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村前田垌的面積有限,種出來的稻穀基本上也能養活一村子的人。不過,因田垌里的土質是紅泥沙土,水在田裏停留時間有限,稍微幾天天不下雨,田裏就乾巴巴。對面山腳下是有一條小溝渠,長年有一些從北岩方向流動下來的一些山水,除卻人畜飲用所剩不多,能戽上田的少之又少。田裏的水源,常常煎熬着以種田為生的長嶺村人。在村民的心中,每每有這樣的想法:怎樣才能讓田垌里的田,想要有水灌溉就有水灌溉,想不要就排呢?可以說,在村民的腦海里,隨時有那麼一根筋,在惦記田垌里的水源。
這天,田垌里的田,早在一輪的乾旱后滴水全無。村邊那隻,靠洗衣洗菜后倒流下來一點髒水的田,也開始裂縫。
村人抬頭看天,天蔚藍蔚藍的一點雲彩都沒有,心裏焦慮得如鐵鑊里的泥鰍蹦蹦跳。正在村人跺腳無奈處,忽然從村對面嶺的桃林處,出現一群毛色純黑的鴨。
鴨,喜歡水。當它們過溝渠上到田裏,嘴巴向田面吮,卻發現田裏沒有水。田裏沒有水,鴨也象長嶺的龍脈一樣一直向前飆。鴨吮下飆下,不一會就來到了村邊的田。
這一群鴨,不是野鴨,是有主人的鴨。在鴨的後面,跟一個頭戴笠帽的老人。
老人慈眉善目,仙風道骨。這老人不同於別的看鴨人,他手上沒有長長的竹鞭,僅有一根三尺來長,沒有了傘葉的傘柄。傘柄漆黑,一頭彎彎似鐮刀,一頭尖尖如槍。老人的傘柄尖沒有插向地,也不像一般的看鴨人把竹鞭亂甩。他右手抓傘柄,而傘柄的中部,卻輕輕敲向伸開的左手掌心,一派悠閑自得的樣子。
這樣的一個老人,在這樣的一個天時,長嶺村人看了心裏很不是滋味。可你煩是你的事,人家悠閑是人家的事,與你何干。正如佛家說的因果,各自不同。再說一個看鴨的老人,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一個有仙風道骨的老人,你與他計較些什麼呢?
“老人家,看鴨呀。”高鼻韋肩扛鐵鍬去看田,從老人身邊過時向老人高唱。
“哦。看田哪。”
“對。看田。”高鼻韋答,“不過,看了也白看。天旱,田裏沒一點水。你看你的鴨,千里迢迢的來到我們村的田裏吮,田裏卻沒有水,真不好意思。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算你的鴨,能吮到田螺或蚯蚓什麼的東西,吃下去也會咔喉。”
老人沒有回話,只是側着頭看了高鼻韋一眼。心說,長嶺村人有教養,有憐憫之心。他心意未了,右手臂瞬間彎曲提起,把傘柄尖向田裏直直的重重插下去,插下去,一直插到傘柄的彎弓處才止。
這是幹什麼啊!高鼻韋駐足看。就是村邊也有村人看來着,都覺這老人怪怪的不可思議。你看鴨就看鴨唄,長嶺村的田犯着你不成?這麼狠的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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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插下去,就不怕插疼我們的田?就算我們的田不疼,我們的心還疼呢。
田不疼是假事,田也是有生命的啊!不然,水稻、玉米等莊稼,如何在田裏生長?
老人這一個傘柄插下去,田疼不疼無從知曉,但傘柄插下去,田泥呈圓形式的向周邊擠壓所產生的熱量,卻是不可置疑。不過,田泥熱與不熱,高鼻韋無心去計較,當老人把傘柄拔起;似拔羅卜般拔起時,那種拔起羅卜孔還在的話,赫赫然擺在了高鼻韋面前,他不得不隨意看了一眼。至於,傘柄孔的大小和深度,卻沒有過多的去深究。
看鴨老人,也沒有對自己的行為作出合理的解釋,彷彿也就隨意的那麼一插而已。
日頭,比剛才更大,更毒辣了,曬得人肉生痛。
他們閑話一陣,各自干自己的事去了。
“高鼻韋!”村人喊。
“哦。”高鼻應時別轉了頭,看是誰叫他。當他看清是村裡德高望重的三叔公叫他時,連忙打招呼:“三叔公,日頭這麼大,你不在家歇着,來田垌做什麼?”
“高鼻韋,”三叔公說:“三叔公沒有那麼矯情。天旱,田裏沒有水,當然得來看看。”他說時,幾個村民也來到了身邊。
大家看着乾裂的田,接着手搭涼蓬看看天。天空一絲雲彩都沒有,那如火的日頭讓人看了睜不開眼睛。
“哎,高鼻韋,”一村民問:“剛才你和那個看鴨老人搞什麼名堂,說得那麼熱注?”
