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天堂鳥(十五)

第102章 天堂鳥(十五)

當著其他人的面,祝槐掀開了那擋板。

這處機關做得極為隱蔽,連凹槽的幾條縫隙都細到可以忽略不計,打着手電筒一寸寸照過去才能看到些許端倪。而當她刻意一按,原本平穩的檯面忽地翻過去,就露出了真正藏在下面的一小塊空間。

——以他們當時遠遠觀望到的火歐泊的大小,放下它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火歐泊也是用這輛車托着軟墊送上來的,」祝槐說,「所以停電之後的動作用不着很複雜,如果那個行動的人足夠熟練,直接根據滅燈之前的位置叩開機關就可以完成整個過程。」

「安保不可能差到隨便布下這種機關的程度。」

塞繆爾顯然在這方面是有點經驗的,「柯克比一開始就應該有所舉措,但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查台上的情況,而是選擇先用借口監管了所有賓客。」

基本肯定是監守自盜了。

「那為什麼又要大費周折地給所有賓客看一遍?」白鵠奇道,「直接在最後一次拍賣前說它失竊不就好了,何必演一齣戲搞得這麼麻煩。」

祝槐輕輕用指尖敲着推車旁邊的金屬桿。

「除非他有不得不讓所有人都看到它的理由。」她思索道。

而聯想到他們如莫頓·柯克比所願回到房間之後的狀況——

「你是想說催眠媒介?」白鵠輕易地理解到了這層意思,「但是這個只能當猜測吧。」

祝槐「嗯」了聲。

還是純粹天馬行空的猜測。

「換個角度吧,你們之前應該是被「放」在一起的,」她問,「你能感覺出那顆寶石上有沒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力量嗎?」

伊萊一怔。

「這個問題……很難說。」

他罕見地猶豫道:「其實在作為油畫的時候,我更接近休眠的狀態,除非情況特殊,不然是察覺不到周圍環境的。」

祝槐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一瞬間搖曳的燈光。

……她決定不去問是怎麼個特殊法。

「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伊萊說,「我們停留在一起的時間很短,而且——」

他道:「我感覺它應該不在這幾層樓里了。」

「別的你感覺得到嗎?」白鵠好奇道,「周圍遊盪着的都有什麼之類的?」

「嗯。」伊萊點點頭。

「所以如果要去和你們的同伴匯合,」他說,「我可以領你們過去——我知道他們在哪裏。」

「那真是太好了,現在就走吧。」祝槐笑道,「我們本來約定的碰面地點有點不可靠。」

畢竟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二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只能簡單粗暴地約在屠夫面具人守着的那個方向的樓梯間門口,真正行動之後必然會有差錯。

伊萊毫不掩飾他在為自己能幫上忙而感到的欣喜,併當即帶了頭。拍賣廳後台內的其他收藏品並不值得在命都未必能保得住的時候徒增負累,而伊萊的本體又以他自己的說法——他要控制住五層以下的樓層就不能跟他們一起離開,那留在這裏就是最安全的。

走在最後的塞繆爾未置一詞,他留心着可能從任何一處傳來的動靜。神話造物擁有能夠感知得到自己掌控範圍內一切動向的力量,他帶領他們走的的確是最安全的路線,哪怕有可疑的異響也在轉過拐角后就馬上拉遠了距離。

本尼:「……」

他對自己現在的定位很滿意,雖然沒有遠離風暴但混跡在人群中間不引起任何注意,是一個合格的醬油瓶。

甚好,甚好。

既然安全有的保障,一行人沒有刻意遮掩腳步,然而這對於還尚且不明狀況的其他人就是另一碼事了。在伊萊示意已經到了目的地、眼前卻空無一人後,祝槐隱約聽到牆后更換彈匣的輕響,對方也在察覺到他們沒有繼續靠近的意圖后稍微放鬆了警惕。

她問:「格雷?」

「是我們。」祝槐說。

眼見熟悉的聲音傳來,薇拉這才握着槍轉出身,即便在聽到那紛雜的腳步聲時就有了心理準備,她還是愣了一下。

薇拉:「……你們這是去招新了?」

緊跟着探出腦袋的麻袋成了精,當場就是一個原地衝刺往這邊衝來,要不是祝槐閃得快差點被它撞個趔趄——深刻以身作則地演示了什麼才叫一時不見如隔三秋!

