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兒失蹤
第二天。
感覺傷勢已經不足以影響自己日常行動的黃芾換上衣服，悄悄離開了醫院，正按照記憶里的路線朝家裏走去。
黃芾和陳妘霜結婚已有五年，孕有一個女兒，取名黃姳葉，今年四歲，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若不是黃芾創業失敗后變了個人，他們一家該是人人羨慕的模範家庭。
可黃姳葉作為陳妘霜的寶貝女兒此時卻不見了。
此時的黃芾家。
一群人正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個個不知在說些什麼，臉上都是義憤填膺的神情。
一個女子坐在一邊，並沒有參與眾人的話題，顯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女子五官與昨天去過醫院的陳妘露有些形似，皮膚蒼白，眼球佈滿血絲，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正是黃芾的妻子陳妘霜。
“我當初就說黃芾這人靠不住，明確表明不支持他和妘霜的婚事。你看看現在，公司倒閉之後整天無所事事不說，現在連自己女兒都照顧不好給弄丟了。”說話的女人眼睛眯成一條縫，過分長薄的嘴唇一張一合，語氣刻薄。
“大嫂說得對，當初我就不看好妘霜的這門婚事。現在小葉都不見了，黃芾也連個影都沒有。你們說說有這麼為人父母的嗎？”另一個身材臃腫的女人接話道。提起黃芾語氣里的不屑毫不掩飾。
“好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幫妘霜找到她的寶貝女兒。一個個在這說什麼風涼話！”這次開口的是陳妘霜的母親沈晴芳。
沈晴芳今年已經五十有餘了，但由於注重保養，身材還沒走樣，再加上能生出兩個姿色出眾的女兒自然長相不俗，所以還有些半老徐娘的風韻。對於陳妘霜的婚事她一開始也是反對的，但黃芾後來不是自己辦公司了嘛，算是證明有能力給陳妘霜幸福，再加上女兒樂意，她就只能接受了。
黃芾現在確實不像話，但聽到大嫂和弟妹對黃芾的埋汰沈晴芳還是有些不高興。當初聽到黃芾自己辦了公司你們一個個腆着臉去巴結，現在公司破產了就翻臉不認人了？還說什麼當初就不同意，自欺欺人！沈晴芳內心冷笑。
“你們都別說話了，讓妘霜冷靜下。妘霜，怎麼樣了？小葉有消息了嗎？”陳妘霜的父親陳居河示意眾人安靜。
“還沒有消息。我已經報警了，林學長那邊也找熟人留意了。現在只能等消息。”陳妘霜勉強地寬慰道，明顯不想讓父母太過擔心，手裏緊緊攥着手機。
陳妘霜是昨天下班回家發現女兒不見了的，連黃芾也不在，之後她找遍了所有和女兒常去的地方，最後一無所獲才報了警。
陳父陳母不放心陳妘霜，昨天晚上就來陪着她，而她為了等消息一整晚都沒睡。
陳居河聞言眉頭緊皺着，有些擔心女兒的身體吃不消：“妘霜你先睡會兒吧，你一晚上沒睡了，孩子是重要但是你的身體也要注意啊！先去睡會兒，一有消息我們第一時間通知你。”
陳妘霜搖搖頭，“出了這種事我怎麼睡得着，再等等吧，說不定等會就有消息了。倒是你和媽一直陪着我，先回去休息吧，你們年紀大了身體撐不住。”她又轉頭對叔叔伯伯勸道：“大伯、三叔，你們也帶着伯母嬸嬸先回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們。”
陳居河知道勸不住女兒了，只好不再做無用功：“妘霜說的對，大哥、三弟你們兩家先回去，能聯繫上的熟人也都請他們幫忙留意下，我們一群人都在這也沒什麼用。”
“那我們就先走了，有消息再聯繫！”陳居河的大哥陳明江和三弟陳匯海說罷就各自帶着妻子回家了。
眼見着送走了兩家人，沈晴芳不着痕迹地拽了拽陳居河的衣角，抬起手機湊到老公的眼前。
陳居河看了看老婆手機上剛接收到的消息，輕輕皺了皺眉。
“妘霜啊，我和你媽也先回去想想辦法，你在家等消息千萬別再出門，你現在這身體要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可承受不起。”陳居河從手機上移開視線對女兒說道。
“你們別擔心，我就在家裏等消息，不會隨便出去的。”陳妘霜在話里給自己留了分餘地，暗自慶幸還好沒被發現。
陳父點點頭，陳母又拉着女兒交代了幾句才一起離開。
