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寶氣的扁擔
阿橘作為一隻流浪貓是最早被三層小樓荼毒的那一批,作為一隻流浪貓雖然有在兩足獸統治的世界裏要儘早學會撒嬌賣萌的自覺,也趁早修鍊了自動認領x黃,或者橘x類似的名字的功夫。但的確沒做好突然有一天睜開眼舌頭吐在外面,耳朵還豁了個口子,身下空空靈魂失重的準備。自那天之後,阿橘憤而舉起反獸醫診所的大旗,糾結了一批花臂豁耳朵的貓子日日盤踞在診所附近伺機報復。
但樓里的兩足獸似乎並沒有被威脅的感覺,每天傍晚啪嗒啪嗒穿着人字拖出來換糧換水,阿橘日日磨尖了爪子,連下嘴的地方都仔細斟酌,甚至都找到機會在他抱起自己的時候在他脖子上量了量。但始終沒能真正實施,究其原因,阿橘是不會承認與定時定量清潔的水和可口的糧食,以及可以隨時躲雨的屋檐有關的。而是隨時跟在樓里那位身後亞麻色頭髮的兩足獸,哦不對,他一定不是兩足獸,他的眼睛根本不是人的眼睛,他很危險,是那種一定會要貓命的危險。
“大師,大師!”麒玉子站在門廊衝著不遠處的道姑招呼着,目光擦過在小樓門口的院子裏悠閑地曬太陽的阿橘點了點頭。
“喲,老闆,氣宇軒昂啊。”那道姑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調轉方向就往小樓這邊走。
“氣宇軒昂?”阿橘眼皮抬了抬,那站在門廊的老闆赤着腳,睡衣仍舊插在短褲里,頭髮雞窩一樣沒收拾,曬出來的白晃晃的“人”字印在腳背上。瞬間給這個道姑打上滿嘴胡沁的標籤。“兩足獸的世界充滿了謊言。”阿橘咕噥一聲翻了個身接着曬太陽。
“大師,快進來。”玉子推開身後的門,滿臉堆笑地把道姑迎進來:“花生啊,快給大師沏壺茶。”
“客氣了,客氣了。”道姑拱了拱手:“沏茶倒也大可不必這麼隆重,您店裏有可樂嗎?最好是冰的。”
實話講,阿橘真該在店裏趴着看看此刻玉子臉上愣怔的表情,絕對精彩的值回票價。
“巧了不是,我家花生也愛喝這個,我去給您拿。”玉子快步拉開冰箱門:“花生啊,冰杯在哪?冰塊咱還有嗎?”
“我來吧。你不知道在哪。”花生適時走了過來,把快把腦袋都埋進冰箱的玉子拔了出來:“你去坐。”
“您這,生意不怎麼樣吧。”道姑站在玄關,用手裏那根珠光寶氣的短杖戳了戳佈滿灰塵蛛網的壁龕,本該坐着滿臉笑容的財神爺的位置上掉下來個奧特曼,“這舶來品大概只會保佑相信光的人。但您這,”她抬頭四下打量着,厚厚的帷幔遮住了大部分陽光,古舊的陳設散發著時光的味道。“光不多呢。”那短杖又戳到一直堆在玄關角落的雜物堆里,撲簌簌掉下來很多小玩意兒,缺胳膊斷腿的匪兵甲乙,只剩下腦袋和彈簧脖子的木頭守衛。
“老房子嘛,”玉子站在落地窗前:“您這邊請。”
道姑並沒有應他的聲,而是手持着那根短杖在木頭飾板上一寸寸劃過,繞着門廊往深處轉。實木的接診平台;唯一亮堂的處置室散發著消毒水的味道;落地窗前看着就很舒服的沙發和背後彎着脖子的閱讀燈;接診平台後面是一個西式的隔斷拱門,再往裏似乎是茶水間。不知是不是錯覺,玉子感覺那根短杖觸碰牆壁的那端隱隱有光螢火蟲一樣的閃着,有什麼東西在短杖裏面流動,更顯得流光溢彩。
“可樂好了,這麼熱的天,大師還是坐下吹吹空調吧。”花生從另一頭一把捉住還在繞行的短杖,看起來不費力氣地撫開拽在手裏抬起眼微笑着說。
“還真是,挺熱的。”道姑盯着花生接過掛着水珠的杯子,一字一頓地說。
