想給你一個家。”
江霽初從謝寄懷裏爬起來,有些愣憧的與之對視。
謝寄把擋在江霽初眼前的黑髮撥開:“我父母知道了你的事,催着我把你帶回去。”
江霽初更茫然了。
托厲天衡的福,圈子裏都知道他有了戀愛對象,話自然也傳到了他父母耳朵里。
單身多年的孩子有了對象,父母可不得關心關心,結果一打聽,江霽初是個男的就罷了,反正他一直不談戀愛,父母明裡暗裏說過家中開明,就差直接說“男的也可以”。
謝寄語氣溫和,直視着江霽初的雙眼:“他們人很好,而且我媽尤其喜歡長相漂亮的,對你肯定會比對我還好。”
考慮到江霽初臉皮薄,謝寄補充:“當然,你要是覺得早,我們就再等等。”
江霽初不善交際,更別提要應對謝寄父母,一時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不,不早。”
算上獨自守在祭壇的七年,他認識謝寄已經快八年了。
江霽初垂下頭,眼中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失望:“但我不會說話。”
“沒關係,你在那兒坐着就已經很討喜了,”為了緩解江霽初的尷尬,謝寄笑了出來,“不過你得跟我父母澄清一下,因為太過突然,你年紀又小,他們以為我們是不正當關係。”
江霽初:“?”
謝寄家裏雖然對他對象是男人這件事沒太大反應,問題是江霽初還在上大學,才19!剛成年!
性別不是問題,都什麼年代了。
但一定要遵紀守法!
他媽不知道看了哪齣電視劇,質問他是不是不學好,學人家玩什麼強取豪奪,警告他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也就謝寄風評好,又有謝泉出面,他媽才沒親自上門解救“被困大學生”。
他無奈地跟江霽初解釋了遍,獲得聲沒忍住的輕笑。
江霽初清了清嗓子:“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給謝總正名。”
謝寄:“只要你準備好,隨時都可以。”
他們計劃好明天要和謝泉殷霖一起去聽思悠思默的專輯錄製,也算是幾個朋友聚一聚。
去見家長的事,還得往後推。
謝寄見江霽初提前開始緊張,轉移話題道:“等明天回來再想這些,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冰箱裏有草莓泡芙,去吃幾個?”
江霽初搖搖頭,從謝寄身上下來坐到一邊。
謝寄隨手江霽初書包放到沙發后:“你白天上一天課,回家還要畫畫嗎?要不要打兩把遊戲,看看電影什麼的?”
江霽初像是被他的動作驚醒,探身把書包抱進懷中,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他,又刻意拉開一段距離。
謝寄:“?”
江霽初近乎肆意的將謝寄從頭看到腳:“我忽然想到,伯母為什麼會有這種猜測,難不成謝總有前科。”
謝寄:“我哪有什麼前科。”
江霽初翻開書包,從裏面拿出一條用處不明的教鞭。
鞭身漆黑,與江霽初握慣了筆的白皙手掌形成鮮明對比,他用力按下頭部三角形的硬片,教鞭跟着彎成一道曖昧的弧度。
他鬆開手,教鞭便又隨風恢復自然。
江霽初向後靠上沙發,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鞭子,條形狀的陰影在他臉頰和鎖骨不斷徘徊。
他略一挑眉:“今天中午無意間記起來,之前心愿關卡,我見謝總玩得很熟練啊。”
感情那麼在乎書包,是因為裏面放了這種玩意兒!
小小年紀!
謝寄欺身過去,根本不給江霽初逃跑的機會,一把將人仰面按在沙發上。
兩個人緊密相貼,謝寄奪過江霽初手中冰涼的教鞭,他西裝還沒來得及換,袖扣擦過江霽初脖頸,帶起一陣輕微的戰慄。
“之前在國外時跟朋友去酒吧,看他們用過,但我沒玩,借口有事走了。”
江霽初這輩子大概都無法改掉愛撩、撩了又愛慫的毛病。
尤其是謝寄攜帶鋪天蓋地的荷爾蒙將他包圍,連呼吸都糾纏在一起時,更是本能地就想向謝寄投降。
可謝寄不給江霽初機會。
他在江霽初唇上極輕地碰了下:“倒是你,小小年紀,怎麼不學好?”
謝寄說得多溫柔,接下來的動作就有多強硬。
抓着江霽初肩膀將人翻了過去,自己跟着坐直。
江霽初聽着簌簌風聲,自覺是刨了個天坑,慌忙提醒道:“我們明天還要和謝泉殷霖去給思悠思默捧場。”
謝寄笑了聲,一手將教鞭頭部按在江霽初側臉,一手鬆開領帶,往下解了兩顆扣子。
他整整領口,膝蓋把江霽初右腿撇到一邊:“感情在這兒等着我呢,以為拿到了免死金牌?”
江霽初心思被戳破,僵硬地把頭埋在抱枕里。
謝寄確實沒用過,但他學什麼都快。
猶如懲罰降臨前給的甜頭,他先沒什麼力道地甩下去兩次,開恩般:“自己挑地方?”
江霽初咬着手臂,另一隻手指向卧室。
謝寄把手臂從江霽初嘴裏解救下來,幾步后把人摔到柔軟的被褥間。
他瞥到某個未完全閉合的抽屜,不着痕迹地踢了一腳,那點動靜和他說話的聲音重合,江霽初又滿心他的事,根本沒有注意到。
“沒讓你挑這種地方,乖,再給你一次回答的機會。”
病歷在一室水聲中安靜沉眠。
上面是謝寄不久前車禍的傷情診斷書,那次撞擊完全不足以形成致命傷,以他的身體素質,甚至兩三天就能康復。
哪怕剝離軀殼,遺落記憶,你我也會烙印在彼此靈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