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還有比命苦的東西
盛夏的并州天氣很有規律,只要溫度一上來到傍晚就開始打雷下雨,每當這個時候診所里住院和寄宿的狗狗們也會顯得央央的,懶得動彈,這也成了玉子最喜歡的時候,畢竟從早到晚此起彼伏的狗叫也是一種污染。如願以償吃到鬆軟的烙餅的玉子十分舒坦的窩在沙發里,積雨雲醞釀著新一輪的降水,屋裏沒有點燈昏暗的光線特別適合補覺,他開着收音機聽城市內澇的廣播。往常這種時候花生都會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或是沏壺茶烤些茶點,或者捧本書延續下文青應該有的愛好,順便打擊想要出去找兼職的老闆的心。但今天他心事重重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遠處黑雲壓境,筆直地影子寫滿了“我有心事但我不說。”
“我要出去一趟。”
“現在?”玉子欠起身,“馬上又要下雨,你要去哪?”
“我回趟家。”說著花生拉開店門。
“我市這一輪降雨將持續到今日晚間,多路段有內澇風險,我台提醒大家避開堤壩、地勢較低的路段,比如泄洪渠,汾河沿岸等地區,如遇險情……”
“壞了!”玉子突然一咕嚕爬起來,動作太急小腿磕到茶几把正在播報暴雨預警新聞的收音機碰到地上,他單腿一蹦一跳的疾步往門口跑:“花生!”他推開門就喊,明明前後腳的時間院子裏卻並沒有花生的身影,着急的他顧不上穿鞋,赤着腳就跑出院裏張望着。頃刻大雨傾盆,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四下哪還有花生的身影。
“這熊孩子,怎麼走的這麼快。”玉子倉皇地跑回門廊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抽出手機來給花生打電話,打了好幾遍一直都是不在服務區,“下雨信號也受影響嗎?”他咕噥一聲,只能語音留了言:“花兒,我忘了你家在河邊,如果回了家漲了水那就立刻回來,如果已經到家那就明天再回。”
放下手機他又看向院裏,突然又衝進院子:“啊呀!啊呀對不起啊!”他慌慌張張把院牆一圈的遮雨布搭起來,阿橘和一眾花貓們正縮在門廊的一小片乾燥地方,看着在風裏雨里着急給他們搭避雨篷的玉子。
“今天我刷了頂棚就放下來,忘了放回去了,你們沒有淋到吧?會冷嗎?”
“沒有,你動作快就更不會了。”阿橘喵嗷喵嗷。
“對不起對不起,”玉子搭好棚子伸手預備抱起縮在角落的貓兒們。
“渾身都是水!”阿橘大聲喵嗷,靈巧地避過玉子伸出來的手,帶着一眾小弟幾步竄到寬敞的遮雨棚下面。
“嘖,我感覺你在罵我。”玉子看着最後一隻貓安全抵達篷下伸手擰着自己澆透了的短袖。
“聽不懂你也料想的不差。”阿橘舔着皮毛上的水汽,抖了抖,“我就說那不是兩足獸,你們當時誰不信來着,一貓一隻小魚乾,不能賴賬。”
在玉子手忙腳亂追出來之前,花生匆忙的身影剛好與遛彎回來避雨的阿橘擦身而過,沒走幾步他的指尖黃光一閃,燃起火焰,整個人的?身影也消失在那團火焰中。阿橘還沒等看清,玉子就追了出來。
“打什麼電話,人都不知道去哪裏了,切。”阿橘日常吐槽道。
花生不在的下午,無所事事的麒大夫照常巡視了住院的狗子們,然後就無所事事的窩在葯櫃的滑梯上盯着窗外發獃,時不時掏出手機來看一看,盤在軟墊上有氣無力的嘆着氣,形容像極了不知道遊子何時歸家的老母親。撥拉小提琴都撥拉不到心上去,有心想去找花生,想着他出門也沒帶把傘,想到這又開始暗自責怪自己平時沒有多關心阿花,只知道人家住在汾河邊上,但具體是什麼地方什麼小區卻絲毫沒有關心。
雨越大他心越煩,便想着下去把收音機再打開,聽聽沿河兩岸漲水沒有。站起來太着急眼前一黑一腳就踩空眼看着就要從滑梯上一頭栽下來,伸手就拽住了葯櫃突出來的把手。幸好年輕身手敏捷,他自己還在暗暗慶幸,伸腳勾住滑梯的欄杆剛想爬起來,但葯櫃畢竟比老麒大夫年紀都大,那受得了一大活人掛在門把上,堪堪止住玉子下墜速度的一瞬就連人帶抽屜一起往地上砸去。
“……”玉子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就覺得嘴裏泛起難以言狀的腥味,抓心撓肺的苦,他掙扎着把砸在他臉上的抽屜推在一邊,從地上艱難起身,跌跌撞撞捱到茶水間的水池前灌了口水:“好苦啊,簡直比我的命還苦。”漱了漱口才從苦到無法思考的狀況中回過神,渾身的疼立刻佔據了大腦,他順着櫥櫃坐在地上,扭頭看着已經摔碎的抽屜裏面有片紅布,上面還有殘留的一些粉末,大概嘴裏的苦就是這些粉末砸下來掉進了嘴裏。
“也不知道過期沒有,會不會食物中毒。”腦袋拉鋸一樣的痛,想要爬回沙發舒服的躺會,可是頭太疼了,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的胃口都翻江倒海的想吐。手機屏幕亮了起來,鈴聲響的時斷時續,聲音像是接觸不良一樣發出雜音,不一會就偃旗息鼓沒有一絲聲響,但仍是亮着,應當是有人在打電話。他伸出手揉着太陽穴:“手機也摔壞了。”他心裏想着卻沒有接起電話,耳畔響起蜂鳴一樣的聲音,眼前因為暴雨昏暗的屋子像是連一絲光都不透了,黑沉沉地朝他壓過來。
手機震動停止了,未接來電里亞麻色短髮的小夥子站在陽光里臭着臉,角度顯然是一張偷拍的照片。不多時手機又亮起來,這次是短訊,但玉子卻眼皮也沒抬,他就順着櫥櫃維持着彆扭的坐姿,表情還是很苦,眉頭擰在一起極其不舒服的樣子。
“按時回家,你不會做飯,等着。”那條短訊亮着又兀自偃旗息鼓。
閃電撕開雨幕,一個黑影在濕漉漉的地面上艱難的爬行,雨幕頗大燈光煙火都像是化開的一樣,那人身後粘稠的血混入雨水匯入小溪一樣的水流,一雙慘白的手從辯駁不清顏色的衣服下面伸出來。
黑影:救……
聲音像是水缸里探頭的魚兒一樣,水面一個波紋迅速的又消失。
在那黑影陷入更深的混沌之前,毛茸茸的觸感撫過她的臉,她有氣無力的睜開眼,暖黃的絨毛夾雜着潮濕的水汽。
“怎麼還是豁耳朵。”她想着,隨即陷入更粘稠的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