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店新主,先搞波迷信

老店新主,先搞波迷信

電力小區是老小區了,就是那種沒有絲毫綠化門口是一溜小吃攤的那種小區。小區很大都住着同一個單位的人,樓前的空地佈滿了鐵皮房子和老人們自己開墾的小片菜地,橫七豎八拉着很多鐵絲,上面軟蓬蓬掛滿了被子。道路也是七拐八拐毫無章法,陽光晴朗的日子總會有一群一夥的老人們坐在台階上曬太陽。在轟轟烈烈的城市化進程中,這座小區就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像一整塊時間化石一樣凝固下來。

但你要說比這個小區還要老的,那就得說是小區深處的一家獸醫診所了,上下三層的獨棟建築,風格很是雜糅,也沒人能說得清這棟房子建於几几年,小院是琉璃瓦,整棟樓是典型三段式,但屋裏還保留了花樣繁複的藻井。新中國成立后還用這樓做過一段時間掃盲班,小區里很多上了歲數的老人曾經都是這裏的同學。再之後它還叫過家畜改良站、獸醫院之類的名字。貫穿了許多人的童年的小樓在歷經百餘年的歲月,主人始終都是姓麒的一家人,而這一家人在漫長的歲月里總從事同一種職業--獸醫。

上一任獸醫診所的大夫老麒四十歲才有了唯一的兒子,老來得子更是掌上明珠一般的疼愛,取了個乳名喚作玉子。可這麒玉子可當真是個差不多先生,從小除了上學那是樣樣精通,成績永遠都是吊車尾,但人家這種吊車尾吊的十分有技術性,小學成績永遠差一點評三好學生,到了初中永遠是好班最後一名,高考弔兒郎當肚皮蹭過分數線進了農業大學,好歹是沒辜負家學淵源滾進了獸醫學院。在老麒終日擔心他總有一天眼一閉徹底差不多到社會盲流的擔心中,顫顫巍巍把研究生讀完才終於長舒口氣琢磨起養老生活來。

當這家店順理成章傳到麒玉子手裏的時候,土撲撲的小樓印在了城市宣傳冊的角落,安上了政府文物保護建築的牌子,也徹底斷絕了這位差不多先生想要把店面翻新一下的念頭。於是接受過大城市洗禮的,永遠脖子上戴滿不是要戳死自己就是能防身的嘻哈項鏈的少年心不甘情不願的開門營業了。

“三年了!你看看你那個營業額!還有好幾個月基本就是零蛋,個龜兒子!”

亞麻色頭髮的少年提着老豆腐油條從小巷另一頭轉過彎來,遠遠看見自家老闆睡衣還揣在短褲里跌跌撞撞從店門口掉出來,見怪不怪的放慢腳步,好整以暇地站在樹蔭下面。小夥子三年前跟麒玉子前後腳來到這個診所的,姓花,玉子自作主張喊人家花生,說好聽又好記。結果總來的狗子們名字不是蛋糕就是瓜子,搞的花生在裏面顯得特別可以合併同類項,結果這個名字特別能引起寵物主人的共鳴,覺得十分親切,就這麼沿用下來。

“還有臉要買車,要不是這些老街坊照應着還來買買狗糧,你狗的早就喝西北風了,還在這要東要西。”

“我要買車那還不是為了拓寬事業版圖,那我要是有了好車就可以接送寵物了啊,那還不是為了店裏的業績着想嘛!”麒玉子咧着嘴笑一咕嚕從草地上站起來,“爸比~”又用發著甜膩的聲音往店裏撲。

“你給我滾一邊去,就這點家業還都敗完,怎麼養你這麼個冤孽。”比怒吼聲發作的更快的,是老麒那根靈巧地過分的拐杖,精準封死所有玉子想要接近自己的企圖。

“爸比!”無賴還是他無賴,順勢就癱在地上抱住拐棍就發嗲。

“沒門!”老麒驚天動地的哼了一聲,跨過自家兒子就閃到院子裏,步伐矯健地仿若那根拐杖就是專屬抽麒玉子的道具。“想換車就自己賺去,不然就給我帶個兒媳婦回來,否則一切免談!”說罷就背着手氣咻咻地走了。

“還不起來?”花生把手裏的早餐歸在同一隻手上,伸出另一隻手看着乾脆直接躺在地板上的老闆:“老爺子走遠了,你這出可沒觀眾了,再不起來腰疼別嘰歪。”

“業績不好也不怪我啊,這破房子看着就像是鬼屋,年輕人不來,老年人不捨得花錢,那我能怎麼辦。”麒玉子伸手握住花生:“你說你生的這麼好看,不然我們改開牛郎店,只賣酒,不賣其他行不行?”

“……”用勁到一半的花生果斷鬆了手,站直了身子看着站起來一半又摔下去的玉子:“不如我去勞動局告你三年都不按時發工資,得到的賠償金應該比我賣酒賺得多。”

“刻薄!”麒玉子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狗腿子似的貼了上去:“今天早餐吃什麼?怎麼沒在家做?我想吃你做的烙餅,鬆鬆軟軟的烙餅。誒誒,你別不理我呀!”

診所有一排直連藻井的葯櫃,很多年前應當是放中藥的,只是傳到玉子這一代很多藥名都已經模糊不清,高處的柜子更是佈滿灰塵和蛛網。沒有生意的時候玉子最愛呆的地方就是這個葯櫃的滑梯,像個動物一樣窩在滑梯上,撥拉他跟這個房子一樣古舊的小提琴。

“怎麼,才能,搞到錢呢?”他一邊碎碎念,一邊把頭靠在梯子上看着下面花生正認真打理一隻松獅的毛。

“……”過了一會聽不見老闆念叨,花生有些奇怪的仰頭看向玉子,只見這位神人正出神地盯着外面看,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單元樓之間正有一個念念有詞的小道姑,頭髮光潔的束在頭頂,碎發絞這彩色絲線盤成一個圈沒入髮髻,愈發襯得整個人活潑靈動,肩上搭着一根約有手臂長的棍子,一頭扎着一個小包袱,那棍子約有三指寬看不出什麼材質但是總感覺在發光,珠光寶氣的。“你別……”花生腦袋三條粗線地剛要阻止,就見玉子嗖地竄到門邊。

“打卦算命啊,風水定穴,不準不要錢~”那道姑吆喝着。

“咱發不了財多半是風水不好,先搞波迷信,沒準就轉運。”玉子的話摺疊在門廊的鈴鐺聲,“這裏!先生這裏!”滿臉堆笑地招呼那小道姑。花生隔着玻璃遠遠地看着那道姑轉過身來,突然就愣怔住,手裏的梳子也咣當掉在地上。

“竟這麼快。”他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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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獸醫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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