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入門弟子不料楚並曉大義滅親,他面對自己的妹妹,處罰依舊毫不手軟,上來就是停學一月。

眾目睽睽之下,蘇紅栗鼓起勇氣站出來,她一向安靜內斂,難得主動開口:“是盧禾瑋他們先說我,她替我出頭才……”

無奈她笨嘴拙舌,不擅長向人告狀,沒法立刻將來龍去脈說明白。

斐望淮哪能讓楚在霜被停學,至今的努力豈不付之東流,婉言求情道:“楚師兄,在霜一向孩童心性、心直口快,她剛來學堂還不適應,相比對同窗動手,只是開兩句過火的玩笑,實在沒必要被停學一月。”

盧禾瑋聽他將鍋甩在自己頭上,明顯想把楚在霜摘出去,惱道:“斐望淮,你插什麼嘴?”

李荊芥幫腔:“是啊,我們都能作證,她就是開玩笑。”

“她那要是開玩笑,我不也是開玩笑!”

楚在霜當即擊掌,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開玩笑嗎?”

盧禾瑋咬牙:“怎麼?不行么?”

楚在霜眨眨眼:“所以剛剛是開玩笑的反話,實際上你覺得她能挑出秀水草實在厲害,連出身靈草世家的你都做不到,葯長老選她入門當之無愧,她是你學習欽佩的好榜樣!”

蘇紅栗一愣。

盧禾瑋卻似吞下蒼蠅,下意識地反駁:“你胡說什麼……”他怎麼可能把農家女當榜樣!?

同伴連忙扯他衣角,悄聲道:“禾瑋,忍一時風平浪靜,不然順台階下吧。”

“對啊,真要停學一月,怎麼跟島主交代?”

楚在霜身着黃衫,一如雪地里的小黃花,在入門弟子中分外奪目,饒有興緻地盯着盧禾瑋等人。

盧禾瑋聽完同伴的話,再撞上亮晶晶的杏眸,忽然領悟她何出此言。她是想將他架在火上烤,逼他說出最膈應的話。倘若他認可蘇紅栗,這一切就像個笑話,在學堂里顏面掃地。

但要是不說這話,開玩笑就變鬧事,真被停學一月,會被長輩罵死。

前不久,父親剛在家裏大發雷霆,說他還沒有農家女聰慧,討不到葯長老的歡心,連秀水草都不會認。他被訓得心頭窩火,這才會遷怒蘇紅栗。

盧禾瑋氣得額頭都冒汗,他權衡再三,硬憋出聲來:“……嗯。”

楚在霜將手放在耳邊,疑道:“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對!”

眾人早知盧禾瑋傲慢,親耳聽他認下此事,一時萬分驚訝,紛紛睜大眼睛。

蘇紅栗更是面色獃滯,就像不認識此人一樣,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哦——”楚在霜瞭然點頭,她又瞄向李荊芥,“所以你還覺得他們的元神花與眾不同,生命力格外旺盛,比你元神花還強,要不是沒法更換,你也特別想擁有。”

盧禾瑋面對無數異樣目光,他恥辱得渾身發燙:“你差不多就行……”

楚在霜:“你說什麼?”

“……是!”

李荊芥同樣深感震撼,他精神恍惚地摸臉:“原來我的元神花那麼好。”

“所以只是玩笑,大家其樂融融,全是一場誤會。”楚在霜小碎步奔到盧禾瑋身邊,她哥倆好地猛拍其後背,只把對方拍得身軀僵硬,笑道,“都是同窗,都是朋友。”

楚並曉目光銳利,他環顧一圈眾人:“只是開玩笑?”

“是,只是玩笑話,什麼也沒有。”

“對對對,都是笑話……不對,都是玩笑話,我們修鍊之餘扯閑天!”

兩方人馬都不願意停學,此時一口咬定沒有矛盾。大家不論身份背景、修為高低,都有牢不可破的同門弟子情,難得達成一致。

“玩笑話不要出現在學堂,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楚並曉冷聲告誡,沒再提停學之事,轉而道,“下午帶木劍到修鍊場集合。”

“是。”

眾人目送楚師兄離去,終於長鬆一口氣,彷彿撿回條性命。

風波結束,屋內空氣好似重新流動,不再是劍拔弩張的狀態。

盧禾瑋僥倖沒被停學,但他方才被逼低頭,待在屋裏自覺丟臉,沒多久就帶同伴溜走。一群人往日在學堂趾高氣揚,現在卻像狼狽的敗家之犬,好似剛被人痛打過一頓,連步伐都有些踉蹌。

弟子們看他們風光不再,對方才的鬧劇津津樂道。

“瞧瞧他吃癟的樣子,就沒見他那麼慫過!”

“不就仗着他爹是島主,這回可算踢到鐵板,別人的後台更硬呢。”

議論聲中,蘇紅栗起身尋人,她想要跟楚在霜道謝,但書案后的座位空蕩蕩,不由好奇地詢問:“她去哪裏了?”

“咦?真的。”李荊芥四處張望,“望淮也不見了。”

*

走廊里,楚在霜趁亂逃出學堂,她哼着小調、步伐輕快,興高采烈地往前躥,好似一面招搖的小黃旗,任由清風將雙袖吹得發鼓。

[你哥不是沒罰你停學了嗎?]小釋疑道,[這是下山路吧。]

“對,但我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打算自罰三杯,來個停學三月。”

[?]

四下無人,楚在霜一路暢行,直至她向右拐彎,一抹雪白映入眼帘。

牆邊,有男修長身鶴立,他雙臂環胸,微倚灰欄杆,如同風吹不折的竹。日輝輕撒在芸水袍之上,好似照亮白玉,瑩潤通透的光。

楚在霜一望來時路,又瞧瞧眼前人,愕然道:“你怎麼……”

她明明比他先離開學堂才對。

“打算去哪裏?”斐望淮看到她,緩慢地直起身,擋住她的去路,“下午是劍術。”

楚在霜逃學被抓個正着,她頓時扭捏起來,支吾道:“我思來想去,無顏面對其他弟子,還是不待在學堂里了。”

“理由呢?”

