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 91 章

第 91 章 第 91 章

霓羅突然施法逃脫,悠悠早有準備。

倒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系統察覺到霓羅身上的氣息,提前告知了她。

一向寡言的系統,主動助她擒住霓羅,悠悠有些驚訝,隨後從善如流追了去,打算追回逃脫的霓羅。

化身鬥法之際,悠悠真身也沒閑着,已經乘坐靈舟揚帆起航了。

前日慕天昭因突如其來的雷劫,不得不停下所有事宜,找寧靜之地安心渡劫,但他一走,宗內群龍無首,尋常幾位長老尚可共同商議抉擇,但如今勢力微妙。

這抹微妙來自靈魔界荒澤與天墓之間,值此之際,清筠作為仙門之首,做任何抉擇都需謹慎。

眾長老找上門時,悠悠已做好被興師問罪的準備,萬萬沒想到,長老們是來請少宗主主持大局的。

悠悠目瞪口呆。

三年前幽都之變后,她的師父蒼越長老,明月峰的夜明長老等全部退隱,眼下這些中年面孔,她沒幾個認識的。

“慕宗主走時,交代他不在期間,宗內事宜由路少宗主抉擇,”一長老將捲軸遞去,“這是近來各界近況,請少宗主過目。”

悠悠:“......”

她硬着頭皮接過,展開的捲軸比她都高,一眼掃去,密密麻麻堆滿了字,

她掃了眼其餘等候一旁的長老,各個手持捲軸。

悠悠頭皮發麻:“想必師兄過不了幾日便能渡劫成功,眼下,只把最要緊、最十萬火急的事交給我過目即可,其餘的待師兄處理。”

最要緊的事?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大概就是被抓走的白峰主,但這事本就與少宗主有關,如何談之。

略一思忖,一長老上前道:“慕宗主之前安排的靈舟,已在準備中,今夜便能抵達清筠,天墓那邊的人也收到消息,做好接應的準備。”

悠悠微微頷首,峰主被抓,清筠必定要派人去救。

在她與眾長老商議前往人選時,一張絕密的傳音符出現在半空。

悠悠接過,一個微啞的嗓音傳來,伴着此起彼伏的雷鳴。

這張傳音符是慕天昭渡劫之時傳來的,只有她一人能聽到,涉及了清筠在天墓的最高機密。

傳音符在半空閃爍不定,悠悠在長老們的注視下,眉頭微皺。

有個糟糕的消息。

天墓的一個大魔使處境危險。

在靈魔界各域,魔使的地位僅次於魔君,是十分位高權重的存在,處境不妙的這位大魔使,對清筠很重要,關於他的身份都只有宗主知曉,眼下對方有危險,師兄交代她想辦法相助。

傳音符化作一縷輕煙消失,悠悠略一思忖:“我要親自去天墓,還會挑選幾人跟隨,剩下的人選你們定。”

眾長老臉色微變:“少宗主怎可親自前往。”

倘若被擒,可不是小事。

“我意已決,退下吧。”悠悠揮手,抬眸看了看面露猶豫之色的長老們。

“罷了,還是我走。”

她利落地走開了。

“路少宗主,有模有樣啊,”悠悠離開不久,迎面走來一個持劍青年。

悠悠:“彼此彼此。”

來者正是蕭町,三年間,悠悠沒少與其一起歷練,兩人十分熟絡,蕭町手中靈劍曳影便是與她一起奪得的。

“來的正好,”悠悠道。

“我要去天墓,可要同行。”

蕭町腳步一頓,看着眉眼輕笑的女孩,恨不得上前揉揉她腦袋。

“我說你怎麼越長大越討人喜歡,完全看不出當年仙門大會的可惡樣。”

修仙界與靈魔界之間隔着幽暗的亡靈海,傳聞中的神魔禁地,要穿過亡靈海抵達靈魔界並非易事,即便化神境也不敢隨意穿過,尋常人更不必說,要去一趟少不了大動干戈。

蕭町雖一直想去,礙於劍宗不許,沒有宗門支持前往只有葬身亡靈海的份。

悠悠知曉這些,才邀他一同前往。

悠悠見他面露興奮之色,懷中佩劍感應到主人心情都閃了閃,不由道:“這麼想去靈魔界做什麼。”

