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203章
祭壇八年的磋磨沒在謝寄等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時間像是按下了暫停鍵,至少江霽初從祭壇出來時,還是十九歲的大學生模樣。
不過不管外表怎麼樣,八年時間是真真切切的過去了,就連謝寄和謝泉也在祭壇待了好幾個月,回到現實世界后,大家都需要花一段時間回憶自己進祭壇前在做什麼事,適應太平生活。
謝寄回來后發現,他不在的這段日子,他的“假身”類似一具完美的道具,不但欺騙了所有人,連工作都沒給他耽擱。
他傾向於進入祭壇的只是魂魄之類的存在,身體仍留在現實,至於驅動身體行動的是什麼,他也不確定,可能是某種“數據”,也可能是某種玄學類的東西。
說起玄學,他開始着手尋找早年間落水的倒霉表弟,只是江霽初和楊遠相遇的太早,現在再去尋人難度很大,一時沒什麼進展。
最後一戰時,謝寄對生死簿許願,以江霽初、思悠、思默、時知別為首,無辜死在祭壇關卡以及被迫成為boss的人類,都有最大可能在現實世界找回自己的身份。
祭壇存在太久,很多人死了幾十年、幾百年,所以他許了一個生死簿可以完成的願望,“最大可能”。
他重點強調了隊友的名字,因為不清楚這些人現實世界情況如何,屍體有沒有火化下葬,所以以通關者的身份着重強調,讓生死簿給予優待。
就結果來看,他的願望實現了。
思默和時知別都“活”了過來。
思默雖然死了三個月,但現實世界的“思悠”秘不發喪,也就沒傳出“死人復活”之類的傳言。
謝寄在蛇果關卡和思悠重逢,他們都沒有記憶,思悠自稱在現實世界是做經紀人的,這話是江霽初請思悠幫忙照顧謝泉時給的“劇本”。
只不過“劇本”來源於曾經的了解。
回到現實后,思悠帶着思默復建,繼續在娛樂圈打拚,最近走上了正軌。
時知別則像憑空多出來的人,連身份證都沒有。
畢竟時知別不知是哪年哪月去世,連是不是現代都不敢說,生死簿不可能建立起一段虛假聯繫。
不過只要人在,別的就都不成問題。
殷霖回了實驗室,一直想辦法給時知別整個身份,不然以後出門連飛機都坐不了。
謝泉是他們中受影響最小的那個,先有思悠保護,後來又和謝寄會和,隊裏都是大佬,基本沒吃多少苦,一點心理陰影沒留下,屁顛屁顛回學校學習去了。
因病進入祭壇的隊友出來後身體也都痊癒,這大概是生死簿得到自由的回饋。
幾個人偶爾會一起坐坐,不過這段時間很少,因為剛出祭壇都比較忙,但私底下已經交換了聯繫方式,並且拉了群,沒事兒會在群里聊幾句。
值得一提的是,他和江霽初的事沒瞞住。
兩人雖說沒想瞞,卻還是被厲天衡一句“哎呀小美人你看上謝總沒用,他有家室了”給意外公開。
根據謝寄的了解,從祭壇出來的人里,只有通過第六層的保有記憶,第六層以下的則什麼都不記得。
這樣也好,能通過第六層的都知分寸,體量也小,不至於搞出什麼軒然大波,就算有一兩個想曝光,也都被當成腦子有問題,沒人當回事。
“咚——咚——咚——”
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謝寄辦公室門被敲響。
“進來。”
秘書抱着沓資料,穩重地走到辦公桌前:“謝總,這是江先生的資料。”
謝寄“嗯”了聲:“放那兒吧。”
戴着寬邊眼鏡的秘書補充道:“在調查中,我們還發現江先生的外公最近有意聯繫他。”
謝寄合上筆蓋,金屬質地的鋼筆與辦公桌發出幾不可聞的撞擊聲,他從簽好的文件中抬頭:“有意聯繫?”
