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大風將起

第八章:大風將起

仲西侯坐在石階上,身子后靠,腰部抵在上一級台階上,這回他真的在看天上的雲。

“呵,書難,你的天書鎖跡真是個有趣的玩意兒,能令人知道人所想知道的。”

書難點了點頭,手裏依舊拽着那本藍皮書,他問:“侯爺可還想知道別的?例如,侯爺的父母?侯爺師尊的身份?亦或,老城主的死因?”

仲西侯側過頭看向書難,面無表情:“書難,你可曉得人最痛苦的為甚?人最痛苦的,是知道秘密卻又不能告訴別人秘密。因為,當你想要告訴別人這個秘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忘了這個秘密。”

書難得到了答案,手一松,手上那本藍皮書化若青煙,最後消散。同化青煙的,自然也包括了桌上的另外六本藍皮書。

仲西侯從未去好奇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因為與他而言,不知道仲西侯的親生父母,是件好事。

仲南燕是養父,那就是仲西侯的父親。

可若是又出現什麼親生父母,那與他而言,當真是個麻煩。

因為如此,他就有兩個親生父親,兩個親生母親。若再回憶起親生父母,這一回當回憶誰?

是仲西侯的親生父母,亦或,是李北歌的親生父母?

正在二人相望無言的時候,古木林方向,再度傳來了震天聲響。

這一回大地沒有顫動,不過二人前方夜湖的水,依舊起了巨大波瀾,湖中游物紛紛躍出湖面,漣漪久久。

仲西侯正要提劍朝古木林趕去,自古木林方向一團紅色火焰騰空而起,朝東急速飛離。

“侯爺,莫擔心。這一回的,倒不是雷霆,是這位小仙人的保命手段。”

“怎麼個保命手段?”

書難沉思幾息:“這位小仙人怕是在雷霆爆炸前就躲進了一棵古木裏頭,這會兒也只是從古木里出來,樹倒了而已。”

聽到樹倒了,仲西侯不由睜大了眼,直接兔起鵲落,朝古木林趕去。

仲西侯才走,書難聽到一聲輕聲的“當”聲。書難低頭看向桌上的畫,臉上笑容盡掃,剎那寒若千年的冰。

那幅畫,在動。

那條被鐵鏈鎖住的龍,睚眥欲裂,努力掙脫着鎖鏈。

而那輕聲的“當”,正是一條鎖鏈斷開一截所發出的聲響。

書難看着畫不由微微搖頭,嘆惜道:“潛於深淵,你當有活命契機。可若是你掙脫枷鎖,直上雲霄,結局,唯有一死。”

當仲西侯趕到古木林的時候,的確有看到一片區域如遭雷擊,一片焦土。

而這焦土的範圍,也不過直徑三百步。

在焦土的中心位置,躺着一棵底部被貫穿了一個一丈左右的大洞。

仲西侯右手微微一抬,幾道黑影閃動,在他的身後單膝跪地。

不用這位西地之主問,其中一名覆面甲着黑衣的隱衛沖他彙報:“我們來的時候,遭遇了埋伏,是那位紅衣人救下了我們。”

“什麼人?”

“我等不知,最後看到那位紅衣手上握了塊令牌。”

提到了令牌,另一名隱衛補充:“那面令牌看去材質普通,由一般的青銅融成。紋飾也並不複雜,除了邊紋走線,就是一隻飛渡猿猴的雕飾,另有一數字,二四。另外,那位紅衣握着令牌的手,青筋暴起,甚為憤怒的模樣。”

青銅令牌,飛渡猿猴,二四?

這等信息拼湊,仲西侯想到了一個組織,他的小師弟縈如歌所處的江湖組織,暮寒樓!

