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傳道受業解惑
看着眼前這個十分不討喜的孩子,書生打心底厭惡。
對面那個老僕人此時也轉過頭,對着那修為不知深淺的書生表露善意,不去看那瘦弱孩子,任由梁羽生處置。
躲在牆角的許均看着那個背劍的白衣書生,心中滿是羨慕。
霎時,一名長衫負劍男子踏空而來,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氣息祥和,動作渾然天成。
許均有些疑惑,“城主府的人?”先看下去再說。
卻見來人對着書生笑道:“道友,此乃我扶風城的事,若你能接我一劍,此人便交給你,可好?”
王府千金那點小事自然容不入他的眼,眼前這位分明比城主更有天賦的劍道奇才。他要證自己的劍道。
上天同雲,雨雪雰雱。
書生不置可否,淡淡道:“請。”
而後中年男子沉聲一喝,單手持劍,劍如白蛇吐信,絲絲破風。刷的一聲,劍尖直指梁羽生的咽喉。
書生從長劍出鞘到劍指咽喉都未動一步,“尚可。”
並未刺進去,面色沉重道:“你的劍?”
“我早已出劍。”
“嗯?”待中年男子反應過來時,只見書生背後一股遠超自己的聖道劍意駛來,劍脫手而出,微微顫鳴,於那道劍意前作君臣之禮。
梁羽生這才笑道:“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做那井底之蛙。”
中年男子充耳未聞,許久,才道:“多謝賜教。”看也不看書生,失魂落魄離開。
書生收回視線,此人道心已毀,此生劍道無望再進一步,修為也只能停留在琴心境。
末了,忽而笑道:“看夠了嗎?”
許均怯生生走向書生,一臉不服輸道:“你也就仗着比那人厲害才欺負他,有什麼了不起的。”
書生不語,而瘦弱女孩眼中滿是恐懼,她曾親眼看過與那個長的很好看傢伙的山上神仙一言不合,隨手就將礙眼的同伴一劍殺之。在那人眼中,我們都不過是螻蟻而已。
世人眼中,我們也不過是過街老鼠,哪裏暖和就往哪裏鑽。
梁羽生聽此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哪還有半點讀書人的意氣風發?
卻見他陰森森道:“那好!我親自帶你修行,給你六年時間,若未達到我如今的修為,我親自送你見你那短命爹。”
不等小乞丐回話,輕手一揮,許均體內猶如被千萬隻蟲蟻撕咬,疼痛難以忍受。
書生卻陰沉道:“廢物,這點痛都忍受不了,還敢對我說話?”
身不苦則福祿不厚,心不苦則智慧不開。
許小子,若你連入道也受不了,我要你何用?
頭也不回的離去,原地只剩下許均與那女孩。
小女孩咧了咧嘴,沒有說話,尋不到那人蹤跡后,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解氣,又朝地上那翻滾的人面前吐了一口,拿走許均懷中護着的食物,這才滿意離去。
......
扶風城以北,高不見頂,雲霧繚繞;另一邊是深谷不見底,空空幽幽,俯首一望,好似一幅立體山水畫。
是夜,雁聲遠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
氣候與外面截然不同,常年飄雪,好生刺骨,萬籟俱寂。鳥鳴、水嘩、風嘯也不存在,毫無生機。
一名神秘來客,已然悄然抵達,天崖上,驀然出現一道透明的虛影。虛影一身黑袍,虛無氣息籠罩全身,與周圍好似同為一體,又好似從未存在般。
“這裏再排斥我嗎?”黑袍人抬了抬手,看了自己透明虛幻狀態,若有所思。
看向那崖邊,倒也不惱,許久,才懶懶的道:“幾百年了還在這兒裝死?”
毫無破綻。
“你真以為我不會動手?”說罷,雙手一橫,施展無上神通,心中忽有快意,卻眉間一皺,算了,此次還有更重要的事。身隨心至,轉眼消失不見。
許久,
(本章未完,請翻頁)
崖邊顯現出一道身影,待塵土散盡。
適才黑袍人分明是必將此地夷為平地,有些氣急敗壞,嘴上咒罵道:“你他娘的黃老賊!怎恁不知羞恥!”