「好了好了好了。」

祝槐連連揉了兩下它的腦袋,深潛者這才罷休,「哪有那麼誇張,這不你們都見過的?」

在他倆之後出來的是哈維和桑德拉,某種意義上,除了多了個「人」少了另一個人,眼下可以稱得上是開場在莫頓身邊碰見時的場景復刻了。祝槐二人去拍賣廳的目的之一正是為了找這幅畫,因此伊萊如今出現在這裏也不算太過出乎意料。

至於為什麼少了希克曼——原因大差不差就那麼幾個,實在沒人關心。

「現在五樓以下算是安全了,」祝槐向著伊萊偏偏頭,「不管別的,總之可以暫時避開那些戴着面具的傢伙。你們呢,有發現嗎?」

「長話短說吧,」薇拉說,「我撬了柯克比卧室里的保險柜。」

她的目光閃爍了下。

「裏面有一份文件。」

偵探道:「是他籌建這座酒店的部分計劃書,對,只有部分——但很奇怪的是,他在途中購進了一大批石料。」

「不僅如此,對石料的完整和質量都有很高的要求,要求至少有九立方米。」

「很耳熟,對吧?」薇拉說,「九塊不小於八立方米的巨石。」

祝槐:「……」

她稍微閉了下眼,長出一口氣。

世界樹的兩位特工當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別說塞繆爾,連哈維都惦記着「潘多拉」號上的事忍不住多瞥了她一眼。白鵠神色淡淡,而作為其眷族的伊萊更是一早就有了預料與瞭然,從面上看不出作何感想。

「只有這個?」祝槐問。

「其實不止——」薇拉說到這裏,神情變得有點欲言又止,「還有一樣。」

她拿出來的竟然是一張白色的笑臉面具。

「我們準備靠近套房的時候,」偵探哭笑不得地朝魚魚抬抬下巴,後者驕傲地挺胸抬頭,「有個挺弱的面具人想襲擊,結果被它一下子踹到樓梯底下了。」

「他當場死亡,我出來以後就試着去卸這張面具——難取得像黏在臉上了似的,幸虧不是真的粘着,雖然費了點勁還是取下來了。」

薇拉:「……剩下的事還是你們說吧。」

哈維:「咳。」

「我有點好奇,」他說,「拿過來仔細看了看。」

「我也沒想到面具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咒文。」

哈維訕訕地說:「光那麼幾眼,我就開始忍不住把它往臉上戴——」

塞繆爾:「……」

塞繆爾:「你的常識就麵包吃了?」

哈維:「咳咳咳——」

「所以呢,」塞繆爾問,「你們怎麼解決的?」

桑德拉涼涼道:「我給他來了一下。」

祝槐:「?」

好傢夥。

「總的來說是這樣,」薇拉說,「桑德拉反應過來直接在背後動了手,我直接搶過來,就收進包里不敢再動了。」

她現在在他們面前展示時也很小心,始終保持着正面朝上,看過後就重新收了起來。

「還挺危險的。」哈維心有餘悸地聳聳肩,「我尋思也有這面具在地上摔裂了幾條裂縫的關係吧,不然可能沒那麼輕鬆。」

塞繆爾:「原來你知道啊。」

哈維被懟得直撓腦袋,不過他大大咧咧慣了,再加上對同事秉性也一清二楚,聽得出這冷嘲熱諷下的關心,連連乾笑道:「吃一塹長一智,啊哈哈哈。哪還有下次呢。」

祝槐心知沒這麼簡單。

嘴上說得輕鬆,哈維顯然不是真正心大到隨便把玩這種明擺着有問題的東西的傢伙。他們必須得知道這些笑臉面具是如何在面具人們身上生效的才得以針對,他自己去做了,別人就不用再做。

