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年與少年
雁頭村，是起義軍佔領的眾多村莊之一，在出雲王朝邊陲群山裡，被天然屏障包裹着。
小村莊進出很困難，到處都是崎嶇的山路，走不得馬車，甚至連馬都很難在山間小路行走，出山進山多是步行，所以顯得人煙較為稀少。
但住在山裏不代表着閉塞，實際上村子裏經常會刻意派出人去到附近的鎮子上做生意，由於住在群山間，打獵是這個村子的主要經濟來源，而且說起來，這個村子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窮，打獵就代表着一定會有尚好的皮革，普通的皮草賣給普通人，尚好的自然要賣給有錢人，皮草是一樣的，但價格卻天差地別。
所以這裏不光是一個富庶的小村落，也是隱藏起義軍的重要根據地。
起義軍是由少數沒落貴族與多數希望復國的有志青年組成，但軍隊的指揮與小團體的頭目不盡然都是貴族，多是有能力者任之，但多數大頭的決策還是在貴族階級手裏，就連宋三這樣名義上的起義軍頭領，其實也只算是國家的將領而已，算不得真正的掌權者。
在雁頭村駐紮的幾百名起義軍便是由一個農家孩子帶領的，他叫李元，二十齣頭的年紀，讀過幾年書，練過幾年武，但都不出眾，能做到這個位子上還是因為他的戰術策略得到了聯合國境外戰略部的認可。
李元從未打過仗，就連大燕王朝發動滅四國戰爭時他也沒有參軍，在戰爭伊始李元敏銳的嗅覺就捕捉到了一絲必敗的意味，所以他並沒有像那些頭腦發熱的同村好友一樣，毅然決然的奔赴戰場，而是跟着村子的帶領往西逃離，最後很安全的到達了沒有被戰爭波及的地方。
起初戰爭結束時他並沒有立刻參與起義軍，而是趁着亂子搞起了搶偷一體的小團伙，那幾個月也過上了不愁吃喝的美好生活，只是很多人因此死在路邊，但李二並沒有什麼憐憫之心，死便死了，只要我自己還活着就好。
後來起義軍開始佔領村落的消息逐漸散佈開來，他所在的山頭同樣存在被起義軍發現的危險，面對往北逃還是投奔起義軍，他很識時務的選擇了後者，不是因為北面的大燕王朝直轄城池不好，而是因為到了那裏，彷彿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大燕王朝的軍隊可不是吃素的，打仗在行，治安管理更在行，自己這樣的犯罪團伙小頭目去到那裏，恐怕只要被抓住，就是殺頭的罪過。
起義軍給李元的待遇很不錯，從游擊組長到起義兵團長，他的升遷速度羨煞旁人，這幾年大大小小的戰鬥打下來，李二的襲擊運輸線戰術被玩的爐火純青，也算是戰功赫赫，為根據地爭取來了不少物資。
雁頭村是西邊戰場上的後方陣地，真打起來也不會在這裏開戰，所以李元故意將戰線拉的很長，沿途佔領的幾乎都是村落，一字長蛇陣式的補給站直達前線，但他卻不打正面戰鬥，而是搶了物資便一站一留，迅速分發至所有沿途村落，最後回到雁頭村，這樣的戰術，讓大燕王朝圍剿軍吃了不少苦頭。
這幾日令李元心煩意亂的有兩件事，其一是大燕王朝圍剿軍的突然按兵不動，但城池與城池之間的兵員調動卻十分密切，像是有什麼大動作。
其二便是長蛇補給線上的村子似乎都被一種名為神仙草的作物迷住了，起初有些人只是在家中院子裏種一些，後來發展之下，甚至有人直接將地里的農作物拔掉，種上了神仙草，這種一個月左右就能收穫一次的詭異作物，大大擠壓了糧食生產的空間，甚至有些村子開始動了用這些東西賺錢的心思，有些村子甚至將所有耕地全部用於神仙草種植，收穫后開始有組織的往鎮子與城池裏售賣。
李元這幾天親眼見到了神仙草在雁頭村村民的口中出現，當他詢問起時，村民卻回答，在這些吃不飽飯的日子裏，一個時辰的美夢足以寬慰那些得不到滿足的慾望。
