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章：負重前行

小輝首先想到的，是雷家抓他的人。

想必現在，雷家已知道張千靈的迷宮玉佩在自己身上。

第一時間，九叔用積雪滅掉了火堆，並讓小輝、柔柔躲進小屋內。

他則拿起一把斧頭，慢慢朝人影摸過去。

多年的深山居住經驗，讓九叔在夜間也能行動自如。他雖懂得腹語，也能學獸語，卻無法遠距離分辨來人是敵是友。

但她不妄殺好人，決定先將四人引向自己設計的陷阱坑中。

那陷阱坑為一個天然地洞，上寬下窄，本來是限制黑熊的，現在得用到人身上了。

做出想法，九叔便加快腳步沖向四人。他故意撞倒其中一個，然後快速向陷阱坑那邊跑去。

只可惜，對方根本沒有跟上來。

其中一人竟還喊出了九叔名字。

“文廣，是我們。”

九叔的耳朵極靈，自然是聽見了，也知道來的人到底是誰。

不一會，五個人便一起來到剛熄滅的火堆旁。

火堆再次燃起，映照出陌生四人的臉。兩位是十能人，一個是藤寧，一個是小輝的父親彭大軍。

小輝跟柔柔，從門縫中再次看到火光，便明白沒有危險了。

開門出來，沒走幾步，小輝那激動的心情便無法再抑制。

“爸！”小輝猝不及防地喊道。

彭大軍亦是同樣激動，衝過去面對着小輝，上下打量他，熱淚盈眶道：“小輝，真是你啊，老天保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小輝一時激動，居然忘記了介紹柔柔。

柔柔見到未來的父親大人，有些膽怯，靠着小輝身後，禮貌道：“叔你好，我是、嗯，是小輝的朋友。”

坐在火堆旁的藤寧看不下去了，趕緊大聲補充道：“彭大叔啊！這位美女，就是你未來的兒媳婦，如何，黑夜都遮擋不住漂亮吧！”

小輝這才記起柔柔，一把將她手拉住，走向火堆旁。

藤寧還是老樣子，說話不分時候、場合，見小輝他們走來，便使勁地擠身邊九叔，讓他挪挪位，好讓柔柔和小輝靠自己坐。

奈何九叔是個大木頭，根本擠不動，也不理解他到底要做什麼。

藤寧只好上嘴，客氣道：“這位大叔，勞煩你挪挪位，好讓我哥們過來坐，取取暖。”

小輝見到，內心滿是自愈。因為他的痛苦，總算是能讓滕寧分擔了。

九叔自然如前，面不改色，不卑不亢不說話，眼睛還直勾勾地盯着藤寧。

小輝和柔柔，已坐到兩名十能人中間，正好面對着滕寧。

小輝父親彭大軍則返回到滕寧身邊，拍拍他肩的膀，示意少說點話。

可九叔還在直勾勾地盯着藤寧看，絲毫沒有撤回眼神殺的意思。

藤寧頓時慫了，面對着虎背熊腰、人高馬大的九叔，立即三步一回頭地撤退到小輝身後。

他將雙手搭到小輝肩上，看向九叔道：“小輝，這個人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有什麼身體缺陷啊。而且，他那副凶神惡煞的臭臉，挺恐怖的。你們跟他在一起，就不怕嗎？”

小輝故作冷靜，打趣道：“不怕啊，九叔人可好了，不光為我們打獵、做飯、巡夜，還時常談心開導，完全像個愛心滿滿的老師啊。”

“不可能喲！”

藤寧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九叔。

九叔早已收回視線，忘記剛才的事，又開始目不轉睛地盯着火堆看。

這時候，一位十能人向小輝伸出了手，要主動跟他握手問好。

小輝受寵若驚，趕緊禮貌起身。

對方卻客氣得不行，也站起來，滿懷激動道：“我叫‘雲飛博’，一名商人，也是傳承十能人。等了很多年，今夜終於有機會見到守門人的義子，實屬萬幸。”

