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通遠瓢把子（下）

觀眾大多是“熟人”，老仙基本不認識；不時有人問好，老仙不得不一一回復。有“熟人”問道：

“哎吆，老仙啊，你不下去壓陣，孩子們中不中？”

沒等孫老仙出聲，又有熟人回答：

“看你說得啥話，就這幾個人，孩子們一定中，用不着老仙出手。哎吆！好多年沒見老仙出手，身體還中不中？”

孫老仙一臉無辜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以前多厲害，反正現在不會打架。”

“對，我差點忘了，你魂丟到天宮，真的想不起以前的事？”

“不騙你們，一點印象都沒有。”

明顯看到，孫石頭一方全是爛衫少年，對方的衣衫更加破爛。石頭似乎與對手頭領說了幾句話，不知道是談判還是開場白，大戰隨即開始。只見石頭在前，與猴子、小豕擺成鐵三角，麥子居中。四人很快就被對手淹沒，河堤上只能看到幾個人的頭被無數頭包圍，不管對方怎麼攻擊，都不能打散四人戰陣。其它爛衫少年也都加入戰團，因為石頭四人吸引了太多仇視，其它戰團均是通遠市少年佔優。觀眾不用仔細分辨，看衣衫破爛的程度，就可以區分對戰雙方。

孫老仙聽到身後有說話聲：

“沒想到洛陽東區這麼亂，難道俠客打架縣衙不管？”

孫老仙與幾個“熟人”回頭，看到一位藍衣道士與一位氣質出眾的白衣人，白衣人憤憤不平地數落縣衙的不是。老仙的夥伴不認同這種說法，硬邦邦地斥責道：

“看你說的啥話，一群沒飯吃的窮小子爭飯吃，他們巴不得縣衙來人，把他們抓去吃牢飯。一看你就是富貴人，整天呆在大宅，啥都不懂。”

白衣富人一愣，對着道士笑了笑，轉頭對老仙等說道：

“看來悶在家裏真不行，被人罵不知人間疾苦。那你們說，官府為什麼不給這些少年分地，這些棒小子完全能夠種地養活自己。”

孫老仙的夥伴一臉鄙夷：

“說你不食人間煙火，你還不信；要是給他們分地，市場的雜活給誰干？還不是需要勞力。”

白衣富人抱拳行禮，呵呵一笑說道：

“你們說的沒錯，確實要多到市井走動。這群少年功夫真不錯，要是出去打仗，我看以一頂百都不為過，這才是咱們大唐男兒的風範。快看，你們要贏了！”

石頭四人依舊被圍，外圍的通遠市少年相反，揍得對手到處亂跑。這裏有江湖規矩，不能使用武器，都是赤手空拳，否則非出人命不可。時間不長，對手老是挨打，忍受不住紛紛逃離戰場。如同真正的沙場，一方有人潰逃，整個戰鬥很快結束。石頭四人鼻青臉腫地爬上河堤，唯獨麥子完好無損。

老仙的卦攤在河堤旁，里坊大門內里。幾步路走回到卦攤，剛坐下來，藍衣道士與白衣富人走過來。道士穿的衣服與老仙接近，老仙的袍子洗的發白，補丁摞補丁，道士的衣服很新。白衣人看着卦攤，對道士說道：

“天罡，算一卦？”

道士勸道：

“李公應該清楚，卦不能亂卜。”

“別多想，就當找樂子，要不咱們不是白來一趟？”

道士看到布幡上的對聯，問老仙：

“你讀過《易經》？”

老仙搖搖頭又點點頭：

“只知道八卦，其它內容都不記得。”

“那怎麼卜筮，不是坑人的吧？”

“我發現，道教人總是這樣，凡是超出你們想像，都是妖孽。”

“看你穿着道袍，不也是道教人？”

“我是修道的，不是道教的。”

白衣富人來了興趣，笑着問道：

“你不記得《易經》，那你怎麼卜算，不如給我算一卦？”

“當然可以。有個問題我要問這位老道，你知道什麼是卜算嗎？你明白我不是說江湖騙子。”

“當然了，大衍之，其用之數四十有九，遁去的一就是我們道家卜算的機會。”

“你這樣想啊？我跟你的想法不同。我們都知道，卜算是泄露天機，這話沒毛病吧？”

“沒毛病。”

“那好，你以為昊天大帝會隨便把天機泄露給我們？應該是大帝借我們之口，將他想要泄露的消息說出來，如此而已。”

白衣人又笑着問道：

“還有這種說法？”

“那當然，所以我給人卜算，不可能明白其中關節，只有運氣好的人，自己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處境，如何應對。當然了，運氣不好的人，大帝沒有借我之口泄露天機，你不能賴我，我也不清楚大帝什麼時候降臨。”

老道笑了起來，說道：

“你這說法真好，什麼時候我也到街上擺個卦攤混飯，反正大帝來沒來誰也不知道。”

同行是冤家，確實如此，老仙瞪了道士一眼，對白衣人說道：

“公要不要碰運氣？”

孬蛋走了，沒人在旁邊幫腔、抬轎，確實不方便。老仙正感尷尬，打完架的麥子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貴人，一看恁都是福氣人。老仙很少出手，你看那布幡上的對聯，不會念的老仙不給算，給多少錢都不算。老仙說過，他專門給精通《易經》的人算卦。”

“這樣的規矩啊，那他給你算過沒有？”

麥子擦去臉上的汗珠，回答道：

“老仙說我們窮人的命會變，所以不能算，一旦算了命，運氣就會固定，一輩子窮命。老仙還說過，只有星星下凡的人才有命運，不是星星的人沒命運，不能算。”

白衣人還是一笑：

“說辭就是一套道理，天罡，高手在民間啊。老丈，給我算一卦。”

卜算是吃飯的手藝，老仙很重視，背着人練過很多次。跟上次比，雙手靈活自如，一邊喊“致虛極，守靜篤”，也不去管白衣人是否閉目沉思，雙手擺弄算籌，時間不長就有了結果。本卦是上震下乾，乾卦的初九、九二是老九，所以還有變卦，上震下艮。老仙寫下結果，白了一眼道士問道：

“給我說說卦象。”

道士氣的笑起來：

“是你卜算還是我卜算？卦象都不知道還怎麼算？”

“當然是我卜算，你試試看，能不能算出這個卦？”

白衣人說道：

“我告訴你吧，本卦是，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勿履。變卦是，山上有雷，君子以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檢。”

“這樣啊。我說老道，規矩你懂吧，我要解卦，你最好迴避，聽多了不靈。”

麥子首先行動，很乖巧地遠離卦攤。老道還要辯解，白衣人說道：

“天罡，你還是離開為好，我要聽聽老丈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