毫無疑問，神仙草是村裡負責售賣皮草的小販帶回來的，也就是說，離這不遠的鎮子裏神仙草已經多到了泛濫的地步。
之後李元將這一情況報告給了總根據地，但後來的幾天遲遲沒有得來回復，直到七天後，起義軍總兵團的副兵團長祁峰本人，親自來到了雁頭村。
祁峰是個總是帶着和藹笑容的人，以往每次前來手裏都會拎着酒肉吃食，與兵團里的將士們開懷暢飲，多數時候會跟李元私下裏發一發牢騷，多是有關聯合國的某個女人和總兵團長宋三的事情。
但這一次，祁峰來的很匆忙，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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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護衛都沒帶，一人一馬，挎着火槍，神情凝重，從進村的那一刻開始，緊皺的眉頭沒有鬆弛過片刻。
起義軍的營地並不在村裡，而是在村口，大大小小几十個帳篷圍成了一個圈，祁峰將馬交給了一位士兵，之後便匆忙去往了李元的營帳。
營帳門帘被掀開，祁峰有些慌忙的尋了個地方坐下，主座上的李元立刻起身迎接，卻被祁峰以手勢阻止，示意他趕緊說明情況。
李元看到祁峰如此樣子，不免有些慌張，手忙腳亂的將準備好的地圖攤開桌前開口道：“祁大人，這幾日我將有售賣或種植神仙草的村鎮標記了出來，您看，這個數目有些驚人。”
祁峰接過地圖觀看，李元繼續說道：“現在兵團中已經開始有人食用神仙草了，我三令五申過幾次，但收效甚微，依然有人偷着吃，這東西看似沒什麼害處，但肯定會大大打擊兵團的戰鬥狀態，消磨戰鬥意志，我覺得應該從根源上杜絕這個東西。”
祁峰看完地圖，頓時覺得太陽穴傳來陣陣疼痛，徐虹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警告宋三要注意中央情報局部署的一種新型植物，宋三本以為這種東西會在軍隊中傳開，所以早就對各個大區領導人做了嚴厲警告，但他沒想到的是，這些東西竟然會在根據地里的平民中傳播開來，而且波及範圍如此之廣，令人咂舌。
“額....這些村鎮是都有種植？還是只售賣？”祁峰問道。
李元指着地圖上的標記道：“畫圓的是只有售賣，畫叉的是只有種植，圈叉都有的，便是兩者皆有，因為耕種土地的原因，貨源基本都在村子中，而消費大方則是鎮子，甚至城池，這神仙草不僅波及到了我們，就連大燕王朝佔領的城池也遭到了毒害。”
祁峰聞言背部冷汗直流，“不行，這樣下去，所有人遲早都會餓死，神仙草會大大擠壓糧食耕種面積，再放任下去，以後咱們也都只能吃草了。”
李元有些無奈道：“但這個東西暴利啊，村子裏的愚民怎麼肯聽咱們的，未加工的已經賣到五十文一串，加工烤制好的更是賣到了一兩銀子，甚至現在有人售賣葉子的同時，還將本來沒有用的枝幹釀成酒，晒乾后搗碎做成乾糧，藥效比葉子還強，賣的更貴。”
“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制止，這神仙草決不能在流通下去，就算強制也得讓起義軍治下的村子種回糧食。”祁峰以拳砸桌，憤慨說道。
李元皺眉道：“那根據地的政策呢？不管啦？強制必然會與村子發生衝突，我們這麼長時間累計下來的民心恐怕要付之一炬了。”
祁峰斬釘截鐵道：“亂世用重典，神仙草比暴.政更害人，我這便回去與宋軍團長商量對策，在此之前不要有任何動作，多與龐虎的兵團溝通，他那邊似乎也出現了這樣的事。”
李元沉重點頭，目送焦急離去的祁峰，最後癱坐在桌前，長嘆了一口氣。
....