“您這小樓,並非風水不好,在我看來應當是風水奇佳。”道姑坐在玉子的對面,“忘了自我介紹,在下九漓,住在此地往西的山裏。”
“但生意一直不好,”玉子長嘆一口氣。
“那多半,是屋裏舊東西太多,新的運道進不來,”九漓喝了一大口可樂:“你可以收拾收拾舊東西,比如玄關那堆匪兵,”她舉起短杖指了指,“還有高處的灰塵和蛛網。”短杖指向了那高的過分的葯櫃。
“很有道理,”玉子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那不需要擺點什麼嗎?比如魚缸啦,如意啦。”
“不需要,”九漓痛快地打了個嗝,“你店裏有更能招財的東西。”她抬眼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站在沙發後面的花生,“只不過他不怎麼賣力。”
“啊?我還有這種寶貝?”玉子頓時摸不着頭腦。
“求財,”她念念有詞伸手掐算着,“財可能還需要一陣,但會有客從遠方來。”她摩挲着那隻短杖:“在下還有事情就不多叨擾。”九漓站起身喝光了杯子裏的可樂,“老闆留步,您記着,我住在此地往西的山裏。”
“嘿,修道的人說話都這麼雲裏霧裏嗎?”玉子摸不着頭腦地看着九漓轉身就走,“誒!你跟着去幹嘛啊!”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着花生快步放下切好的果盤拉開門追了出去。“一個兩個都神神叨叨。”伸手拿起一牙瓜咔嚓咔嚓。
“時間要到了嗎?”花生伸手拽住九漓的衣袖。
“大概吧,”她並沒有回頭,“他還叫玉子嗎?”九漓促狹的笑了下:“一個男娃頂着個娘里娘氣的名兒從沒膩過嗎?”
“對,還叫玉子。”花生接著說:“您說有客,什麼客?”
“你家老闆的主業,一千年了,也該續上了。”
玉子拖着一個大垃圾袋找了個小板凳坐在玄關,“不是說我迷信,自己還去跟人家說那麼多,這人怎麼心口不一。”他看了一眼站在院子裏跟九漓說話的花生,伸手把那堆舊玩具框拖了出來,把缺胳膊斷腿的匪兵甲乙丙丁統統無差別的往袋子裏裝。那堆東西都是他小時候玩過的玩具,小時候就在院子裏撒潑似的玩,玩具箱就近就放在玄關,要不是九漓今天提出來,他都不會想起來這還有這麼多塵封的小玩伴。清除掉上面整箱的舊玩具,下面竟然擺放着一個精緻的木匣子,撫開塵土是個檀木盒子,如玉的包漿繁複的雕花紋路都彰顯着這個盒子的價值不菲。
“難道說,她說的招財的寶貝是這個?”玉子眼睛放光地想到,伸手就想打開它。
“別打開!”
“幹嗎!”玉子被突然的一聲唬了一跳,頗為詫異地看着平時一向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的花生一手壓在那隻盒子上,“突然這麼大聲,嚇死我可就沒工資了。”
“你活着也沒見有過工資。”花生不自覺翻了個白眼,“我是說,這個臟,別弄一身,你給我我去擦乾淨。”
“沒事兒,反正都髒了。”玉子衝著一地掏出來塵土斑斑的舊玩具。
“那快去洗手。”花生並沒有鬆手的意思,托着那盒子意思堅決。
“好吧。”玉子正準備鬆手,結果花生摁着盒子的勁太大一時受力不平衡摔了下去,檀木盒子沉甸甸地在地上發出悶響,裏面的物事也跟着滾了出來,原來是一隻製作精美的羊皮燈籠。
“你看,還跟我搶不搶了。”玉子伸手撿起木盒子:“也不知道摔壞沒有,你今天反常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