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獸頭杖
“沒事，走的急了點，一時眩暈而已。”
他是被路過的鄰里抬回來的，九娘倒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冷，只是看着青塵也不說話，對於青塵的話也不置可否。
“吱~~呀”
卻是這時候院門被緩緩推開，院子裏進來三人。三人皆披麻戴孝，神情低沉，看其麻孝形式，便知道其人定是剛剛逝去，李老爺子的至親之人。
來人兩大一小，最長者為一沉穩剛毅的中年漢子，稍少者也是一個中年，只是一張臉龐填滿了失去至親的哀傷，如此全身披麻戴孝，兩人是李老爺子子侄輩無疑了，剩下那個最小的是一個比青塵還要矮一截少年，甚至都算不得少年，只能算是個大孩子，也只有他是神色似有低沉，但也似並不懂什麼似的，不懂他的至親之人這一去就是永別。
九娘開了門，迎了出去，青塵雖尚在屋中，但門敞開着，院內情形一目了然。
青塵驚疑，九娘也有些詫異，等着來者三人先開口。果然那年長者說話了。
“九娘，我等家有新喪之人，身有晦氣，倒是打擾了。”
聲音中的疲憊能輕易聽得出來。
“李大哥哪裏的話，老爺子百歲乃是大喜之事，何晦之有。”
原本只有老人壽終正寢才能算得上百歲，而百歲不像少夭、半折，乃是正正真真的喜事。李老爺子已是難得的高齡，所以九娘在此稱老人家百歲，倒是真正的喜慶之言。
“李大哥，你便說，能用得到的，儘管開口。”
“聽說山，青塵這孩子，因為家父的逝去，傷痛之極，以致昏迷，我等是特來探望的。”
說著那個年長的剛毅中年便側過九娘走到青塵身前來。
這般言語倒是有些突然，但九娘看得出來，顯然一行三人此來，所求之事多半與青塵相關。
“李爺爺，待我、待我親善，驟聞噩耗，情難自禁。”
看着眼前這個剛毅的中年漢子努力地擠出笑臉，聽着他嘴邊的話，青塵不得不一振精神，情急之下青塵勉為應和，只是話語到了嘴邊有些結巴。
“老人家在時，倒是多次提起賢侄，不，是小兄弟，還屢屢誇讚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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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機敏非凡人。”
青塵再次一愣，這一次說話的不是那個年長的剛毅中年，而是另一個神情悲傷的年紀稍小的中年，好似提到李老爺子身前種種，一時間有些情激，還不待剛毅漢子說什麼，就來了這樣一句。
如若說這話的是年長的剛毅漢子，青塵是着實不信的，但如果是這個沉湎悲痛的中年，青塵倒是得信三分，只是這般話語總是感覺怪怪的。
兩人如此親善攀談，青塵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事已到此，青塵哪裏還不知道眼前兩位叔伯有求於他，而且事情多是與李老爺子有關，遂吸了吸氣道：“李叔，可有幫的上的地方，您直說便是?”
他可不敢順着來人稱兄道弟，要知道剛剛九娘也只是稱其為李大哥。
果然，還不待沉痛中年神情和緩，剛毅漢子便是神情一舒，湊近青塵淡笑，只是話到嘴邊像似想了什麼悲傷的事情，神情變得沉痛。
如此情形，青塵自然知道他要動之以情，但臉間的情感卻看得出來是真的，倒不似作偽。
“父親近日得小兄弟啟示，頗有奇思，就在昨日，據父親所思所想，我和二弟請的那位師傅終是功成，成了一雙奇異拐杖。”
聽到此處，饒是對後續發展有所猜想的青塵不由得臉頰一抽，好吧，老人家的剽竊不算剽竊。
“此拐杖夾於腋下，如臂使指，頗為妙用。”
他說道此處，嘆了口氣。青塵知道下面就是老人驟然而逝，想到自己所做的種種，也跟着沉重起來。
如若不是青塵前段時間向老人炫耀腋杖的十八般妙用，並且給眾老人挨個試過，老人也就不會興沖沖的雨後去試新杖，以至於今天這種地步。
如若不是自己興起多嘴，或許無常就拿老人家的生魂毫無辦法，卻也不知如今老人家如何了，他尤不可知，只是想來多半處境不善。
果然接下來便是關節所在。
“昨日急雨過後，父親便不顧阻攔，去試那一雙新杖，說來也是奇異，也不知怎的，原是走的穩穩的，卻是有一支拐杖突然折斷，當時父親正興起，一個失力便倒地不起。”
“待我和家僕上前去扶時，老人卻是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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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着說：‘別扶我，省些力氣，讓我說幾句話。”
當時的李子成焦急那般，便沒有聽，嚷着父親千命百歲，便要去扶李老爺子，卻是被李老爺子使足了力氣當臉吐了一口。
而這一吐好像使盡了氣力，老人緩了好一會兒，這才能低聲說話，此時老人氣色已經灰白：“得了，把這雙拐杖隨我葬了，老人家我還沒使夠，那，那條斷了的，就，就拿我的獸頭杖去找山狗那小子換一支來，說來，還是感覺他小子那雙使了順手。”
話罷，便合上了眼，溘然長逝。
李子成這才驚醒，是自己打斷了父親的臨前交代，又急又氣之下，便抱頭大哭起來。
青塵也沉浸在自惱沉重之中，也沒想起他手中的那條榆木枝怎麼配得上那條獸頭杖，李氏兄弟倒也毫無他想，老爺子臨前就這樣一個交代，而且老人家一生豁達，以次換好，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用老人家的話說就是：萬事難得心頭好。
就這樣稀里糊塗，一隻粗略榆木枝便換了一支巧琢獸頭杖。
直到李子成李氏兄弟走後好久，青塵才緩神過來，只是看着手中樣式古樸的獸頭杖一時間沉默，沉默……
之後趙魁倒是再度尋來，青塵就在他耳邊低聲幾句，他面色一番變幻，點頭離開。
……
時過黃昏，青塵看着西方最後一片色彩消失在遠山，再回頭來時，才發現夜色好似水墨潑灑，一層濃過一層。時間差不多了，他跟九娘打了招呼，並且讓趙魁做了掩護，便徐徐向村子外行去，走的不急不緩。
待行得村后，村口隱約間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蘆花，你去了哪裏？快回來。蘆花……”
直到遠離了村子，遙遙看到村子裏若隱若現，油燈的星點之光，感覺此地恰恰適合，他面朝遠村一處，使儘力氣大吼了一聲：“出來，你兩出來！”
下意識握緊了手間的東西，等待着回應，只是良久之後，習風一陣陣吹過，卻遲遲不見動靜。
一不做二不休，頭皮一豎，便再次大喊：“出來，給我出來。”
只是夜風如故，久久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回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