“盧禾瑋當眾揭穿我修為,說我是個三葉初期的廢物,大家那麼厲害,就我實力差勁,簡直抬不起頭,沒準被嫌棄,沒準被排擠。”她可憐兮兮道,“我的自尊心受挫,還是獨自修行好……”

斐望淮挑眉,他啞然失笑:“你還有自尊心?”

他以為她的臉皮比上品防具都要厚,估計千軍萬馬擊不破,這才能順利當上仙尊。

楚在霜捂住胸口,痛不欲生道:“連你都這麼說,我現在很難過,更沒法去學堂!”

不得不說,斐望淮已經習慣她胡說八道,他見對方假裝顧影自憐,從懷中取出熟悉的紙袋,悠然道:“哦,那好吧,看來我要一個人吃桂花包了。”

楚在霜一眼就認出來,瞬間像捕食的幼獸,驚喜地朝他撲過來:“你從哪裏弄來的?”

這是孫大娘烤鴨店裏的紙袋,連摺疊的方法都如出一轍。只要撕開那層紙,糖桂花包的清香就飄出來,說不定還會熱乎乎地冒白氣。

“幫楚師兄領東西,順路就下山一趟。”

“那不是很遠么?”

斐望淮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使用無遠弗屆,小題大做只為一袋包子,原因就是想起她喜歡吃。然而,他回神時已經抵達紅塵澤,站在鬧市區的烤鴨店門前。

或許母后說得沒錯,魅族向來對人沒有感情,但只要產生就格外濃烈,不論是愛,亦或是恨。由於種種原因,他陰差陽錯對她投入過多情緒,以至於注意力隨時都被拉扯,偶爾會圍繞她的喜好來思考問題。

“你到底吃不吃?”斐望淮握着紙袋,他單手舉起手臂,又向後倒退一步,便讓她撲了個空。

兩人有一定身高差距,除非楚在霜踮起腳,否則很難伸手碰到桂花包。

一擊失敗,她的視線仍沒有挪開,目不轉睛地盯着紙袋,鍥而不捨圍着他蹦跳:“吃吃吃!”

斐望淮莫名有凡人逗貓的錯覺,他見她靈活地蹦來盪去,調侃道:“你不是難過得都沒法去學堂?”

她剛才還要垂淚,現在卻相當迅猛,敏捷得要飛上天。

楚在霜委屈巴巴:“但我沒難過到吃不下飯。”

“……”

連獻媚討食的神情都同靈獸一樣。

斐望淮將紙袋丟向她,只聽她歡呼着接過,這才凝眉提醒道:“總是吃這些東西,對修行有害無益。”

楚在霜已迫不及待撕開紙袋,她偷看他一眼,怯怯道:“那對修行沒什麼好處,我是不是不用分你了?我看你修鍊很努力的。”

斐望淮:“?”這話聽起來還挺為他着想?

楚在霜見他笑眯眯地盯自己,她趕忙將桂花包遞過去,乖巧道:“您先挑,您先挑。”

最後還是老規矩,斐望淮只吃一個,別的由她來笑納。

微風徐徐,荷塘靜好。兩人結伴靠着欄杆,在靜謐的走廊里進食,望着不遠處的雲捲雲舒。

柔軟桂花包殘留餘溫,輕輕一咬就流出糖漿,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叫人五臟六腑都溫暖妥帖。

楚在霜大快朵頤,小釋也相當滿意。

[你這同桌可以,雖然好管閑事一些,但比山下送餐的靠譜,他要總取包子還能處!]

蓮峰山和紅塵澤距離甚遠,但糖桂花包竟是溫熱的,堪稱奇迹。

斐望淮用餘光一瞄,發現她鼓着腮幫子,如今吃得正香甜。

他給自己取包子的行為找到充足理由,藉機調查死敵的弱點,以便讓她早日放下戒心。他向孫大娘詢問她過往,好讓自己能夠對症下藥。

孫大娘說,想要控制楚在霜,就要用好吃的和好玩的。她屬於有興趣就廢寢忘食,例如烤鴨、讀棋譜,沒興趣恨不得往地上一癱,別人從她身上踩過都沒反應。

果不其然,楚在霜吃完桂花包,舒坦地伸起懶腰,看上去心情愉快。

他推測此計是有效的。

可惜好景不長,轉瞬故態復萌,她原本老實挨着斐望淮,很快躡手躡腳地往外挪,軟聲道:“謝謝款待,那我不打擾了,就先走……”

斐望淮隨意放下手臂,直接壓住她的衣角,令她動彈不得。他眉眼含笑,溫聲道:“剛吃完就想跑,你是看我好欺負么?”

真是糖桂花包打她一去不回,這計謀的管用時間短得可以!

“我也不知道,實踐出真知,非要問的話,不然你讓我試試?”楚在霜扭着身,試圖扯回衣角,她眼珠子亂轉,真誠建議道,“我現在先欺負你一下,就知道好不好欺負了。”

“……”

孫大娘還說,她偶爾會磨磨唧唧、頻出歪理,這時候不要再聽她狡辯,就得摁着她做事才行,否則能拖到海枯石爛。

斐望淮又用上老辦法,輕拎住她的后衣領,果斷道:“下午學習劍術,跟我去修鍊場。”

“不,其他人劍術那麼好,我看着自慚形穢,完全沒成就感!”

“成就感?”他略一沉吟,點頭道,“行,那就給你點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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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跟我相愛相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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