但也正如塞繆爾所說的,在後作用尚且未明時這麼做冒了太大的風險。

好歹最後是沒出事地達成了目的。

哈維緊忙轉移話題,「哎呀,反正現在要想的是下一步該怎麼辦——」

「如果柯克比還活着,」祝槐說,「應該是在五樓以上的地方吧。」

伊萊「嗯」了聲:「這裏沒有他的屍體。」

——那就基本是實錘了。

「看來下一個目的地就是樓上了。」哈維恍然,「對了,咱們不是還有個地方沒去?」

不等其他人回神,他自己先揭曉了答案——從裘德·麥金利那邊套來的鑰匙在指間轉了個圈。

也是。

「去休息室吧。」祝槐說。

有了伊萊的助力,他們一路從樓梯來到五樓、再前往那間指定休息室的過程幾乎堪稱輕鬆——他只消閉着眼就可以感知到大致的位置,甚至可以在精神上稍加影響,引誘那些盤桓不去的巡邏者們短暫地離開必經之路。

戴着面具的保鏢同手同腳地消失在走廊盡頭,一行人也立刻抓住這機會,一個接一個地溜進敞着的大門。

遍地凌亂的休息室里,只有那一排儲物櫃還好好地立在那裏,有的櫃門關着,有的早就開了,其中空空如也,就剩個合金門拖盪出鬼魅般的影子。

鑰匙沒有特意的編號,儲物柜上也沒有,想來是不存在特別的對應關係。他們拿着鑰匙一個個地去試,起先開了兩個是空的,到第三個就撞上了運氣。

可這裏面的東西——

「好吧。」

哈維作為未遂受害者深吸一口氣,「至少咱們知道最開始那批面具人是怎麼來的了。」

三十厘米長寬的小儲物櫃之內,除了一副正面向上的白色笑臉面具以外別無他物。以它的造型和做工,不消看背面就知道與薇拉正放在包里的那張驚人地一致。

「不知道那些傢伙會不會來這裏找存貨,」白鵠思索道,「不過還真可怕啊,以為是另眼相待的證明,結果根本就是下地獄的路引。」

「一起回收了好了。」

哈維連連搖頭,「再看看別的柜子裏有沒有,能少兩個是兩個。」

說干就干,其他人幫不上忙的也不擠在一起,分散在了休息室里,順帶看看有沒有趁手的傢伙事。

祝槐望着徒有霧氣的窗外有些出神,不抬頭就感覺到身邊多了個誰。

「保險櫃裏有兩個文件袋。」薇拉說。

祝槐挑眉,對方會單獨找她來說這事,她也隱晦地有了些猜想。

「另一個是什麼?」她問。

薇拉:「一個……」

偵探歪歪頭,「關於269號的計劃?」

「既然你來問我,」祝槐說,「那應該就是你想的那樣。」

薇拉:「——我可還沒說是什麼。」

對方承認得這麼快也讓她有點驚訝。

「有時候勝過說了。」

「再說,不是還有那個編號嗎。」欺詐師瞭然道,「我在來了這裏以後也有過一種熟悉的感覺。」

雖然那個是kp一開始塞的情報。

薇拉有錄下了她和愛德華交談全過程的錄音,如果看到的真是她想到的東西,本就有所揣摩的偵探聯想到一起也很自然。

「說實在的,」薇拉說,「有點難以形容我的心情。」

「雖然會拉扯人進入不同模組的「遊戲」本來就很不唯物觀……」

偵探糾結道:「但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默認卡是基於本人而定,所以其實是——」

祝槐:「嗯。」

「那麼,」薇拉沉吟,「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不知道。」祝槐說,「這也是我好奇的。」

