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大仙
雖然姜小凡沒注意到夏雨寒臉上的那一絲緋紅，但他還是挺興奮的，雖然他沒想那麼多，但心裏還是在隱隱期待着什麼。
平時忙於工作，尤其是單獨值班以後，不管是周末還是節假日，不管是颳風還是下雨，不管是值班還是不值班，每天早上他都要去醫院查房，查看一下自己主管的病人。
每天如此，從不間斷。
但明天早上，他不打算去查房了，但是病人不能不管，於是他打電話給同事王可震，讓他明天早上幫自己查查房，問問病人的情況，必要時做出醫療方案的調整。
可是，他剛拿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撥號，二舅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小凡，你在哪兒呢？”
“二舅，我還在縣裏。”
“這麼晚了去縣裏幹嘛，趕緊過來，你二舅媽感覺要死了。”
“我馬上回去，你先找值班醫師處理。”
然後，二舅就匆忙掛斷了，然後，姜小凡和夏雨寒開始驅車趕回中州市。回去的路上，姜小凡開車，夏雨寒平躺在副駕駛座上，她的確有些累了。
當姜小凡氣喘吁吁地來到二舅媽病房的時候，二舅媽剛嘔吐了一陣，正在痛苦地呻吟：“……哎喲……疼……哎呦……我要死了……哎呦……我肯定活不到明天……哎呦……還想吐……哎喲……”
值班醫生和護士正在處理，用了止疼針和鎮吐葯，同時補充水分和電解質，再進一步觀察。
然後，值班醫生再次向姜小凡講解了病情，今天第一次應用化療藥物，噁心、嘔吐、疼痛等不適癥狀，都是化療藥物的副作用所導致的，而且這也是最常見的副作用，只能對症處理。
而且，在後續的治療中，還會出現掉頭髮、貧血、白細胞和血小板降低等一系列不靈反應，甚至心律失常、肺損傷、肝損傷等等。
姜小凡明白，藥物的不良反應是不可避免的，治療作用和不良反應是藥物本身所固有的兩重性作用。
在藥理學中，藥物不良反應是這麼定義的：上市的合格藥品，在常規的用法、用量情況下出現的，與用藥目的無關的，並給患者帶來痛苦和危害的反應。而副作用，是指由於藥物作用選擇性低、作用範圍廣，在治療量時出現的與治療目的無關的作用。
藥品的不良反應，除了副作用以外，還包括：毒性反應、變態反應、后遺效應、停葯反應、特異質反應、激發反應、耐受性、依賴性等等。
雖然藥品的不良反應有這麼多，且不可避免，但一種藥品能上市，肯定已經經過了反覆的臨床實驗，且治療作用明顯大於不良反應。
在藥品中，化療藥物的副作用是最明顯的，當然，這些副作用不見得會全部出現在一個人身上，但也幾乎沒有哪位病人用藥以後不出現副作用的。
二舅媽今天第一次應用化療藥物，不良反應非常明顯，但作為家人，作為親屬，他們能做的只有陪伴和安慰，至於處理方案，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醫生自會處理。
包括江小凡那在內，他匆匆趕回來，此刻坐在床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抗焦慮的藥物已經用上了，姜小凡能做的，也只有心理安慰。
一個小時過去了，此刻已是凌晨一點鐘，二舅媽的噁心、嘔吐癥狀控制住了，還是感到疼痛，全身疼的那種。
科室里備用的高級鎮痛葯已經用完了，跟值班醫生協商以後，姜小凡去急診藥房取了一支，
回來給二舅媽用上，疼痛才慢慢減輕。
凌晨兩點左右的時候，二舅媽漸漸入睡了，姜小凡這才拖着疲憊的身體離開病房；二舅在床邊躺着，繼續照看着二舅媽；表哥袁磊的項目上出了點事兒，他今天一大早就離開了。
姜小凡走出病房大樓，漫步在筆直的街道上，此刻的建設路難得安靜，沒有行人，偶有車輛，橘黃色的路燈在黑夜裏散發出柔和的亮光，遠遠看去，亮光變成了亮點，亮點連成了串，彷彿這就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按說這個時間點該睡覺了，奔波了一天也卻是困了，但姜小凡似乎沒有睡意，他的心裏有點亂，有點煩，有點疲憊，也有點甜。
驀然回首，自己已到了而立之年，父母已不再年輕，自己尚不能撐起一片天，今後的路該如何走？明天的陽光是否依然燦爛？
……………………
終於，二舅媽的第一次化療結束了，在化療過程中，她沒少疼，沒少吐，沒少喊，也沒少哭，把二舅給心疼的，偷偷在角落裏扇自己的臉。
一開始用藥的時候，二舅媽反覆詢問自己的病情，問家人，問醫生，問護士，也問姜小凡，按照二舅的要求，自始至終沒有跟她說“癌症”這兩個，想着以後找機會慢慢告訴她。