陳妘霜走進卧室，獃獃地坐在床上看着床頭的兩個相框，相框裏分別是她和黃芾的結婚照以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結婚照里的黃芾身穿白色西服，一表人才，氣宇軒昂，眉宇間是家有嬌妻、事業有成的人生贏家才有的意氣風發；而陳妘霜一身聖潔的婚紗，愈發顯得亭亭玉立，精緻妝容下綻放出幸福的笑容。這樣的兩人，稱得上是天作之合。
陳妘霜腦海里閃過嫁給黃芾時婚禮上一幅幅身邊的人或嫉妒或羨慕或祝福或不懷好意或真心實意或笑裏藏刀的面孔，心裏百味雜陳。
她目光轉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陳妘霜美貌依舊，臉上笑容不減，但眉間多了抹不易察覺的憂愁；黃芾的表情僵硬，雙目無神，眼神里再也沒有曾經的意氣風發，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是當初拍照時陳妘霜甩了臉色才勉強裝出來的。整個人就跟失了魂魄一樣；夫妻二人之間的黃姳葉當時還不到兩歲，被陳妘霜抱在懷裏，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面對着鏡頭只有懵懂，手裏緊緊的抱着一隻小小的玩具熊。這小小的人兒絲毫沒察覺到身邊的家人之間已悄然出現了一絲裂縫。
忽然，陳妘霜猛地起身，右手抓住結婚照用力地往下一合，左手順勢拿起了全家福又重新坐到床上。
她的表情苦澀，手指輕輕撫摸照片上的女兒。
“小葉啊，你到底在哪啊……媽媽好想你。”陳妘霜已經想不再浪費時間去埋怨墮落的丈夫了，她現在只想着女兒到底在哪裏，有沒有吃飽，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因為看不到媽媽而害怕。
想到這，這位年輕的母親愈發惶恐、眼眶逐漸濕潤，手中的相框也慢慢被打濕。
咚咚咚。門口傳來敲門聲。
是誰？
陳妘霜用紙巾擦掉眼角的淚漬，對着鏡子整理了下表情，隨即去開門。
“你還知道回來？你眼裏還有這個家嗎？”陳妘霜望着眼前因酗酒過度日顯消瘦的男人，強壓着心裏的怒火冷笑出聲。
“昨天有點事去處理了，沒來得及和你說下。抱歉。”黃芾歉疚的回應。
黃芾暗嘆一口氣，就自己原身之前的那副德行，再加上被酒氣掏空的身子，就算真是有事也難免會被認定是出去買醉了。
陳妘霜有些不知所措，這是黃芾自酗酒成性以來第一次好好回答自己的問題，而且還道歉了。即便是借口她對此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埋怨的腹稿也沉寂下去，連帶火氣都消了不少。
“小葉呢？她不在家嗎？”黃芾沒有看到家裏記憶中的女兒，疑惑出聲。
“不知道，現在還在等消息。”陳妘霜想到下落不明的女兒，心情又低落起來，語氣回歸冷淡。
“不知道？”黃芾挑了挑眉，旋即後悔了。
“我每天早出晚歸忙着工作，哪有空一直看着孩子？你一直閑在家都不知道女兒失蹤了嗎？你整天只顧着喝酒連家裏也不管，現在女兒都不重要了是嗎？黃芾你配做一個父親嗎？”陳妘霜的怒火被徹底點燃，眼眶裏委屈的淚水開始打轉，她不明白眼前只顧整日買醉的男人怎麼能做到理直氣壯的質問她不清楚女兒在哪，難道現在這個家庭不是靠她才能得以為繼的嗎？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小葉現在在哪，畢竟一直是我在家照看她，昨天實在是有事出去才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裏。”黃芾沒有意外妻子對他上一句話的反應，那句話配上他下意識的挑眉，確實像是略帶不滿的質問。
不對！
“你說什麼？小葉失蹤了！就昨天晚上的事？”黃芾只顧着照顧這個為家庭負重的女子的委屈情緒，一直在斟酌詞句以免火上澆油。結果現在才反應過來事情的重點。
“你現在才想起來關心女兒？平時出去喝酒怎麼不記得家裏還有個女兒？”
“就是昨天你出去之後的事！喝酒會比你女兒還重要嗎？”
黃芾知道陳妘霜現在需要的就是發泄一下情緒，沒有出言反駁。
總不能直接說自己喝酒後被車撞了吧，只會橫生枝節而已。更何況這個理由也多半不會被接受。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自己一個人出去把女兒留在家裏。”