大燕王朝面臨的不僅僅是神仙草的攻擊，還有聯合國強大武力陰影帶來的負面情緒，鄭元潮的辭官而去，皇帝是默許的，甚至沒有一句挽留，那日參加了御書房會議的大臣們自此之後皆是面無血色，憂心忡忡。
兩天一夜就能完全毀滅一座城池，這般堪稱恐怖的行動，卻僅僅是一個只有幾百人的軍隊完成的，而作為主攻的主力，除去ac-130上的二十一人外，空中的力量不超過十人。
三十個人毀滅了一座城池，而且是屠殺一般完全滅城，這件事放到整片大陸也絕無僅有，若不是鄭元潮字字真情流露的彙報，僅僅寫在紙面上，定然沒人會信服。
聯合國的這一外交策略完全擊碎了大燕王朝皇帝李方基作為一國之主的自信，他已然完全頹廢，甚至連續一個月都未曾上過早朝，以往堆積如山的奏摺也奇迹般逐步減少，最後御書房桌子上就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幾本，而且多數來自於那個親王府的三品官員，李承。
這些日子，李承並未閑着，而是總遊走在燕京城的大街小巷裏，尤其是那些令人流連忘返的煙花柳巷。
他不為美人，也不為快活，只是在觀察那些喝過神仙酒的人的狀態，望着那些如痴如醉的人們，他心中有些惆悵，這場全民級的作樂盛世，卻發生在這個不正確的時間，也許知道真相的人，開始放棄了吧，李承這樣想着。
這幾日，六部內大小官員都曾出入過這些場所，有些人是因為恐懼沒入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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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放鬆，有些人則只是因為皇帝擺大爛，自己也就上行下效，跟着有樣學樣了。
“這樣下去，大燕王朝就真的完了。”
李承坐在酒樓的某個角落裏喃喃自語，他很想怒吼一聲，來發泄心中的不滿，但他也明白這沒有多大用。
就在這時，酒樓門外走進來一位身穿黑衣的少年，身後背着一把精鋼長劍，他環視一周，發現酒樓已經爆滿，正要離去時，看到角落裏有一桌子上並無菜肴，只有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正在喝茶。
黑衣少年走上前去，敲了敲桌面，對那位身穿錦衣的少年問道：“這裏有人嗎？”
嘈雜的酒樓里，黑衣少年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如同鋸木頭一般的嗓音引起了李承的注意。
“拼桌我倒是不介意，但是請不要喝酒，我這人聞不得酒味。”李承露出和藹笑容說。
黑衣少年也不廢話，大馬金刀的邊坐在了板凳上，扯下脖子上圍巾抖了抖風塵，隨後對店小二招了招手。
店裏生意火爆，夥計就異常忙碌，店小二看到世子桌前坐了另一個少年，急忙上前招呼道：“客官，麻煩您稍等一下，旁邊那桌快吃完了，我給您換一桌，贈您個菜怎麼樣？”
黑衣少年正要開口，李承擺擺手道：“無妨，就讓他在這吃吧。”
店小二見狀立馬露出笑容道：“哎呦，世子您真是有副好心腸喲，小的在這替掌柜的多謝您的照拂了。”
黑衣少年並未說話，以手指了幾個菜品后便扔下銀子，任店小二離去叫菜了。
李承看着少年背後的精鋼劍饒有興緻的問道：“少俠可是走江湖的？打哪來呀？”
黑衣少年抬眼瞧着眼前錦衣少年，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精美摺扇，簡短的說了三個字：“江湖來。”
黑衣少年比李承看起來還要小兩歲，但個子卻比李承要高上半頭，錦衣玉食喂不高人，粗茶淡飯也吃不矮人，錦衣少年喝着茶，黑衣少年要吃飯，兩人就這樣對坐，之後便相顧無言了。
黑衣少年要了四個菜，就着四個菜，吃了四碗米飯，李承有些驚訝這少年的食量，而且對方是個完全的食肉動物，每一筷子都精準的避開了蔬菜，只夾肉，一口肉一口飯，甚至還喝了他半壺好茶。
吃過飯後，黑衣少年對店小二道：“那些銀子不用找了，把他的茶也算在我的賬上。”
店小二聞言先看了一眼世子殿下，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后才敢點頭致謝，隨後匆匆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黑衣少年起身要走，李承也站起身來與他並肩而行，兩人一直出了酒樓，走到了大街上，黑衣少年才稍有不適的回頭瞧了一眼，並站住了腳步。
李承合上摺扇面帶笑意的道：“別生氣，我是有問題想請教你，但看你不怎麼喜歡說話，便想跟着，看看你什麼時候有空聊幾句。”
黑衣少年白了一眼李承，隨後轉頭便走。
黑衣少年腳步飛快，以往出行要坐馬車的李承追趕起來有些困難，再走過兩條街后，李承終於是經受不住腳跟疼痛的折磨，叫停了這場無意義的競走。
“我說少俠，您大人有大量，停停腳吧”
黑衣少年回頭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李承見少年開口，立刻打起精神來，“我看你在城中亂轉，每逢武館鏢局等地方就會駐足看看，我想你是在找工作吧？”
“是”黑衣少年回答簡短。
李承拍着胸脯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親王世子啊，司天監監正，當朝三品，你只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便可以給你一份任何工作，任何！”
李承着重了最後兩個字，以表示自己手眼通天。
黑衣少年聽到親王世子四個字后態度稍微有些緩和，微微偏頭問道：“包括參加京都守備軍？”
李承皺着眉頭道：“參軍？你幹嘛要參軍？”
黑衣少年道：“我想不到比着更好的工作了。”
李承戲謔一笑，“比那好的工作多的是咯！我要是想，可以讓你兩年內去皇帝老子身旁當護衛，不過前提是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
黑衣少年聞言眼前一亮，隨後又很快掩飾下去，沉着聲音道：“那你問。”
李承見到終於說通了這位小祖宗，立刻對身後緊跟着的下人招手道：“去把馬車叫過來，我要與少俠尋個好地方聊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