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成仙
“……前面那一片水澤之地，喚作‘忘情澤’，傳說乃是混沌忘川的一支支流所化，水澤之上終年霧氣瀰漫，便是神仙妖魔，若如無特殊指示之法，等閑也找不到路徑，將永遠迷失在霧氣之中。凡人自界棧往凡間，須得穿越忘情澤，吸入水澤霧氣便會忘卻界棧所見所聞，從而使得凡人歸凡，不會被超凡之力所擾……”
界舟的船夫縹緲悠遠的聲音就在耳邊，許仙卻是有些愣怔地出着神，好似什麼都沒有聽進去。大鬍子看他站在船尾望着已經遠去的界棧方向，上前摟住他的肩膀，灌了口酒：“還想什麼呢？過了忘情澤，一切忘得乾乾淨淨，你就重新當你的大夫去，之前的一切，往後就算能想起些許什麼，也只當一場幻夢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許仙收回目光，長長吸了口氣，“只是，相識之人，再見卻是陌路；曾經之事，恍如從未發生，何其……殘忍。”
大鬍子嘆了口氣，“那些仙妖神魔，和你本就不是一條道上的，能忘得一乾二淨，有時候並非壞事的。”
許仙看向大鬍子，“大鬍子，你也會忘記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么？”
大鬍子道：“我是有一定道行的修行之人，是記得還是忘卻，在我一念之間。”
“那你能不能……”
“休提。”大鬍子搖搖頭，“莫說仙佛妖魔，就是我們修道之人，在舊時都是不能現身凡人面前的。是近百十年，邪祟妖鬼作亂莫名增多，修道之人屢屢顯露道行，漸漸難以遮掩，這才慢慢有了如今修者與凡人共居的境況。但例如在界棧這般、俗世之外的界域見聞，還是不允凡人留存記憶的，此乃修道者代代相傳的規矩，也是為了凡間的穩定着想。”
大鬍子拍拍他的肩膀，一邊灌着酒一邊走進船艙里，只抬起一隻手頭也不回地揮了揮：“你這書生不像那些酸腐儒，對我脾氣，咱們相識一場，縱便過了忘情澤你再不記得我，下次見面，我也還請你喝酒！”
許仙看了一眼界舟前方已然漸近的霧氣水澤，又扭頭望了望早已看不見了的界棧，眼中失落，嘴裏低低地喃喃道：“白姑娘……”
“……魔道城回不去了，後面有什麼打算？”妝奩之前，小青正在幫白素貞梳整着頭髮，時宇坐在窗邊喝着酒問道。
白素貞沉默了片刻，看向時宇，眼神堅定：“哥，我想成仙。”
“哦？說來聽聽。”時宇沒有絲毫意外。
“最開始，我雖受到觀音菩薩的點化，但成仙之心並不堅定。後來想到可以通過成仙，更好地尋到哥的蹤跡，才逐漸開始上心，卻未曾想，我還未正式踏上成仙之路，哥便回來了，我便理應又失去了成仙的動力。但是，”白素貞深深吸了一口氣，“經過這次的受傷，加上過去這千百年的一些見聞，我又想通了一些事情。
而今天地，人族為主宰，妖族只在罅隙中生存，如法海那般欲將我們除之而後快的，比比皆是。縱是善財童子這樣得道的仙佛，也依舊對我妖族總是偏視，不問因由直接動手的，怕也並非少數。可我不甘心。就像昨日那書生許仙所說的，人分善惡，妖也有好壞，為什麼我妖族就非要被不分青紅皂白地見之誅殺？我想做點什麼，我想改變這種情況。”
白素貞站起身，攥緊拳頭，語氣決絕：“我不知道，是否曾經有妖成仙者，如果沒有，我也願做第一個。我想進入天界，我想去改變諸天仙佛的想法，百年，千年，萬年都無所謂，自上而下，讓仙佛到凡人都重新去認識妖族的存在！不求妖族和人族平分天地，但要讓妖族成為被公正認識、公平對待的種族！”
卧槽，小白這是馬丁·路德·金附體？？這是要改變種族歧視、搞自上而下的改革的節奏？？！你這難度比解放黑人奴隸改變美利堅難度大得多很多好不好！
時宇開始反思自己：那些年我都教了她些啥？怎麼突然就養歪成這了呢？
原劇情的小白，千百年獨自一人修行【雖然有些民間傳說里白素貞師從黎山老母】，縱然在人妖詭譎的世界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思維和認知，但終歸是相對比較單純的，所以才會被觀音菩薩三言兩語點化，引導上成仙的道路，歸根到底就是她對自己的未來沒有規劃和想法，思想沒有那麼獨立。但是這個世界她有了自己，一方面有了精神支柱不是漂泊無依，另一方面自己在千百年前她剛剛入世的時候就給她灌輸了很多關於思考、關於獨立的想法，所以如今的白素貞並不是那個原劇情里單純容易忽悠的白素貞，而是一個有着自己獨立生活、思索、決策能力的白素貞。這樣的她，不可能因為觀音菩薩的簡單話語就選擇成仙，而是需要種種的事情去觸動刺激。
時宇本來還在想，如果白素貞不成仙了，選擇和自己浪跡天涯到處去玩，那時間長河該怎麼遙控天道修改劇本？想來，這就是新的劇本了——利用白素貞心底的善和惻隱，讓她看到、感受到妖族的艱難，她想要改變又深知自己的渺小，便只能選擇成仙，才能有一絲機會。成仙須入世，後面就好辦了。
嘖，這劇本也是改的很天衣無縫了。
“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時宇回過神，看着面容堅毅眼中又有絲絲緊張迷茫的白素貞，嘆了口氣，走過去，抬手把她剛剛被小青梳理整齊的頭髮又給揉亂，氣得一旁的小青嘴嘟得可以掛個茶壺。
“哥……？”
“想干就去干吧。”時宇彎起手指敲了一下白素貞的頭，“不管什麼時候，哥都在你背後。”
且不說這本就不是什麼錯的事情，雖然異想天開目標浮誇，但自家妹妹想乾的事情，哪能不全力支持呢？如果把這條小命拼上都搞不定，那也沒辦法，至少也儘力了。
大不了就是這個存檔廢了嘛，自由度大的遊戲也不是沒有玩廢過存檔……雖然這麼說有點不負責任就是了。
盡量，還是不要廢……看來接下來有得傷腦筋了……
話又說回來，要是在自己的操作之下，這個時間長河的新劇本又走向失控，時間長河要是有思想的話會不會也很崩潰？
撫着眼眶紅紅抱着自己的白素貞的背，時宇嘴角露出一絲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