另一名體格魁梧的十能人，隨後也站起，做出武術家的抱拳禮，斬釘截鐵道：“小公子，我是傳承十能人‘龍義’，善各類武術、搏鬥技巧，同時也是兩家武館的負責人。”

更令人意外的是，一直沉默無言的九叔，也站了起來，單拳靠心，微微低頭道：“我是傳承十能人‘九文廣’，懂蠱術、腹語、獸語，善野外生存。”

話語說完，九叔便將七天前沒收的迷宮玉佩恭敬地返還到小輝手中。

小輝簡直不知所措，無緣無故，他怎麼就成了張千靈的義子。

一旁的彭大軍也很意外，趕緊插話道：“三位朋友，你們會不會弄錯了，這可是我的兒子，他姓彭，叫彭小輝。”

雲飛博搖搖頭，解釋道：“不會錯的，守門人張千靈在半月前親口告訴我的。相信，這兩位十能人也收到了相同的訊息。”

龍義和九叔紛紛點頭，示意雲飛博所言為真。

站在一旁的滕寧完全是懵圈狀態，不可思議地抓着頭髮，無法言語。

因為，他是認識龍義和雲飛博兩人的。他們一個是商圈名望僅次李氏家族的奇才，一個是武術圈沉寂的傳奇大佬。雖然兩人年紀稍微大了點，但實力在國內絕對是非常強大。

如此聲名赫赫的人物，見到一個大四畢業生，居然如此虔誠恭敬，哪不讓人驚掉大牙。

相比滕寧的驚訝，柔柔彷彿是習以為常，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她很清楚，父親這樣告知十能人，目的是讓小輝更好地親近他們，為以後的人生鋪路。但她依然有一點不明白，父親為何會將隨身攜帶的迷宮玉佩交予小輝，那可是他的命。

這七天裏，她不止一次地問過小輝，得到的答案卻只是臨時保管。

但現在，三名十能人都出現了，張千靈怎麼還沒來。

疑問再次衝進腦海，柔柔又開口向小輝問道：“上次你說爸爸會出現，怎麼到現在還沒來啊？”

三名十能人也很關心這事，都向小輝詢問。

小輝緊握着迷宮玉佩，手心裏全是冷汗。他自從知道柔柔不知實情后，便沒將張千靈被雷家抓的事告訴她。他怕柔柔接受不了，想等到一個好的時機再說出真相。

可眼前，彷彿已隱瞞不住了。而張千靈那夜的舉動，彷彿又真是奔着死亡之路去的。

那現在他到底要怎樣告訴眾人，是說他已不在人世，還是被雷家囚禁。

眾人已再次坐下來，眼神齊刷刷地指向小輝，等候他的答案。

藤寧到懂得關心小輝，從背包里取出一瓶水遞給他道：“喝一口再講，不急。”

小輝擰開瓶蓋，也不管水冷不冷，一口氣便喝下半瓶。

但他依舊沒開口，看了看柔柔，又看看雲飛博和父親，最後將眼神停在九叔身上。

小輝看着九叔，九叔也看着他，兩人都不說話。

柔柔見小輝如此拖延，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所以，她改變了方式，繼續向小輝問道：“你跟父親，在進入時空之門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輝依舊看着九叔，嘴裏卻平靜答道：“在、我們在閑談，然後遇上了很多人圍堵，大叔便出去趕他們走，然後又回來跟我說……”

“說了什麼？”

柔柔急切想知道父親的事。

小輝定了定神，終於下定決心，說道：“柔柔，無論遇到什麼，你還有我！那一夜，張大叔告訴我的原話是這樣的，‘我只有十天時間，我也只需要十天就知足了’。”