暮寒樓共上分三十六樓,下分七十二閣,意為天罡地煞。

三十六樓的腰牌青銅,七十二閣的則換成了松木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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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腰牌是珍品,這些腰牌製作看似簡單,常人撿了也不會以為是什麼貴重物品,但有些人看來,這關乎人命。

暮寒樓樓人算不得多,之所以能佔得江湖三分地,又令朝廷持拉攏招安態度的根本原因,是這暮寒樓有個分堂,喚作多寶閣。

按仲西侯的思維理解,這個多寶閣,就是個發明基地。

如此說來,回想縈如歌對這塊令牌的態度,仲西侯只能想到,雷咒萬葬,是多寶閣研製的東西。

若是天罡二十四樓的人在這裏,又明目張胆使用多寶閣研製的東西。

加之杜同的事情,結合起來唯有一個結果,攪動這風雲的始作俑者,是暮寒樓。

想到這,仲西侯不由嘴角微微上翹,覺得有趣。想不到這陣颳了二十多年的風,把暮寒樓這樣的江湖組織也給卷了進來。

仲西侯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杜同的那句,他家主人才是陸吾玉盤的擁有者。

如此,就不免更令人頭疼了。

“傳令,召惠冬回來。讓暮寒樓裏頭的暗子通知紅紅,時間到了。”

“唯!”這名回應的隱衛沉默幾息,似思索過後才開口,“侯爺,閆忽德半日前回了西地,我等,我等……”

雖是思索后的稟告,可這名隱衛終究還是沒能將話全部說完。

仲西侯抬了抬手,示意對方不必繼續,他呵呵一聲:“無妨,你們縱然耳目精明,但想捕捉野獸,還是有些難為你們。去告知閆忽德,孤明日在演武場等他。”

“唯!”

應聲之後,這幾名隱衛再度消失無形,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仲西侯看着面前這片焦土,看着這棵倒下的巨樹,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暮寒樓啊,暮寒樓,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仲南燕你個死酒鬼,到底還留下了多少用來坑你兒子的東西?

狂風從大漠吹來,等穿過一棵又一棵參天古木,吹到仲西侯臉上的時候,不過如同絲絹撫過罷了。

仲西侯在這棵倒下的古木前站了很久,久到天暗下星辰出,久到大風起大風熄。

這西地之主抬頭看了眼恍若圓盤的月,原來今天是十五。

看着看着,仲西侯哈哈大笑,有些癲狂。

他抽出了舞雩劍,風再起,匯聚劍刃上。風從無形,變得可見,濃若炊煙,卻是橙色。

劍落下,沒有破風聲。劍光起,剎那的亮度可與星辰爭輝。

那棵倒下的古木,被仲西侯這一劍均等分成了十段。

“這些古木,可能助你延壽?”

隱衛離去后的古木林,沒有別人,仲西侯卻是說出這麼一句。

可還是有人,用溫柔如水的聲音回應了她。

“小猴子,我的時間快到了。你,也不要再無用功了。”

那個長發遮住面容的橙袍女子不知從何處出現,她依舊赤着腳,似無懼古木林地上的碎石子同枯枝丫。

大漠的風再次穿過一棵又一棵的古樹,較之前要猛烈了幾分。

風吹動了仲西侯同這橙袍女子的頭髮與橙袍,橙袍女子緩緩出聲,聲中帶有幾分笑意,又有幾分苦澀。

“小猴子,起風了。”

一夜無夢,仲西侯從兩個身材妖嬈的美人中間醒來。

他動作輕盈嫻熟,並未將兩位金髮碧眼的美嬌娘吵醒。

披上淡橙色的紗袍,從桌上掄起舞雩劍,徑直走到了外邊的露台上。

抽劍,揮斬,劈砍,挑刺,均是簡單至極的動作,一個動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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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下,一千下。

