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馬車

四馬車

自古以來,各個地方村落,都有那麼一類人,能通靈驅邪,醫病救人,東北好像叫出馬,苗疆一代叫巫祝,平原地區叫神婆,這些人,生來自帶陰陽體質,大多是孤煞命格,年輕橫死的少,老來卻大多數無兒無女不得善終,據說是因透露了天機,遭了報應。

她們治病救人,不圖多少錢財,往往只需一盒煙,幾塊錢,進門時見了要有禮,不得衝撞,需按照規矩和她們的要求行事,請神問道,燒紙念咒,一番操作下來,基本就能術到患除。

鄰家女孩小紅,剛剛過了六歲生日,不知什麼原因開始高燒不退,劉嫂子帶着四處看醫生打針吃藥退燒,怎麼折騰也不見好,家裏愁的實在不行,怪就怪在,這孩子總是入夜了開始不適,白天好好一個小人兒,被折磨了幾天就瘦了好幾斤,乾瘦蒼白的,鄰近鄉親見了個個口道可憐,有歲數大的就說起來,這孩子別是遇到什麼邪祟了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劉嫂子思來想去,決定帶着小紅找人看看,經人介紹才知道了幾里之外的村子裏有個神婆,據附近人說非常靈驗,十里八鄉上門求助的人不在少數,這婆子五十歲左右,容長臉,有些丑,老伴之前是村委會計,後來因為貪墨被人告發,丟了差事,只覺在鄰居面前抬不起頭,自那以後也沒出去務工,整日躲在家裏不肯出門,日常度日全靠這婆子賺了謝儀勉強支撐,二人有個兒子,小小年紀去了外地,常年回不了幾趟家裏,好在上門客多,門戶倒也不算冷清。

劉嫂子打定了注意,按着聽來的規矩,給這婆子準備了幾盒煙,一個紅包,第二天就帶着小紅去了那村子,她們按着老鄉指引,找到了這戶人家,雖見門戶大開,卻不敢擅自入內,她猶豫片刻,便對着裏邊喊了聲有沒有人啊,只聽四下里靜悄悄的,半天沒有人應聲,正以為主人家不在要帶着孩子轉身離開時,正房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裏邊打開,接着走出來個村婦婆子。

“算出了,今日你們來,剛剛老婆子正在裏頭給大仙磕頭,沒顧上,進來吧!”

劉嫂子算是半個新婦,但這求神問卜的事兒她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剛拉着小紅隨人進屋還一臉怯生生的,等那神婆讓她講講孩子什麼情況時,就開始口若懸河,說到情急之處,一雙杏眼裏滿含熱淚。

小紅平日身子還算強壯,從小到大沒怎麼讓家大人操過心,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開始高燒不退,白日裏到還好,她雖然難受,倒也能勉強打起精神,高興地時候還能父母膝前玩一會兒,到了夜裏就不行了,渾身燙的跟個火爐子一樣,這幾晚都開始鬧癔症了,好端端躺着,會突然說炕上有刺兒扎得慌,疼的哇哇大跳,倆大人一塊都摁不住,好容易吃了葯能睡一會兒,又突然指着窗戶大喊大叫,說是有大卡車開過來了要闖死她,諸如此類的,整宿整宿的這麼折騰,大人也跟着心力交瘁,摟着抱着都不行。

那婆子聽到這裏忽將神情一肅,把小紅拉在跟前看了看,又拿粗糙的右手摸了摸孩子的頭頂,轉臉跟劉嫂子說,“知道了,既然你求到我門上來,我給小妮兒看一看,你帶她回去,今晚全家都不興出門,讓她早早上炕鑽被窩躺下,你在正屋門前擺好桌案,入夜了點上兩支蠟,我到了點就給她請請老神家,讓他們救救小妮兒。”