十能人一聽，都露出了又疑惑、又惋惜的複雜表情。

柔柔則是雙手掩面，淚如泉湧。她突然哭了，卻未曾大聲地哭，彷彿在壓抑着快要崩壞的情緒。

小輝心裏難受極了，趕緊扶着柔柔，返回小屋內。

眾人也不再言語，面面相覷，看着火光陷入悲傷的沉默。

……

……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火堆旁的人都生了倦意，商議着回小木屋休息。

但小輝，卻在那時再次來到了火堆旁。

柔柔已沉沉入睡了，他想再跟十能人們談談後續的事。這些事，也是桃源守門人張千靈最後的遺願，小輝得盡心儘力去完成。

小輝卻並未直接談什麼事，而是先告訴父親、滕寧，讓他們早點休息。

父親憨厚老實，關心關心兒子，便進到了木屋。

藤寧卻不那麼好騙，知道小輝又想撇開他，獨自面對。他雖跟小輝沒有血緣關係，但四年的同學友情，不是說斷就斷的。

小輝只好生氣，吼滕寧：“你丫在這做什麼，除了打遊戲，只會成為我的累贅。你要是有點自知之明，馬上給我下山，永遠也別出現在我眼前。”

藤寧低着頭，居然沒有吭聲。

小輝則繼續無情吼道：“滾啊！你個人渣！還在這等着我給你燒烤嗎？”

藤寧仍是無動於衷，還笑呵呵地拿出路上採購的麵包，分給三位十能人。

最後，他遞上一塊到小輝面前問道：“要不要？”

小輝長長地嘆了口氣，接過柔軟的麵包。隨後，他平靜下來，輕聲問道：“笨蛋啊，接下來會很危險，你真要攪進來？”

藤寧目光真誠看向小輝，點頭道：“兄弟，就當是我還你大二那天幫我扛的那一磚頭，成嗎？”

做到如此地步，小輝也只能默許了藤寧。

但接下來，眾人都將要開始負重前行了。

三名十能人雖面色平靜，但彼此都心照不宣，明白接下來要談的事肯定跟桃源有關。

漫漫寒夜，並未急於一時，大家先喝了些熱水，吃下塊麵包，又往火堆里加了捆乾柴。

現在，小輝持有張千靈的迷宮玉佩，在十能人眼裏自然是下一任桃源守門人。

雲飛博作為年紀最大的長輩，該起到帶頭作用，便率先用提問方式向小輝問道：“張千靈大人已放棄守門人身份，不知彭公子你，是否願意承擔起他的責任？”

小輝本是平凡的畢業生，沒有什麼大英雄的慷慨氣度，也沒有亂世梟雄的狠辣果決。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逃避，琢磨着如何將迷宮玉佩轉給合適的十能人。

但剛剛見到傷心欲絕的柔柔，他的心變得勇敢了，就像象牙塔里的孩子，終於接受了融入社會的現實。

所以，小輝的回答是肯定的。

三名十能人都很欣慰地點頭，覺得前任守門人的選擇沒有錯。

接下來，眾人便要真正開始制定接下來的計劃了。

首先，根據十能人和小輝得知的所有信息，雲飛博整合出了四個關鍵點。

第一，雷家和五爺正在打算打開通往桃源世界的石門，但雙方隨時有對立的可能。

第二，雷天在暗中搜尋小輝下落，企圖找回守門人玉佩，各大城市已不大安全。

第三，張千靈生死未卜，前往營救的價值需要評估。

第四，阻止雷家、五爺打開石門，入手點在哪裏？

雲飛博說完這四點，九叔居然奇迹般開口道：“第三點不用評估了，他走之前便告訴過我，不讓任何人再找他。而且，離開桃源迷宮玉佩的守門人，只有十天的存活時間。”

小輝又記起了張千靈在時空門打開時說的話。

“我只有十天時間，我也只需要十天就知足了，而你，還有很多個十天。”

原來從一開始，張千靈就是抱着必死決心來的，他真的很了不起。至少在小輝心裏，他會一直了不起下去。

九叔話卻並未說完，一下彷彿打開了話匣子，看着火堆繼續道：“所以，我們該擔心的不是前守門人張千靈，而是小輝當前的安全。”