後來，她也不再問了，二舅他們也沒再解釋，她自己的心裏肯定是有想法的，就這樣一直熬到初次化療結束，袁磊開車來接他們回家。
辦理出院回家的時候，二舅媽還是挺高興的，離家那麼多天她早就想家了，另外從心理學的角度講，人在遭遇打擊和挫折的時候，潛意識裏會想着回家。
出院前，裴醫生交代，兩周以後再來，進行第二次化療，二舅的臉上有些不自然，而二舅媽直接回絕道：“回家以後，我堅決不會再來了，這地方，一次就夠了，夠夠的！”
裴醫生沒再當面跟她說什麼，她隨後告訴姜小凡，化療大概需要六次，這是第一次，還有五次，根據中間的複查結果再做必要的調整。如果到時候腫瘤縮小，腹水吸收，還是建議行手術治療。
由於他們已經辦理了轉診，結賬的時候報銷的比例超過一半，還真不少，老家也有不少人到市裡大醫院看病的，他們的報銷比例大概在百分之三十左右，二舅媽報銷一半多，這讓二舅心裏舒坦了好一陣子。
而且，姜小凡告訴他們，這種惡性腫瘤的轉診，在本年度內都有效，只要是在轉診的醫院產生醫療費用，都按照這個比例。這樣算下來確實能省不少錢。
臨走的時候，姜小凡給二舅媽的口袋裏塞了些現金：“舅媽，這段時間您受苦了，我什麼禮物都沒買，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您收着。”
幾番推脫之後，二舅媽終於收下了，姜小凡給的也不算多，因為他知道二舅媽回家以後，母親袁書華肯定還會在第一時間去看望她的。
……
兩周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第二次化療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而化療前需要對身體狀況做一個評估，還要做些檢查和化驗，可是二舅媽他們一直沒有來，眼看着時間就來不及了，看來得催一催他們了。
江小凡撥通二舅的電話，二舅那邊很快就接通了：“喂，小凡哪，這會兒不忙了？有啥事兒你說。”
“二舅，該做第二次治療了，你們怎麼還沒來呢？”
“哦，你說這個呀，事情是這樣的：上次你舅媽在那兒做完化療以後，又是疼又是噦的，難受得不得了，用她自己的話說，疼的直想在地上打滾兒，她受不了啊！你舅媽這個人呢，也矯情，這次我催她去你那兒，她說什麼也不肯去，打死都不去。”
“二舅你聽我說，我舅媽這病，診斷是確定的，這個沒有異議，治療上全世界也就這幾種辦法，卵巢癌對對化療藥物還是很敏感的，才剛用了一次，接下來還有五次呢，你們趕緊來吧。”
“昨天我還說讓她去呢，可是你二舅媽這人哪，比牛還倔，她就是不去，我想着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她有她自己的決定，不去就不去吧。”
姜小凡在這邊急得直撓頭皮，這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親舅媽，母親袁書華的親弟妹，他不能不管，於是只能耐着性子繼續勸導：“二舅，你們是不是聽誰說什麼了？或者經濟上周轉不開？”
“你這孩子說的哪裏的話？你袁磊哥雖然學問不高，但他包工程一年也掙幾十萬，咋可能周轉不開呢，主要還是你舅媽不願意去。我們回來以後啊，消息很快就傳開了，親朋好友們都來看望她，好多人都說啊，那化療葯就不能用，好好的人也能給化沒了，那就是毒藥，副作用太大了。”
“你聽誰在那兒瞎扯淡呢，什麼是毒藥咱自己心裏沒點數？還用他說？藥物的副作用肯定有，但肯定小於其治療作用。”
“小凡哪，你畢竟年輕，社會經驗少，有些事兒你可能就不知道，咱們北邊的石頭村，有一個婦女跟咱是遠門親戚，我得喊表嬸的，她也是卵巢癌，確診以後又是手術、又是化療的，最後沒活幾年就死掉了。”
姜小凡從這個角度跟二舅說不通，乾脆從另一個角度切入：“我舅媽入院之前是排不出大便的，噁心、嘔吐、腹痛，吃什麼吐什麼，很難受的。而這次治療以後，最起碼大便通暢了，能吃飯了，情況還是有好轉的。”
二舅神秘一笑，跟江小凡解釋道：“有個情況，小凡你可能不知道，其實你二舅媽回來以後，我們花重金請來了一位‘大仙’，咱們十里八鄉都知道他，他不僅能占卜解卦，還會觀香看相，最主要的，他能夠通曉陰陽，絕對的大仙！聽說咱們平集鎮的鎮長，以前就是個收破爛的，後來經這位大仙點化以後，才一步步當上鎮長。”
姜小凡直接懵了，二舅在電話里繼續道：“我們回來以後，好不容易把大仙請了過來，他上了三炷香，燒了一道表，然後用二兩灰燼給你舅媽制了一副葯，你舅媽喝了以後，情況有了明顯的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