劉嫂子心想,這就行了?雖然心中滿是疑惑,但也不敢違逆,連忙拉着小紅千恩萬謝的退出這家大門,到了晚上,雖然家裏男人對她神神鬼鬼的行為嗤之以鼻,但想着孩子這麼多天太遭罪了,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便任由她在家折騰,到了晚上一家人擺好桌案,點上蠟燭,果然院門緊閉,都躲在家裏靜靜不敢出門。

大概九點的樣子,烏雲遮着月亮,外面突然開始刮陰風,兩口子正躲在廂房裏犯嘀咕,突然聽到東屋炕上躺着的小紅在喊叫,他們四目一對望,趕緊衝到裏邊看孩子,說來也奇怪,小紅一直指着屋外方向說走了走了,她看見個白影旋風一樣順着大門出去了,劉嫂子把她攬在懷裏哄,這一夜竟然睡了個安穩覺,第二日燒也退了,沒過兩日,就活蹦亂跳了。

既然孩子好了,那少不了要登門致謝,劉嫂子再去那神婆家才聽說,其實那天神婆一見小紅就看出來她是惹了髒東西,本來打算入夜一場惡戰,一燒紙請神才知道,原來小紅惹上的不是別人,而是劉嫂子去世的家公。

“這老爺子,想孫女了,你來看看也就看了,偏要動手摸孩子頭,陰陽有別,這不是添亂嘛!我當時就喊他快快走人,別害了小妮兒,老爺子的魂還不算糊塗,走的挺利索。”劉嫂子一開始還半信半疑,知道神婆做法的時間和小紅說白影走了的時間對上時,徹底拜服了。

自此以後她就開始留意這類奇聞異事,也常到神婆家走動送些時令瓜果什麼的,有一次就聽了個稀罕事兒,附近鄰居議論,說是神婆家前排第一家的男人出車禍,就是這婆子做的妖法,後來等與那婆子徹底混熟了,一次黃湯下肚,藉著酒勁兒問起這個事兒,那婆子也不避忌,對劉嫂子神秘一笑,就將事情來龍去脈全盤托出。

此事還要說回她的老伴王貴生,那年歲家家戶戶日子不好過,村幹部大小也是父母官,權宜之便,日子總比一般群眾好過些,那王貴生做了村裡會計,如果本本分分吃着公糧,日子倒也湊合,偏生了賊心,打起公社主意,貪了錢財還不懂的做人低調,平時吃穿用度被那有些矛盾的鄰居看在眼裏,轉頭就到鄉里將他告了,鄉里下來人查賬查人,王貴生就這麼栽了跟頭,人吶,若是有些廉恥的人,自會覺得抬不起頭見不起人,可又一想,如果他心裏真有群眾有廉恥,又豈會佔公家便宜自覺對不起群眾?

所以這事兒出了以後,婆子心有怨恨,就偷偷找了個木匠,請人家做了個馬車,又在車的四個方向各栓匹木馬,入夜做了法,在後排第一家主屋外東北角上挖個坑埋了進去,不出三日,那家男主人開三輪車上城裏辦事回家的路上就出了車禍,人最後搶救過來了,落了個終身殘疾,本來這事兒應該神不知鬼不覺,偏婆子挖回魘物的那天晚上湊巧被人瞧見了,村子裏的八卦就如長了腳的風,沒出幾天一傳十十傳百,就鬧得人盡皆知了,前排人家不幹了,又是報警又是去法院,鬧得四處人仰馬翻,可惜,沒有一處信她那一套,官老爺們說辭出奇一致,建國以後沒有精怪,怎麼能拿怪力亂神的事兒判別人的刑?這個案子,處置車禍當事人才是正題。就這麼地,婆子至今安然無事。

至於那場車禍,到底是她擺陣所致,還是事有湊巧,那便不得而知了。

後來劉嫂子一家搬去了外地,幾年回不去一次,再見那神婆時,兩口子日子過的很不如意,說是神力散盡了,孩子不歸家,一身病痛,真正老無可依,靠着一點低保勉強活着,鄰里八鄉鮮有人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建國之後不能成精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建國之後不能成精
上一章下一章

四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