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斯人北來,美人恩重
第二百二十六章斯人北來,美人恩重
鍾離雲中雖去,但畢竟雙方最終算是鬧了個不歡而散,因此房間裏的氣氛仍舊顯得有些凝滯。
林楚一拍拍楚扶蘇的肩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倒是楚扶蘇洒然一笑,將這件事看似輕輕揭了過去:“前輩,林大哥,倒是叫兩位見笑了。”
兩人搖搖頭,這件事畢竟是楚扶蘇與鍾離有心之間的“家事”,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不平峰與大劍坪楚氏,不,或者乾脆說與如今屬於楚扶蘇的大荒劍宗這一脈,交情已經極深,說是過了命的交情也毫不為過。
早先在大荒之中那場玉龍雪山戰役里,為了給楚扶蘇解圍,不平峰有數百兄弟姐妹永遠葬身在了那條大峽谷底,甚至他們中的很多人,在後來無人嶺東護法擎天臨死反擊之下,又化作了血屍作戰,致使手足相殘,兄弟相殺,很多人拼到最後連個全屍都沒能留下。
這件事是楚扶蘇心中永遠的痛,而也由此,不平峰與大荒劍宗可以說是真正的兄弟盟約,有難必救。
這次從各處前來相助的各方勢力至此便都散了,也是不平峰來的兩人留到了最後,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此刻楚扶蘇所在的畢竟是南祝融洲,也就是不平峰落腳之地,使得他們不用急於趕回宗門,在此便可以處理部分宗門事物。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不平峰峰主林楚一見諸事皆畢,便問起楚扶蘇之後的打算。
林楚一看着年齡大概在二三十歲之間,作為一峰之主,顯得極為年輕。當然,修士之間從外貌上多半是看不出什麼年紀的,有些看上去垂垂老矣的老叟實則方才修鍊了幾十年,但偏偏看上去還是孩童或是少年一般的人物,卻是已經修鍊了千年萬年的老怪物。
只是楚扶蘇還是感覺到,這位林大哥的實際年齡一定也不大,或許不如他看起來的這麼年輕,但多半也老不到哪裏去。
倒是有一事讓楚扶蘇覺得挺巧合的,他先前在那婆羅河一帶曾化名林楚,扮了個書生樣貌,如今這位林大哥叫林楚一,也就多了個一字,頗為有趣。
因為有着不俗的交情,所以對方問起時楚扶蘇自然不會虛與委蛇,而是如實答道:“可能再次隱姓埋名吧。正好此次聚攏起這麼多大修士,可以趁機金蟬脫殼。那些暗中窺視的眼線當著這麼多十一境甚至十二境的面,又有着大劍仙之名作為震懾,多半會消停一陣。以往躲不過那些大修士的神識,如今倒正好可以藉機脫身。”
“嗯,如此也好。”林楚一點點頭,但話中仍舊不免擔憂地建議道,“只是如今你傷勢太重,又遭逢跌境,倘若真的遇到什麼危險,怕是難以平安渡過啊。倒不如來不平峰將養一段時日,待傷勢恢復后再做打算?”
“謝過林大哥的好意,只是暫且還是不了,以後若有機會,定然會上門叨擾一番。”楚扶蘇搖了搖頭,婉拒了林楚一的好意,然後又多解釋了一句,“此次風波雖然暫時平息,但相繼而來的麻煩肯定會絡繹不絕,我若真去了不平峰,到時候整座不平峰只怕都不得安寧,總不能日日提防着那些十境十一境大修士前來尋釁甚至刺殺吧?更何況我如今這傷勢,也不是三五日之間就能痊癒……總之是謝過林大哥的好意了。”
林楚一搖了搖頭,只說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氣,但眉頭卻微微皺了皺。
如此一來,楚扶蘇眼下也只是從一個龍潭虎穴跳出來,
往另一個龍潭虎穴里跳進去啊……
“倒是有一事,想麻煩林大哥。”關於自己傷勢與去處一事,既然已經有了決定,楚扶蘇也就換了件事情說起,而這件事其實他在此前便已考慮過了。
“楚兄弟但說無妨。”
“好。”楚扶蘇笑着回應一聲,將另一邊的小漿果四人召來,這才繼續說道,“眼下我的情況有些複雜,本就要藏身匿跡,我身邊的幾位同伴在先前那一戰是露過臉的,再跟在我身邊也只怕並不安全,所以我想請林大哥能夠將他們帶去不平峰一段時日,待之後我再尋機接回。”
聽他這麼說,林楚一還沒來得及反應,但那邊四人卻開始鬧騰開了。
“不行不行,我不走!”這是第一帥。
“對啊,楚哥哥,我們不想去別的地方啊!”這是第一美。
“公子?……”這是小漿果,她並沒有表現出太強烈的反抗,但一雙澄澈如水的眼睛也帶着疑惑望着楚扶蘇。
“嗯嗯嗯!嗯嗯嗯!”這是楚小寶,他先是用力點頭,然後又用力搖頭,大概點頭是應和第一帥和第一美的說法,搖頭則表示自己也不想離開。
楚扶蘇無奈,只好將其中利害與他們說清楚,並說明過不多久,自己就會前往不平峰接回他們,眼下只是暫住在人家那裏而已。