“是啊！雷家、李家兩方都派出了追蹤能手，搜尋小輝下落。我那兩個武館到是可以用來暫避，如果不嫌棄住宿條件的話。”

龍義也搭了話補充道。

小輝知道十能人都在為自己考慮，問道：“你們是打算將我藏起來，自己去解決石門的事情嗎？”

雲飛博答道：“當然，你現在是桃源的守門人，應該以自身安全為首，至於惹是生非的雜兵們，我們三人去對付足矣。”

“不，我要加入，而且你們千萬不能輕敵，對方也有十能人在後方出謀劃策。”

龍義卻不以為然，不屑道：“不過是那個玩電腦的臭小子和兩個莽夫，我一個人就能把他們全打趴下。”

小輝自然相信龍義的實力，但對手卻不是傻子，不會立即站出來面對面單挑。

雲飛博也看出了小輝的決心，調劑道：“既然守門人願意出面，我們十能人自然是不遺餘力的相助。就當下情況，我到覺得，可以將計就計，反制下雷天那小子。如果，我們能拿下雷天，對雷家便能有所牽制，也能從中得知更多關於石門的消息。”

緊隨其後，龍義又向小輝問道：“談到大石門，張千靈大人之前有沒有跟彭公子講過什麼情況？”

小輝搖搖頭，平靜道：“張大叔只說，石門后是一個很長、很深的時空蟲洞，並未告知具體地點在哪。雷家人的消息，也只知道在北緯30度線上，範圍太過於廣博。”

雲飛博思索着，突然神情嚴肅道：“不好，那不好辦了，雷家人不知道石門地點，我們拿下雷天也沒多大用處，還不如從五爺入手。”

“五爺？雲叔叔對他有了解。”

雲飛博點頭道：“那個老傢伙，以前是倒賣文物的犯罪團伙首領，後來有了錢，加入了境外一個神秘大財團，混得很是不錯。現在，估計應該是財團中舉重輕重的人物了。要扳倒他，可不大容易，就武力而言，我們就無法匹敵。”

龍義立即不屑道：“老雲，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實力哪點不如他了。我這手下，會武強手少說也有三四百，還怕他一個老不休。”

雲飛博立即反駁：“三四百人，這都什麼年代了，人家一把加特林全給你幹掉，你還能躲得過子彈、炸彈。”

小輝趕緊從中調和：“二位都別爭了，我還是知道些雷家的內幕，你們先聽聽我的想法怎麼樣？”

兩位十能人都很配合，-點頭示意小輝講。

同時，小輝還看了眼沉默的九叔，得到眼神認可，才說道：“首先，我們還是用雲叔叔的將計就計，全力拿下雷天和奈何。雷家大部分人力都調往了境外，國內的勢利，我們應該可以順利拿下。得到了奈何，就能知曉前方行動的雷松、林曉在做什麼。只要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地，石門的位置便能浮出水面。只要得到了具體地點，守門人的迷宮玉佩便能派上用場。”

雲飛博點頭贊同，繼而分析道：“那接下來，藤寧跟彭公子，便可以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般，回城市出租屋去。而小輝父親和柔柔，還是交給九叔照顧。他這裏遠離城市喧囂，又有陷阱、野獸保護，很安全可靠。”

“還有一事，我得勞煩龍義大哥。”小輝似乎還是放不下張千靈。

龍義很爽快，站起來拍胸脯應道：“彭公子隨便說，就是這條命，我也能給。”

小輝猶豫了片刻，看向變小的火堆道：“十能人前往雷家時，我想請你找找張大叔，然後帶他走，哪怕是……”

小輝想說屍體，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龍義立即再次拍打胸脯，嚴肅保證道：“交給我吧，就是把雷家翻個底朝天，我也把張千靈大人找出來交給你。”

藤寧見大家商議得差不多了，插了嘴道：“那、我們又什麼時候動身？”

龍義、雲飛博和九叔都將眼神移向了小輝。

小輝從火堆旁站起，然後平靜道：“就現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