蕭町激動的神情褪了些,好半晌,瞥了眼悠悠。

“說起來,還與顧赦有關,我以前的佩劍名叫‘斬滅’,就是被顧赦拿去把輪迴鏡一劍斷成兩半的那個,”

他嘆口氣,撫着曳影。

“那是我小時候,一位義兄送給我的,後來義兄突然沒了消息,宗內亦無人談及他,若非斬滅真實存在,我都懷疑是不是有過這麼一個人,直到三年前。”

蕭町抿唇,一貫嬉笑着的臉龐沒有笑意,他抬頭,澄澈眼眸看着悠悠。

當年眾魔前來救顧赦時,他也身在清筠,從趕來的魔修中,意外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我好像看到了他,”蕭町皺眉,搖了一下頭,“但時間太久,小時候的記憶也模糊,無法肯定。”

悠悠恍然大悟,想起原著中後期,出現在顧赦身邊的劍修。

“既如此,去一趟比較好,”她道,“今夜出發,還有數個時辰,可以做些準備。”

蕭町頷首離開,悠悠回到旭日峰,她沒什麼可準備的,帶上坎坎與幽蛟,還有小泥人便夠了。

這幾年,她的泥人軍團日漸壯大,自己都記不清捏了多少個。

悠悠召回散落在清筠各角落的泥人,不一會兒,一個個小身影在她的操控下,回到了旭日峰,其中一個路過南峰時,微微停下腳步。

當個打雜弟子並不容易,尤其是蒼舒孑這種,掃地一炷香,休息兩時辰的人來說。

清理落葉這事,他能從早忙到完。

念及師兄與蒼舒孑之前的談話,悠悠操控小泥人俯卧在樹根后,暗中觀察了許久。

蒼舒孑沒有任何異樣,除了懶懶散散掃地外,只中途還了一位女弟子的儲物袋。

那女弟子的儲物袋顯然不是今日掉的,本以為丟失的法器靈石失而復得,眨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向蒼舒孑道謝后,帶着幾分困惑道:“你如何知曉是我的掉呢。”

“儲物袋上綉着精美的荷花,我想是位心靈手巧的姑娘丟的,”蒼舒孑一指她衣袖,“再看姑娘袖間自繡的紅眼小白兔,別緻無二,估計便是姑娘落下的了,何況,”

他垂眸輕笑:“來來往往這麼多弟子中,只有姑娘的手最纖細白皙,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女修微微紅了臉,被其目光掠過的手像被燙到般,雪膚泛起紅意。

她將儲物袋繫上后,小聲道:“我叫古麟兒,謝謝你。”

“不客氣,”蒼舒孑不甚在意地轉身,撿起掃帚繼續掃着地。

古麟兒卻沒立即離去,在原地躊躇了會,從袖裏摸出張綉着綠眼小兔子的手帕,紅着臉遞給他后,腳步匆匆地離開。

蒼舒孑站在原地,好似發起呆。

躲在樹根后的小泥人,輕“嘖”了聲,搖搖腦袋。

最後一個小泥人鑽進儲物袋裏,悠悠將袋子系在腰間,想了想,去了趟紫清峰。

“嚶嚶嚶,”

烏石旁,隨風搖曳着九片花瓣的岸生花,一瞧見她來了,便嚶嚶叫了起來。

悠悠蹲下來:“我有事問你。”

岸生花在《奇花異草錄》排名第七,非凡塵之物,是路天沉當年闖禁地仙群山,為夙景長老摘來療傷了,可惜一直未開花,後來騙取她一滴血后,盛開了,自此後,一直覬覦着再來幾滴。

“什麼事呀,”岸生花期待。

悠悠:“你們仙群山可有供凡人續命之物。”

