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日紅妝不知未來在何方

老街有一所學校，本來是一所村裡，隨着教育改革，這所小學成為縣裏的公辦小學，學校規模自然而然也就擴大了。周邊居民嗅到商業氣息，附近的小賣部也一家連着一家開。

某一天，有家小賣部家的兒子娶媳婦，小朋友都跑過去看新娘子。與其他家娶媳婦不一樣，別人家新娘都是身着白色婚紗，頭上別著白色頭紗，而他家新娘穿着紅色婚紗，頭上蓋着古代成親才有的紅蓋頭。新娘下車后，新郎當場就掀起蓋頭，那個新娘特別好看長得小巧玲瓏，肩頭上還紋了一朵紅色的玫瑰，顯得更加楚楚動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新郎抱着新娘來到二樓婚房，那天新郎全程都是笑着，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對新娘笑也是最後一次。那天新娘也是笑盈盈的，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的笑容了。

每到寒暑假都是附近小賣部裝修的大好時機，那家小賣部也不例外。一年寒假，老闆娘找人定製了一個新的玻璃櫃，並且還在街邊找了一個拖板車的人給拉回來。結果，車夫在停板車的時候，玻璃櫃不知道為何就從車頭滑到車尾，一瞬間偌大的玻璃櫃就成了一堆玻璃渣。老闆娘拉着車夫：“你賠錢。”車夫一臉無辜地看着周邊過路的人，希望有人可以幫幫他，畢竟一天能幹一個這樣的生意也不容易，他解釋說：“你位置沒有跟我說清楚，我給你運到那裏去，剛剛一挪動玻璃就碎了。”老闆娘依舊拉着車夫發衣服：“我問你要不要扶，你跟我說不用，現在出了這種事情，其它損失就不跟你計較了，你賠五十就行。”車夫知道自己理虧，但是五十塊錢對於他來說太多了。他一臉窘迫的站在那裏，只能搓搓手。老闆娘的兒子衝出來，抓住車夫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今天這五十你不出就別想走。”雙方僵持了大概一兩個小時，最終還是車夫賠了錢，拖着自己的板車走了。拿到前後，那對母子露出的笑容令人無法忘懷。

有一段時間，那家小賣部關了好久的門。終於有一天，門開了，才知道老闆娘的兒子和兒媳婦出來車禍，當場就被救護車拉到醫院，進了手術室，懷孕的兒媳婦也因此而流產。後來再看見老闆娘兒子的時候，他臉上多出好多疤痕，坐在店裏面看電視，之後幾乎每一次看到他都是這樣的姿勢。

在街坊鄰居的碎嘴中知道了那天大概發生的事情。國慶節那天霧特別大，老闆娘兒子騎着摩托車帶著兒媳婦去娘家，結果對面來了一台車把兩個人直接撞進手術室，兒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但是依舊待在家裏面不出去找工作。而兒媳婦由於傷到小腦，嚴重影響到四肢運動，而且說話也說不出來，面部感覺像是中風一樣。每每談到兒媳婦，老闆娘的態度就和結婚之前大相庭徑，露出尖酸刻薄的嘴臉：“她就是掃把星，不是她，我兒子不用吃那麼多的哭，這種媳婦我們不要了。”但是，一直都沒有見到過她的兒媳婦。

大約過了一年，早晨在附近的麵館吃牛肉麵的時候，兒媳婦也在那吃牛肉麵。附近鄰居問她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她用無法靈活伸展的手指着自己的小腦，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小腦、不行，現在、手只能這樣。”大家看到她這副模樣，不得感嘆好好一個人居然會變成這樣子。有時候，在路上會看見她一個人上街或者回小賣部，別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會熱情跟別人回應。

原本覺得這樣的日子已經很糟糕了，但是那家小賣部突然又關門了，而那兒媳婦所有的東西都被打包扔在小賣部的門口。她就坐在打包好的棉被上等着自己丈夫一家回來，餓了就到隔壁小賣部買一桶泡麵。隔壁店的老闆是個女的，老公常年在外打工，一個女人撐起一個店可知性格有多剛強。但是隔壁老闆娘看見這個兒媳婦也默默幫她泡好面還從貨架上拿了一瓶水給她。兒媳婦要給老闆娘錢，但是老闆娘怎麼說都不收。在兒媳婦吃泡麵的間隙，老闆娘問她：“你零花錢都是夫家給的？”兒媳婦回答：“我媽給的，我媽在超市上班。”老闆娘沒有再問下去了，誰都知道當年我們縣的超市員工工資普遍都只有一千出頭。

等到晚上小賣部都沒有開門，沒有辦法的兒媳婦只能報警。警察到后，她抹着眼淚說：“他們全家都要我們離婚，我不同意，他們就把我東西都扔出來。”也不知道後面又跟警察說了什麼，警察拉着她的行李把她帶走了。

第二天，警察帶著兒媳婦以及她的行李來到小賣部，小賣部門依舊沒有開。隔壁老闆娘把她拉到一邊說：“昨天晚上你走後，他們騎着個車回來了一次，但是又走了。”兒媳婦把這番話告訴警察后，警察按照兒媳婦告訴他的電話號碼打過去，並叫老闆娘一家人回到小賣部。過了一會兒，那家人像沒事人一樣騎着摩托車回來，一邊開着門一邊向警察解釋：“我們就是昨晚出去了，沒有把她掃地出門。”警察也就口頭教育幾句之後，就開着警車走了，最後那個兒媳婦一個人又拖着這些行李進去。

過了一段時間，老闆娘的兒子依舊那個姿勢那個位子看電視，與之前不一樣的就是旁邊多了一個女人，看起來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