完后,整個人神清氣爽,運用神識探查扶風城,微微皺起眉頭,至少還有五年才會這樣,為何現在靈氣隱約有復蘇的氣象,雙眉緊蹙,大劫將至?
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思緒竟被黑袍人影響,自從那人來此地后,天象便不同尋常,究竟修的什麼道才能改變命運?心中有了不好預感,不會錯了,因果大道!暗道不妙,虛空扭曲,霎時,天崖邊徹底沒了氣息。
......
這年夏天,老一輩靠在樹蔭下無力的扇着蒲扇,夏蟬在樹上聒噪的叫嚷,但也不願動彈一步了;年輕人大都乘這個時候鍛煉體魄,待到秋獮之時,大獲豐收。而那孩童也乘此機會,跟在大人身後咿咿呀呀哼着什麼,手腳一動一行,學的倒也有模有樣。
城主府,中年男子如往常般駐立在窗前凝視此處,孩童的盈盈笑語、天真無知,令軒轅辭一時忘神。
看到遠方眾人,心中所念是一位故人,喃喃道:“當時只道是尋常。”
……
東南方兵冢里,儒衫老者對眼前棋局明顯有些意外,卻無可奈何,淡淡道:“小友此事無傷大雅,可”
對面那人輕笑一聲,不置可否。不知是回應老者還是什麼,笑眯眯道:“尚可。”
……
不知幾時,身後傳來一道清脆卻又顯得嗤笑的聲音“軒轅辭,你就指望這些人,唉,倒是有幾個好胚子。可惜了,可惜了。”頓了頓,又裝模作樣道:“真可憐喲,若我是你,死了怎有臉去見先祖?”
那中年男人倒也不惱,待遠處那些小輩休憩時,才轉過頭微笑道:“不知閣下來我府上做甚。”
軒轅辭這才打量眼前這女子,身材窈窕長發及腰,全身上下皆被那黑衣遮住,眼角眉梢垂落半闔着眼,眉目如畫。
軒轅辭沒由來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話:“敢問前輩貴庚?”
那黑衣女子怒道:“怎麼說話的呢,我有那麼老嗎?”說罷似是想到什麼,一身黑衣褪去,原是身穿淺灰色紗衫,觀其相貌,方年十五,肌膚如玉。
自己轉了幾圈,有些滿意,才老氣橫秋道:“老朽六十有九,習得駐顏之術;無知小輩,下不為例。”
卻見那中年男子眼中滿是笑意,不由懊惱,跺了跺腳,“你在笑什麼。”
中年男子也不揭穿少女,只是看着她,溫和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當看到那雙眼睛時,心生漣漪,沒由來暗自運用神通。許久,背後驚冷汗直流,面色十分凝重,喘着大氣踉踉蹌蹌,嘴裏念叨着什麼。
少女不知他在說什麼,倒是覺得眼前這個中年男子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傻了吧唧的,有些可憐;反倒是安慰軒轅辭。
少女這才想起來此目的,右手一拈,手中憑空出現一道捲軸,“軒轅遺族十三代族長軒轅辭聽令!”
中年男子如着魔般盯着那捲軸,確是先帝的氣息。肅然道:“罪子軒轅辭在!”
“三年後大劫將至,軒轅一族務必離開此地。”
軒轅辭平靜道:“我軒轅氏人口眾多,東有九黎遺族虎視眈眈,我族雖與炎帝後人世代交好。其實還有另一個辦法。”而後面色沉重,又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少女又恢復了往日的朝氣,俏皮道:“你不是族長嘛,看你的咯,我只是傳話的。”
軒轅辭不由莞爾,“你……你見過先祖,不!先祖難道還活着?”
少女神神秘秘道:“那是自然,先祖豈是你我能妄加猜測的。”
不等中年男子說話,少女得意道:“哈哈,這你也信啊?罷了罷了,我得離開了”
“前輩不是這兒的人?”再次看向少女,軒轅辭像白日見鬼般毛骨悚然,駭然道:“你不屬於這裏!”