黃芾看妻子的臉色隨着情緒的發泄慢慢緩和，再度出聲認錯。
“報警了嗎？警察那邊有沒有消息？”
“報了，警察那邊一有消息就會通知我。”
黃芾這次知趣地沒有問陳妘霜為什麼不出去找找看，看她一臉的疲憊估計能找的地方早都去過了，多半還是被誰強行勸回來的，自己就不要斗膽再撞槍口了。
話題結束，兩人之間的氣氛再度陷入沉默。
好尷尬啊。
黃芾覺得有些無趣，端起桌上已經涼透的茶水喝了一口，轉身進屋。
陳妘霜繼續獃獃地坐在原位，沒有去管轉身離開的丈夫。
黃芾家不是富豪標配的獨棟別墅，只是在普通的小區里普通的一棟樓中普通的一層，不過比起其他住戶的房子大了許多，除了必備的廚、衛、餐以及客廳之外還有三間卧室，包括主卧。
至於黃芾為什麼不在公司沒破產之前有錢的時候買棟別墅，用他自己的原話來說，就是他們家屬於小康有餘富貴不足，犯不上必須住別墅。
現在黃芾進的就是他和妻子陳妘霜分居之後的一間客卧。
卧室里的陳列很簡單，就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個衣櫃，還有一個和黃芾一起搬進來的書架。
黃芾掃了眼書架上的書，大多都是一些經濟金融類的著作，在書架的角落還零零散散參雜幾本兒童睡前讀物。
記憶中之前的黃芾確實挺疼愛這個女兒的，經常在睡前給女兒講故事。能從百忙之中專門抽空給女兒講故事，看起來還算是個合格的父親。
黃芾從衣櫃裏拿出衣服換上，準備出門去之前帶女兒去的地方再找找看。終究是自己名義上的女兒，不管不顧也說不過去。
一陣鈴聲傳來，是黃芾換下的衣服中的手機在響。
“喂，哪位？”是個陌生號碼，黃芾想了想還是接了。
“你叫黃芾是吧？你女兒是不是叫黃姳葉？”
“你是不是還開了個公司？”
黃芾聽着對面傳來的粗獷男聲，心裏頓覺不妙，怎麼感覺是麻煩上門了。
“我是叫黃芾，黃姳葉也確實是我女兒，之前是開過一個公司，不過……”
“是就對了，你女兒現在在我手上，在下午三點之前帶兩百萬現金來贖人。到時我會把地點發給你。你要是敢報警就等着給你女兒收屍吧！”黃芾本來想說自己已經破產了，沒想到直接被打斷了，對方還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要求。
“我答應你的條件，但是時間得改一下。下午六點吧，時間太短我籌集不出那麼多現金。”不管怎樣，先穩住對方再說。
“你別想玩什麼花招！你要是想這個小丫頭死的話我馬上就成全你！”
“你別衝動！我確實需要時間籌錢，我保證絕對不會耍任何花招。”
……
對面沉默，片刻后再度傳來聲音。
“可以，但你要一個人來，要是讓我發現有人和你一起，我不介意讓你可愛的女兒身上缺點什麼……”
“好，我還要看看我女兒，我必須保證她是安全的，不然我怎麼相信你們。”
“沒問題，滿足你。”說完對面就掛斷了電話。
“叮”黃芾的手機收到了一條剛才的打過來的號碼發過來的彩信，是照片。
照片里是一個被蒙住雙眼的小女孩，渾身都是髒兮兮的，正是黃姳葉。
黃芾照着剛才的號碼再次撥打電話，手機里只有對面的手機已關機的提示音。
還挺謹慎。黃芾放棄了通過查電話號碼找警方幫忙的想法。
看來得自己想辦法了，黃芾帶上手機和身上僅存的錢和陳妘霜說要出去找女兒之後就出了門。
還好，他還知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女兒。陳妘霜聽着黃芾離開的關門聲心裏默默想着，同時也決定出去再找找。
黃芾出門之後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來到了他家所位於的那棟樓的天台上。
黃芾閉目默默運轉意念，一個藥丸大小的紅色珠子從他的額頭慢慢凸現，他伸手摳下珠子，本就消瘦的臉頰更加蒼白，豆大的汗珠順着他因忍耐極大的痛苦而有些猙獰的面孔流下。
身體太弱了，連這種最基本的意念控物在透支身體。黃芾對自己這副軀體更加不滿。
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放置小紅珠子，黃芾就下樓去為傍晚的事做準備了。
估計很快就要來了吧。黃芾回頭再看了眼紅珠子放的地方。
天台的這枚小珠子，是為了引來一個不知道又跑哪去逍遙自在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