這並不完全是真話,她漸漸地有了一點離奇的猜測,幾乎沒有任何依據,所以它現在還只能是猜測。

「你們在說什麼?」

塞繆爾的聲音突然響起,祝槐反應過來,馬上清了清嗓子,「稍微溝通了一下現狀,面具收拾好了?」

看來是另一邊已經結束了,儲物櫃那邊終究沒什麼收穫,笑臉面具像是早就被別人取走了,也難怪滿堂賓客如今已經死得不剩幾個人。

「說是「一無所獲」更合適。」哈維空着兩手,「什麼都沒有,走吧走吧,浪費時間。」

他們在休息室耽擱了一小段時間,出去就換了不同的路線,等到了前往六層的樓梯口,還得留下以確保有地方可撤離的畫中人就止了步。

「從這裏就可以直接上去了,」伊萊道,「短時間內都不會有面具人過來。」

「多謝。」祝槐笑道,「不然不會這麼順利。」

「嗯。」

他笑笑,「祝你們平安。」

他目送的視線很快就被有意無意地擋住了,祝槐下意識低頭去看台階,只對上塞繆爾換槍時不經意投來的一瞥。

他們已經走在往上一層的樓梯上,頭頂就是近在咫尺的六樓。台階的盡頭與那裏還隔着一扇門,有了伊萊先前的預警和形容,哪怕那木板不見任何異樣也禁不住讓人心裏有些惴惴。

「我打頭。」塞繆爾道,「哈維。」

「後面也留一個吧。」

祝槐說:「你拿着槍,我來開門——有個什麼萬一也好及時處理。」

塞繆爾遲疑地看了看她,到底沒有否決她的提議。兩人幾乎是並肩站在門前,祝槐側耳聽了一下裏面,這才握上了門把。

她轉動把手,頓時發現了很明顯的凝滯感。這動靜自然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彼此對視一眼后,她還是一個用力擰了下去。

這下再就是扯斷了什麼的感覺,但隨後,那扇門就順暢地被推開了。

門后風光映入眼帘的同時——

祝槐忽然晃了一下神。

……

…………

是風。

她有一瞬間感覺到了強烈的睡意,那睏倦似乎讓什麼消失了,但它自己也轉瞬即逝,短暫得就像是一不留神的錯覺。

有些溫度的風輕緩地吹拂過來。

風裏有花香,也有淺淡的青草氣息——是真正的那些,而非圖畫或者簡單的貼紙。女孩坐在窗前,忽然開口問道:

「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看看?」

像是待在旁邊的人也沒有想到她會主動搭話,畢竟記錄中的絕大多數時間總是神情漠然地一言不發。

「等到儀式結束。」那人遲疑地回答道,「你的資質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你應該珍惜自己與別人的不同,明白嗎?」

明明對方還只是個孩童,他解釋的態度卻很鄭重——準確地來說,很複雜。

緊張,狂熱,又尊崇。

甚至還有隱隱的恐懼。

「我——」

女孩像是想說「不明白」的,但還未出口又覺得沒勁透了。

「好吧,」她說,「我明白。」

祝槐回過神,意識到她只是在看着一段錄像。

四四方方的電腦屏幕上播放着剛才的那些畫面,結束后就回到桌面,似乎只是調取了其中一份資料。

……她剛才在做什麼?

祝槐低下頭,看到自己身上是研究人員會穿的實驗室白大褂,也漸漸地回憶起來。

——她在十六歲的這一年終於抓住了些許蛛絲馬跡,偽造身份騙過門衛后就打昏一名身形與她相近的女性員工,換了對方的名牌和白大褂,混進了這家研究所,以拿到他們的內部機密資料。

年齡沒那麼容易矇混過關,好在被冒充的那名研究員本就很年輕,她自己也在喬裝上下了大功夫,糊弄到出門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她總覺得自己忘掉了什麼,可記憶又似乎是連貫的,帶來的u盤還正插在機箱上,文件傳輸也在繼續。