“嘿嘿,答對啦!不過沒有糖果獎勵你哦!我走啦。”
少女雙手撕開裂縫,剛
(本章未完,請翻頁)
要離去,遠方一道氣息傳來,待看清人影后,譏笑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想不到還有幾分實力呢。”
那背劍書生淡然道:“不過是乳臭未乾黃毛丫頭,因果豈是你能參悟的?無知!”
少女打了個哈哈,“哎喲,有些人吶,妒忌之心怎麼這麼重啊,你又知道些什麼?”
梁羽生氣笑道:“崖邊的事還沒找你算賬,教訓我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嫌活的長?”
少女看向白衣書生略有些許嫌棄,明顯有話要說,最終小孩子氣上心頭,賭氣離去。
梁羽生不以為然,輕描淡寫揮出一劍,乍現聖道極意。意為困住少女。
不曾想那虛空縫隙未有絲毫裂痕,少女已然不見,沒有一絲徵兆。
白衣書生有些意外,因果大道與虛空大道本該是水火不相容,卻同時存在一人身上而不排斥,心中忽起一人,隨即一想,也就置之不顧。
待二人離去后,軒轅辭顯得十分平靜,佇立良久,憶起祖訓上那句: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由乎四海之外,是謂仙人。
思緒一時湧上心頭,終是按耐不住,哆哆嗦嗦從懷中拿出一副女子畫像,痴痴看了一眼,狠下心別過頭,猛地收回畫像,眼中總算多了一抹希冀,大笑着,笑着笑着卻哭了;年少時,不知情為何物,一朝淺嘗輒止,頓覺人間美好。今日重憶起,如醍醐灌頂,昔日往事,如娟娟細流逐一浮現在眼前。
抬手拭去淚痕,怔怔道:“我怎麼會哭了呢,卿兒,我是不是很沒用啊。你一定還活着對不對。”
不知過了幾多時辰,才默練清心訣,壓住躁亂。
......
許均是被疼痛驚醒,眼前是那個瘦弱女孩對他拳打腳踢,這一刻,他有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任何話,眼淚一直在流,自爹娘走後,這是他第一次流淚,也是最後一次。
少頃,白衣書生如約而至,看向眼前一幕,譏笑道:“這些小事都處理不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我梁羽生親自為你傳道?”
熬過來了,熬過來就好了啊。
女孩顫顫巍巍,那人看也不看她一眼。
許均只是道:“我沒事了,那我是否該叫你師父了。”
“自然,從今天起,你將是我梁羽生親傳弟子!”
書生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向女孩,丟出一把精緻而鋒利的匕首,淡然道:“自己動手,留你全屍。”
瘦弱女孩這時反倒心底沒了恐懼,果然那山上神仙沒一個好東西,嗜殺成性,不由大笑道:“梁小兒,要殺就殺,哪來那麼多廢話。還是嫌殺我弄髒你那仙人的手?”
“許均,此人交由你處置,別讓我失望。”
許久,屋內傳來到女孩的尖叫聲,書生笑的有些瘮然。
一個時辰后,書生信步走進,果然,許小子根本就沒動手,他在賭梁羽生是否真的要殺她;在賭他生性並不像看上去那樣無情。好在許均賭對了。
此時那把匕首正插在許均大腿上,暈死過去,書生輕拈一指,劃出九針,有靈性般扎入許均全身九處重要穴位。
只見躺在地上的乞丐緩緩睜開眼,女孩如遭五雷擊,微微顫抖,眼中有絲絲兇狠之意。
梁羽生忽地哈哈笑道:“我又改變主意了,你跟着我,六年後你若能殺了許均,你便是親傳弟子!”
二人幼時爹娘便走了,在他們眼中,哪些街坊鄰居還不如與他們生活了很久的老乞丐。
然而今日一見,他們腦中對於山上神仙四字,又多了幾分恐懼。
這魔鬼隨手幾針就令如此重的傷勢散去,當之無愧的神仙,若是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就好了。
書生氣定神閑,看向女孩“你叫什麼。”
瘦弱女孩說話都是打顫,“從小我爹娘就不要我了哩,我不識字。”
春生萬物,花朝如約。
梁羽生看着遠處那片迎春花開的異常茂盛,伸出一隻手,忽笑道:“徒兒,今後你便叫許花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