她問過坎坎,坎坎說仙群山自古盛產仙株,那裏得天庇佑,外界難以窺探,一些隱匿其中的稀世仙藥,就是它也不能探清,仙群山出身的岸生花可能更為清楚。

“供凡人續命......”岸生花合了合葉子,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它被抓到這仙氣缺失之地,若非嘗了悠悠一滴血,早鬱鬱寡歡枯敗了,如此可憐,怎能出賣朋友們。

“抱歉,我不能背叛花友,”它斬釘截鐵。

悠悠:“給你一滴血。”

岸生花頓了頓,堅定搖頭:“不行。”

“兩滴。”

“......不要。”

悠悠:“十滴。”

岸生花:“......”告知好像也無傷大雅,畢竟花友在仙群山,這些人也闖不進去。

悠悠:“一碗。”

岸生花:“?!!”花友之間的事,能叫背叛嗎!

“什麼一碗?”

聲音從後方冒了出來,悠悠嚇了跳,回頭看到蒼舒孑咬着根狗尾草,一臉古怪,“你對着朵花嘀咕什麼呢。”

蒼舒孑掃完地來尋悠悠,老遠看到她蹲在朵花面前,對着花嘀嘀咕咕。

“沒什麼,”悠悠眨了眨眼,站起身。

“你化身可還安然。”他問。

悠悠點頭:“我今夜要啟程去靈魔界。”

蒼舒孑面露訝然之色,想了想:“魔修的地界,可比修仙界危險許多,既如此,我推薦你倆人。”

悠悠挑眉,聽他道:“不對,應該是一條龍。”

悠悠心領神會:“我正有此意。”

師兄不在的話,若在靈魔界遇險,憑她的修為難以與大魔修對抗,得帶個能打的。

“還有一個呢?”猜不出來,她期待道。

蒼舒孑微笑,指向自己:“我。”

悠悠:“......”

她為難道:“若遇到危險,我不一定能保住你。”

“無妨,”蒼舒孑一臉洒脫,“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悠悠最終點了點頭,隨後去了戒律堂,應燭因與北海水龍鬥毆,將其打成重傷,被罰禁閉了。

悠悠透過鐵窗望去,一張簡樸的床上,蜷縮着個紅髮少年。

倒不是他嚇得蜷縮,而是遠超同齡人的高大身形,要想躺在床上,不得不曲起一雙長腿,少年背對窗戶,睡在逼仄堅硬的石床上,孤零零的身影無端生出幾分蕭瑟。

但他一出聲,蕭瑟感瞬無。

“我不會認錯的,一山不容兩龍,”聽到腳步,應燭舉起拳頭。

“下次見了還要打。”

以為是來教訓他的長老,少年一臉戾氣說完,發現沒人說教,他疑惑翻了個身。

鐵窗外,許久未見的紅衣女子朝他招手。

“你能出來了。”

應燭一愣,坐起身,困惑地看了看左右,最後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我嗎。”

悠悠:“嗯。”

應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一躍而起。

悠悠拿着鑰匙走向門口,卻不想下刻,堅固無比的玄鐵大門,發出“砰”的巨響,瞬間化為粉末。

煙塵散去,披着一頭紅髮的少年收腿,看着她,憤懣的神情中夾着一抹委屈。

“你們終於肯放我出來了,”應燭垂着腦袋,難掩沮喪。

“我還以為不認錯要被關一輩子。”

悠悠默默收起鑰匙,所謂畫地為牢,大概就是這樣吧。

一切準備妥當后,登上靈舟前夕,悠悠收到蕭町的傳音符:“我已犧牲。”

悠悠:“......”明白了。

他被劍宗長老逮回去了。

趁着夜色,靈舟沒入幽色濃郁的亡靈海,而此時春日當頭的靈魔界,悠悠化身正與霓羅斗得如火如荼。

霓羅所用招式她從未見過,好在系統相助,才能成功拖住對方。

反應過來的天墓眾魔迅速追來,霓羅氣急,眼瞧金簪光芒越來越弱,索性不逃了,反身朝悠悠襲去,帶着同歸於盡之勢。

悠悠卻是不怕一起落入魔修手中。

這是她的化身,懷裏揣着顧赦給她的玉佩,魔修也是魔。

沒一會,靈力耗盡的兩人被趕來的魔修再次抓住,悠悠瞥了眼氣急敗壞的白衣身影,霓羅白凈臉頰不知是累得還是氣得,漲得緋紅,清眸泛起水霧,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將她映襯得彷彿是個惡霸。