時間很緊迫。

祝槐已經能聽到門外在接近的聲音,偏偏文件的複製還差百分之三的進度。她心裏不斷地計着數,看着藍色的進度條一點點逼進底。

百分之九十八。

腳步聲來到了門前。

百分之九十九。

資料室的門被推開了。

——百分之百。

被迅速拔出的u盤滾進掌心,祝槐轉身時不着痕迹地讓它落入衣兜,視線無縫銜接向出現在門口的那人。

「早上好,」她平靜道,「所長。」

背景調查是不可能不做的,祝槐自然見到過研究所所長的照片,一眼認出來可是必修課。

「早上好。」

對方看看她的名牌,「你在做什麼?」

「手頭上的這個項目遇到了一點瓶頸,」祝槐苦笑,「我就來查點資料,說不定能有啟發呢。」

「瓶頸?」所長感興趣地問,「說來聽聽?」

「沒事沒事,已經有思路了。」她連忙說,「您也忙,我就不打擾添亂了。」

「我正好今天上午空着。」

所長道:「來吧,也讓我聽聽你準備如何解決的思路。」

祝槐:「……」

見鬼。

「恭敬不如從命了。」她從善如流道,「我還想體會一下自己解決難題的成就感呢。」

上午的研究所走廊里見不到多少人,只是偶爾有別的「同事」從旁邊經過,微笑着點頭,或是致意或是問候。遠處的走廊也模糊地連成一片,透着些許奇怪的違和。

「看來是只能等到下次了。」所長卻不急着去問所謂的思路,「我注意到你剛才在看那個視頻資料?」

祝槐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碰巧點開了,」她順勢道,「說來慚愧——那是什麼?」

「那個是以前中止的計劃,目的與我們現在做的有些類似,是為了培養神明的「代行者」。」所長說,「只留存下了一部分資料。」

「中止?」

祝槐問:「怎麼中止了?」

「在正式舉行儀式前出現了意外。」他輕描淡寫道,「實驗體也就此脫逃,至今下落不明,基地同樣被毀,當然沒有再進行下去的條件了。」

祝槐明知故問地「咦」了一聲,「一點消息也沒有嗎?」

「還在搜索中。」所長說,「據說耗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所以只是中止,而非叫停。」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思考類似的問題。」祝槐似笑非笑地說,「為一個遙遠到無以企及的目標付出良多,最後卻功虧一簣甚至一無所有,這一切是否還真的值得。」

「是嗎?」

所長問:「那你又是為什麼來到這裏?」

有一剎那,祝槐幾乎以為對方已經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但他無疑不需要她的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

「每一個來到這裏的人,都堅信着自己在踏入大門的那一刻就被賦予了那個使命。」他說,「使命,人類也喜歡稱之為「命運」,只有坦誠地接受它,方能享受來自遠方的歡宴。」

「但也會有另一種人類,究其一生都在不死心地掙扎,直至死亡才發現終究逃不過命運的桎梏,可悲可嘆。」

「總是與謊言為伍不累嗎?」

祝槐已經徹底冷下了眼神。

「你是誰?」她問。

「我是這座研究所的所長,」他說,「你的記憶不是這麼告訴你的嗎?」

——不。

混沌的思緒在被一味引領地牽着走,違和感現出了馬腳,此刻終於在幾欲炸開的頭痛中煥發清明。

她真正的記憶里從沒有這個角色的出現,潛入昴星名下的研究所早已是數年前的往事。那時的缺乏手段導致在拷到資料后就觸發了警報匆忙逃亡,換來肩膀上的一槍,最後好歹是在一位姓姜的醫生開的地下診所里得到了救治。

這是夢境,或者是幻覺。

她應該還處在阿斯加德酒店的樓梯間——但她已經回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究竟看到了什麼。

問號般的黃色符號在不停地旋轉,末梢的觸鬚蠕動着,最終佔據了整個視野。

其實她用不着問這個問題。

飄蕩在眼前的不再是白色的布料,幻影般不斷閃現的襤褸黃袍下蔓延出的觸鬚開始從小腿纏上腰際。她陷在夢境之主的禁錮下動彈不得,任由那蒼白面具緩慢地向下傾斜,幾乎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徹骨的冰冷。

足以崩壞人類理智的存在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連恐懼都來源於身體自保的本能——但她的確是不同的,從一開始就是不同的。

「我給過你一次機會,」祂道,「你卻仍不願敞開你的靈魂。」

「我可以寬恕你所做的一切,也可以許諾你想要的一切。」

祝槐笑了。

她問:「一切?」

「一切。」祂說,「而你應該獻出你的全部。」

不論是忠誠,還是身體,亦或是靈魂——

刺尖倏地穿透了黃袍。

距離拉扯得正好,她沒有試着呼喚kp,只是直接調用了新到手的道具——那長刺並不能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一如其意,只會讓仇人噩夢纏身。

然而,硬碰硬地驅逐,讓她從幻境中醒來卻是似乎足夠了。

披着黃袍的身影開始淡去,唯獨那副柔軟的蒼白面具,依然在始料未及中帶着居高臨下的睥睨。

「你為我而生,」祂道,「你將接受自己的命運。」

「那麼,我由衷地希望——」

格拉基泛着奇特金屬光澤的長刺從另一側扎出來,在祝槐的操控下將她對面的存在刺了個對穿。

她說:「終究有一天,你會因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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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當刁民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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