“沒說什麼啊!”高鼻韋說時,扭頭尋看鴨老人。那知整條田垌那有看鴨老人的影子,連那一群黑鴨子也不見了。
“咦!”正在高鼻韋莫明其妙時,三叔公咦了一聲。而且隨着他的詫異之聲發出,他已走向了剛才看鴨老人有傘柄插下的田孔處。
三叔公的怪異,引動眾人跟隨。
隨着眾人的奕步奕趨,傘柄孔那裏發出的咚咚聲,越來越強烈。
這時的三叔公,可不管年紀的老邁和田泥的香甜,側臉將耳朵貼近傘柄孔。且隨着耳朵的貼近,滿是皺紋的臉如春天的花朵綻放開來。那隻緊鎖的眉頭,也豁然的舒展:
“高鼻韋,快用鍬挖!”
高鼻韋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聽着三叔公的指揮,並在眾人的幫助下,半支煙的功夫,就挖出了一隻大圓坑。那知他們快,傘柄孔下的水聲響得更快,快得他們還沒有停手,就從底下冒出了水。
這水,很清;清得一下子蓋住了紅黃色的田泥。而且,很快就將他們挖的坑填滿,並溢出到田面。
阿啊!高鼻韋他們的歡呼聲,一下響遍了田垌,連言語有些遲緩的三叔公,也呵呵的揮舞雙手,高喊着說長嶺村有水吃了,長嶺村的莊稼有水灌溉了,還唱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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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米蘭心歡……”的山歌。
田垌里的聲勢,很快傳遍整個長嶺村。大家奔走相告,都學着三叔公的話,說長嶺村人有地下井水喝了!田裏有水灌溉了!
櫻桃嘴在家正煮綠豆粥,她聽聞田垌里的熱鬧聲,就要走來看。她走出家門時,想到丈夫高鼻韋出門去看田很久了,大熱天的盛一碗剛煮好的綠豆粥給他解渴吧。
她一出到村邊,看到一垌的水和狂歡的人群,心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捧着綠豆粥,穿過人群來到高鼻韋身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瞬間從高鼻韋那裏轉到了田垌里的水。高鼻韋沒有注意櫻桃嘴的到來,一付心思全在這從地下冒出的水裏。他用腳撈,用手掬起品嘗,嘴裏哇哇的說著好甜好涼,直到櫻桃嘴揚手肘碰他,才知道櫻桃嘴來到身邊。高鼻韋看到櫻桃嘴和櫻桃嘴手上捧着綠豆粥,正想與她分享長嶺村有水了的快樂,腦門一閃福至心靈:吃水不忘挖井人!因他知道,這是看鴨老人用傘柄插的田孔,才有地下河水冒出。於是,左手捧過櫻桃嘴手上的綠豆粥,右手拿過筷子,朝着對面山腳老人和鴨來的方向,深深的作揖。
櫻桃嘴和三叔公他們見高鼻韋如此,也跟着作揖致謝。而三叔公覺得看鴨老人給長嶺村賜了福,就把村頭這井,號名老井。還在井邊,種了一顆松柏樹。
這老井,從此成了長嶺村的一道靚麗風景。早上挑水的人群,中午洗滌的村婦,晚上打伏擊(捉迷藏)的兒童,或是年輕男女有意無意的幽會等等,那是更替着進行,就如同日月每日的更替,綿綿的與天地同在。但美中不足的是,長嶺村人居住在嶺坡上,又村頭村尾的路途遙遠,挑一擔水回家,若以煲一斤米的米飯時間為計算單位的話,來回挑一擔水可以煲熟一鍋飯了。不過,也有詩說:
清泉原自石中來,
古柏長存蓋世材。
歷傲風霜千萬歲,
枕流邊好洗塵埃。
梁星應得這麼的響亮,是他肯定有井水,而小天的家裏的水缸就有。而且他不等秋葵和梁寂溪的同意,伸手抱起小天就徑向小天的家裏走。梁星認為醫就得快醫,再說只有小天家才有大隻的生雞,而且又是小天自家的事情,別人或許也不趟這渾水。然梁星在走時不忘自己的心思,他向梁寂溪問:
“先生貴姓?”
“貴姓不敢說,三刀八木可以說得出來。那你呢?”梁寂溪答中有問。
“呵呵,我嘛,上京應試高中。”梁星爽爽地答。
“好好好,同姓一家親。”
“親是親,宗兄從那裏來?”
“一木武二土。”
“歡迎,歡迎蒞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