其實這也確實是無奈之舉,原本作為幾人棲身之地的盤古鼎,在先前的衝突之中受創極重,為了擋下血刀老祖最後留下的暗手,不令楚扶蘇體內界樹被斬,盤古鼎硬生生吃下了那一擊,以至於直到此刻盤古鼎內都還是一片混沌,各處陣法殘破不堪,天地靈氣沖盪不已,這種情況下自然是不能待人的了。
可讓他們再繼續跟在自己身邊,又完全不現實。正如他和林楚一說的一般,在先前滄瀾江上那場對峙中,小漿果他們都是已經露了面的。以血刀殿為首的那些勢力不是傻子,就算自己精通障眼法,但帶着他們這一行人一路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總難免被人尋出蛛絲馬跡,如此一來不但是自己,小漿果他們也將會陷入絕大的危險之中。
楚扶蘇自然不願如此。
所以,暫時將小漿果他們寄託別處,反而才是對他們最安全的安排。
無論如何那些勢力的最終目標都是他,只要不跟在他身邊,又有不平峰作為照拂,當不會再有什麼危險。
四人原本是不樂意的,但最後楚扶蘇說了一句“難道你們這是想害死我么”?這句話真的是極重了,甚至第一美聽了之後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瞬間就紅了,險些哭出來。
可楚扶蘇也沒辦法,不說點重話他們也不肯聽,只能寄望於他們之後能夠理解吧。不管怎麼樣,把命保住了才有機會發脾氣。
最終,事情也就這麼敲定下來。
“好,那楚兄弟你自己保重,若有危險立刻飛劍傳信至不平峰,我們立馬就到。”最終,林楚一與楚扶蘇作別。
楚扶蘇自然應下。
盤古鼎四小隻他們仍舊顯得不情不願,甚至連性格最好的小漿果,望向楚扶蘇的眼神里都帶着微微的委屈與埋怨。
但楚扶蘇裝作視而不見。
“孩子,這枚劍符贈你,關鍵時刻興許能夠幫上些忙。”那位不平峰老者臨別之前遞給了楚扶蘇一枚劍符,與九洲天下如今盛行的那種御劍符不同,通體泛着瑩瑩的藍色。
楚扶蘇接在手上,立刻就感覺到這枚劍符表面上雖然看起來精緻可愛,但在其中卻蘊藏着一股莫大的動蕩的力量,如龍潛於淵。
好寶物。
楚扶蘇沒有矯情,這種時候能多一點保命的手段自然再好不過。
如此,幾人就此別過。
迎客渡上這間寬敞的屋子裏,原本擠滿了人還不覺得,此刻只剩下楚扶蘇一人,便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眾人既去,尤其是連小漿果第一帥他們都已經有了安排,楚扶蘇便也沒什麼可留戀的,稍微收拾了一番就離開了這間屋子,來到迎客渡外間的廊道里。
這時已經是日頭落暮,迎客渡內部各處都點起了五顏六色的燈,將船內世界裝點得極有氛圍。楚扶蘇的房間在迎客渡最頂層,此刻出了屋子,居高臨下看去,所見便是一派人頭攢動,各色節目相繼紛呈,一家家店鋪也在張羅着拉客。
“客官,用膳不?咱們店裏新研製的菜品,清蒸火翅魚,味道可是一絕,不嘗絕對後悔!”
“看到沒,這件,白虎年間的畫,看到這落款了沒,張大萬!先前有人給我出了紋銀一萬兩我都沒捨得賣!”
“哎,-前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突然整個船就黑了?”
“噓!別瞎打聽,當心引火燒身!”
楚扶蘇沿着廊道走着,走過上層的客房,也經過一些店鋪的門口,除了拉客聲外,偶爾也能聽到關於幾日前自己雙方於滄瀾江上對峙的討論,只是這些討論當然都是些臆測,做不得准。
楚扶蘇笑了笑,徑直下了樓,又穿過人群,最後出了船艙,來到外面的甲板上。
其時,朱雀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懸月更缺。
卻有滿天繁星。
風從遠處來,身後便是一派人間熱鬧,楚扶蘇一襲白衣,在風中習習作響。即便是心性豁達如楚扶蘇,此刻陪伴身邊的人們如雲聚散,也不禁微微有些悵然。
他不禁嘆了口氣。
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楚扶蘇搖搖頭,將心裏那份悵然若失的情緒拋開,就準備離開這艘迎客渡,尋找一處新的藏身之所。
然而,就在此刻,楚扶蘇驀然轉身!
在他身後,一位女子身着一襲素白布裙,頭戴一隻墨色藩籬,無聲獨立。
即便看不見那女子的面容,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但那一身顯而易見的風塵僕僕,卻分明是撲面而來的……她,一直在趕路。
“姐姐?”楚扶蘇有些愣怔。
“你受傷了。”
“你……一路從落月洲趕過來的?怎麼找到我的?”
女子搖頭,對楚扶蘇的問題置之不理,她只是重複着,強調着,更像是喃喃自語着。
“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