悠悠稍微反思了下:“系統,你未免太過分了,她是女主欸。”

“......”系統道,“成大事,不拘小節。”

悠悠若有所思地挑眉,大抵知曉它為何不讓霓羅逃走,原著里,慕天昭在救女主過程中,有個轉危為安的奇遇,倘若此刻霓羅逃出生天,慕天昭便沒有來靈魔界的必要,那份機緣只有拱手讓人了。

思及此,悠悠忍不住道:“你真是維護原著的系統嗎。”

“當然,”系統彷彿人間正道的化身,“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六界安穩,世界和平。”

悠悠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她與霓羅從亡靈海岸一路掠了數百里,圍觀者眾多,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傳了出去,動靜之大,遠在蒼山都能察覺到些許。

此時的蒼山,登峰長階上的身影絡繹不絕,行至峰頂,宮門卻不像往常一般大開,倆小童站在門外謝客。

宮觀內。

一青衫小童端着茗茶,走入挽風庭中。

庭內十分寬闊,亭台水榭,楓葉在微風中搖曳,清澈的池水裏盛放着數株紅蓮,水面倒映着蓮瓣嫣紅,靠岸處,還有一抹頎長倒影。

是個站在岸邊的年輕男子,着竹青色長袍,身姿挺拔,束髮的縷空銀扣精緻非凡,面具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僅能窺見露在外的唇薄紅,黑眸狹長。

他目光正望向池面,分不清在看水面紅蓮還是水底游過的靈魚。

收起眼底的好奇,小童放下茶盞,輕手輕腳退去,在他離去后不久,一道步履緩慢的蒼老身影邁入庭中。

“凌公子久等了。”沙啞的嗓音響起。

“算不上久,何況,”

立在池邊的身影未動,薄唇淺勾,“能得前輩一見,等再久也是值得。”

“公子盛讚了,”時佬低咳一聲,“老夫受不起。”

“前輩莫要自謙,隱居蒼山,仍心懷天下為眾生解惑,實在是靈魔界之福,”顧赦視線落在泛起漣漪的水面,話音輕轉。

“不過前輩既知蒼生苦,卻不為蒼生謀,未免讓人覺得......”

他哂笑道:“沽名釣譽。”

時佬佈滿褶皺的臉龐,不見半分怒意,只輕咳道:“大動干戈帶來的只有毀滅,屆時世道更亂,蒼生更苦。”

陰沉的天空下起細雨,風過蓮池,水面浮起輕薄雨霧,顧赦衣袍沾了些許濕意。

他拂袖負手道:“毀滅也是新生的開始。”

時佬眉頭緊鎖:“當年有人如此,便輸了。”

曾幾何時,釋九陰也是人人盛譽滿身的魔君,以一己之力,改變了九域中最為艱難窮苦的荒澤,但那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只落得“暴虐”二字。

“此言差矣,”顧赦不以為然地笑了聲。

“倘若那人贏了,今日又是另番風景,結果是留給世人評說的,不是事情本身對錯與否。”

時佬長嘆:“凌公子涉險來此,並不值得。”

“值不值,全在前輩一念之間,”顧赦目光掠過池面,望向對岸飄落的紅楓,“風雨即來,前輩若想獨善起身,今日也不會相見,不是嗎。”

時佬沉默良久,最後在簌簌雨聲中,行禮道:“拜見荒主。”

岸邊青年終於回身,一片朦朧雨幕中,揭面淺聲:“時佬,”

“釋玄有禮了。”他淡聲道。

*

臨近夜幕,兩道身影沿蒼山長階而下。

其中一人撐着傘道:“時佬竟然傾囊相授,和盤托出,君上如何做到的。”

“因為本君很有禮數。”青年回答。

蕭善木:“當真如此。”