秘書:“是,根據最新調查結果來看,昨晚古鄰溪先生和江先生已經有了接觸。”
謝寄拿過特地放在最上邊的一份資料。
第七層的虛假世界中,他幫助江霽初恢復記憶,打碎了江霽初可能擁有的,虛幻但幸福的未來,出來后還記着這件事。
但他沒有貿然去找古鄰溪。
距離江母去世已有十九年,古鄰溪不會不知道江霽初的處境,卻一直沒有照顧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的江霽初,想必也沒有多少情誼,他再去牽線只會幫倒忙。
沒想到古鄰溪自己找上了門。
謝寄翻過幾頁資料,對古鄰溪的想法有了認識。
古鄰溪年事已高,人老了容易心軟,念及血脈骨肉,多半是想把江霽初認回去。
但江霽初也多半不會答應。
古家人早幹嘛去了,江霽初雖然艱苦,卻也長大成人,能夠照顧好自己,現在想把人認回去,跟馬後炮有什麼區別。
謝寄:“我知道了。”
謝寄今天工作忙得差不多,將資料一頁頁看完,上面全都是江霽初這些年來的經歷。
哪怕身陷困境,雙腿被污泥包裹,江霽初還是邁出險灘,穿過一地荊棘,頑強地向上生長。
他越看越心疼自己的小男朋友,一顆心快要化成水。
左右沒什麼事,他打算提前下班,去接江霽初放學。
謝寄最後整理了文件,關掉電腦離開辦公桌,他拿過架子上的薄外套正準備出門,手機“鈴——鈴——”地響起。
屏幕上是陌生號碼。
他瞥了眼收好的資料,按下接通鍵。
電話那頭是一個不算熟悉的年邁男聲:“請問是謝寄謝總嗎?”
第七層的虛假世界裏,謝寄聽過這個聲音為江霽初送出生日祝福。
正是剛剛和秘書討論的古鄰溪。
謝寄:“是我,古老先生。”
古鄰溪縱橫商場多年,算起來還是謝寄的前輩,簡單的稱呼和語氣就足夠聽出來謝寄已經明白自己的來意。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看來謝總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打這通電話了。”
謝寄和古鄰溪沒生意往來,如果古鄰溪從小把江霽初養到大,他可能會看在江霽初的份兒上對古鄰溪親近許多,眼下只不卑不亢地回應:“因為霽初的事吧。”
古鄰溪作為古家家主,聲音和語氣常年充斥說一不二的威嚴,但考慮到打算,還是儘可能地表露自己和藹的那面:“謝總說得不錯,我人在Z市,不知道謝總什麼時候有空一見。”
謝寄抬起腕錶:“如果古老先生方便,我現在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兩人約定了地點后,謝寄開車趕去。
古鄰溪選的是一家清靜幽雅的茶室。
儘管在虛假世界見過面,謝寄在現實世界裏和古鄰溪相遇還是頭一遭。
包廂設計仿古,大方典雅,光線充足明亮,和虛假世界比起來,現實里的古鄰溪似乎不那麼有精神,哪怕包裹在得體的中山裝里,依舊被謝寄捕捉到從深處透露出來的、若有似無的老態。
也是,如果事事稱心如意,也不一定能想得起江霽初這個外孫。
古鄰溪打量謝寄一番,客氣地請他入座。
古鄰溪:“早就聽聞謝總年輕有為,二十齣頭就能扛起謝氏,今日一見,可證傳言不虛。”
謝寄:“古老先生過譽,我們這些晚輩可是聽着您白手起家,一手建立商業帝國的故事長大的。”
古鄰溪笑着擺手:“人老了,時代屬於你們年輕人,國家建設需要人才,謝總和謝氏積極響應號召,與高校合作,加強創新,提攜培養新人,為國家、社會培養着優秀人才,實乃新一代棟樑。”
“只是承擔一些能夠承擔的責任,”謝寄沒繼續跟古鄰溪客套,茶社離江霽初學校有些遠,他怕趕不上接人放學,“古老先生找我來,應該不是討論這些的吧。”
古鄰溪喝了口茶,古樸精緻的瓷器緩緩落在桌上,他嘆了口氣:“據說謝總和小初是戀愛關係。”
謝寄坦然承認:“是。”
古鄰溪靜默片刻,悵然道:“當年,小初的媽媽為了那個男人與家裏決裂,沒想到一晃這麼多年過去,連小初都到了談戀愛的年紀。”
說著,古鄰溪又想起什麼似的,跟謝寄保證道:“謝總放心,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
聞言,謝寄露出一個得體的笑來,意有所指:“霽初早就成年,有自己的判斷。”
古鄰溪略眯起眼。
謝寄短短一句話可是擋下了太多東西。
古鄰溪:“謝總這是對自己和小初感情很有信心。”
謝寄不痛不癢拆招:“年輕人,對感情自然看得重些。”
既是指江霽初,也是指他本人。
在古鄰溪面前,他可不就是年輕人。
“既然謝總是聰明人,那我們也不必浪費口舌了,”古鄰溪不再跟謝寄打太極,“我想把小初接回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