就這般,一個時辰過去,劍歸鞘,回去室內,那兩個原本酣睡的美人此刻也已醒來。

一人接過舞雩劍,小心翼翼放到劍架上。另一人替仲西侯緩緩脫去淡橙色的紗袍。

紗袍才褪,那個放劍的美人已經拿着一件橙色袍子到了仲西侯身後,兩個美人一左一右,替這西地之主穿好袍子。

穿好了衣袍,仲西侯回身在兩位美人飽滿的臀上輕拍一下,隨後就下了聽風樓。

而這兩名美姬,也是掩嘴輕笑后,洗漱一通,各自坐到一張桌案前,開始用刻刀雕刻一小節黑木。

樓下有兩名黑甲侍從,一人手裏端着一個盛了涼水的金盆,在左小臂上掛了一條白色毛巾。另一人一手握着一個水到七分的剔透琉璃杯,另一手手掌攤開,上頭擺了一支用豬鬃做的牙刷同一小碟白色牙粉。

仲西侯洗了臉,又一手牙杯一手牙刷,邊刷牙邊朝着外邊走去。

路上,仲西侯含糊不清問身後跟隨的兩名黑甲侍從:“朱家小王爺這兩日可安分?”

“朱家小王爺同他那位表兄一直住在鳳仙酒樓,偶爾上街閒遊,倒也沒有惹出什麼麻煩。據看守的兄弟回報,那位朱家小王爺有些桀驁,他那位表兄倒是頗為儒雅和善。”

一名黑甲侍從說完后,另一名黑甲侍從補充道:“兄弟們勘察過,確定只有他們二人,並沒有暗衛跟隨。”

仲西侯喝了口水,漱口之後隨意吐到了一旁的花叢。

兩名黑甲侍從立馬上前,一人接過了茶杯,另一人接過了牙刷。接過牙刷那人還遞上毛巾,讓仲西侯擦嘴。

“墨家少莊主既是武夫,又是道宗高手。如果這位墨小侯爺還護不住朱家小王爺,那那些暗衛的存在,不過是徒添亡魂罷了。”

兩名黑甲侍從聽后,也是點了點頭,的確是這麼個道理。

仲西侯伸了個懶腰,轉過身沖這兩名黑甲侍從攤手:“給孤一些銀子,孤去街上溜達溜達。”

又是這麼一句,兩名黑甲侍從也習以為常,各自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

不等二人從錢袋裏頭取出些碎銀子來,這位城主大人雙手探出,直接將二人錢袋奪走,又飛也似的,奔走離開。

二人看着快速離去的城主,又低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手,不由愣愣。

“唉,城主大人怎的老是剝削我們這些窮仔啊。”

一人感慨,另一人拍了拍他肩膀,嘿嘿笑着:“罷了罷了,晚些再去戶房那裏登記,把銀子領回來就是了。”

仲西侯拋玩着一個錢袋,似閑逛般在街上溜達。約摸過了一刻鐘多些,仲西侯在一中土女人開的包子鋪前,停下了腳步。

包子鋪老闆娘體態豐滿,衣着普通,脖間項鏈與耳墜卻是金子做的。她笑臉逢迎,即便你不買包子也同等招待,這等態度也讓她同西地土著之間沒了什麼隔閡。

夢中世界也好,這一世也好,仲西侯都喜歡吃包子。

他嗅得出剛出籠的是牛肉包子,那麻辣鮮香的味兒,豬肉、羊肉餡的包子是不會有的。

“今兒運氣不錯,竟有牛肉餡的包子。”

包子鋪老闆娘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笑臉逢迎,一邊嫻熟包包子,一邊沖仲西侯歡喜道:“城主大人來的的確巧,奴家也是好不容易從他人地方分來了七斤牛肉。包子剛出籠,城主大人趕緊嘗······”

仲西侯滿臉樂呵,正要出手去接包子,毫無防備,一個包子如飛石打鳥一般衝著他就打了過來。

仲西侯眉頭一皺,隨後身子一動,嘴巴一張,直接叼住了飛來的包子。

把這包子當暗器打出的,是個女人,還是他昨個兒才見過的女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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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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