顧赦一哂,搖了下頭:“好吧,其實是我告訴他,天墓君主昏庸無道,本君不介意救天墓百姓於水火之中。”

蕭善木默了默:“君上英明。”

“奉承話聽了太多,但從先生嘴裏聽到,還是令本君有些受寵若驚,”顧赦凝望遠處被雨霧籠罩的群山,似笑非笑,“先生是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蕭善木神色微頓,片刻頷首道:“今日天北傳來些許風聲,天墓從清筠宗抓來了一位君上的故人,說是......君上年少時喜歡的姑娘。”

“是嗎,”

顧赦俊眉微微一挑,腳下未作絲毫停頓。

“哪位。”他問道。

“不知抓來的是誰,”蕭善木遲疑道,“不過如此說,多半是清筠少宗主,路杳了。”

顧赦笑而不言。

蕭善木知他在修仙界的記憶模糊,以為他不信,解釋道:“當年將君上從天誅陣中救走的姑娘,就是路杳。”

“先生誤會了,本君並非懷疑先生所言,”顧赦道,“但天墓抓來的人,不會是她。”

蕭善木蹙眉:“為何?”

“路杳,路天沉之女,清筠少宗主,”顧赦淡聲道。

“天墓若真拿她來威脅,本君倒要對他們刮目相看了。”

蕭善木抿唇,沉默了會。

“倘若真是她呢。”

話音落下,蕭善木帶着少有的好奇,看向顧赦臉龐,試圖從對方神情中窺探一二。

但他失望了。

青年並未回答,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直到抵達蒼山底下,行人多了起來,顧赦抬手指向一個走過的路人。

“先生看那位姑娘。”

蕭善木望去,不解之際,聽到顧赦淡漠嗓音:“倘若本君告訴先生,那人曾捨命救過先生,先生會如何?”

蕭善木眉頭微蹙,看向漸行漸遠的人影,稍作想像,發現面對女子全然陌生的身影,即便知曉對方有過恩情,內心也難以掀起任何波瀾。

他想了想:“既捨命相救,便是大恩,倘若她有何要求,我定不予餘力達成。”

“先生一貫心善,”

顧赦垂着眼,雨珠凝在他蒼白指尖,透着冰涼。

他面無表情拭去:“但本君不是。”

*

“啊楸~”

連打了三個噴嚏的悠悠,裹緊身上的被子,目光透過木窗,看向一望無際的亡靈海。

海域深處是死一般的寂靜,卻不似想像中的幽暗,海面上漂浮着星辰顏色的火焰,宛如幽靈充斥其間。但這番平靜的場景持續了沒多久,行於海域的靈舟遭到巨大危機。

修仙界對於亡靈海的了解,遠不及靈魔界,靈舟亦比不上專為穿越亡靈海製造的魔舟。

悠悠化身乘坐魔舟時,不到一日便抵達天墓,一路風平浪靜,此刻真身所乘的靈舟,卻陷入了風暴之中。

巨大的風浪間,透着令人窒息的狂暴力量,彷彿無形之中有兩股神魔之力在對抗,靈舟正巧夾在中間,頃刻便會被碾得粉碎。

靈舟危在旦夕之時,舟上有兩個非人之物卻異常興奮。

幽蛟望向波濤洶湧的海域,眼裏閃爍着遊子歸鄉般的近鄉情怯,彷彿下刻就要哭出來。

應燭則興奮得上躥下跳,血脈猶如被激活了般,若非被攔着,早已化出真身沒入遼闊的海域。

眼見靈舟遭受危機,一龍一蛟對視了眼,“撲通”“撲通”兩聲后,兩個龐然大物在狂風驟雨中,一前一後推拉着靈舟穿梭在海域中。

悠悠在舟內,在翻山倒海的力量中撞暈過去,再醒來時風平浪靜,靈舟已抵達天墓,除了幽蛟與應燭外,所有人安然無恙。

“小主人不用擔心,”甩了甩濕漉漉的腦袋,坎坎咳了聲。

“幽冥鬼蛟本就誕生於亡靈海,燭龍更不必說,亡靈海是先天神魔大戰遺留之地,深不見底的海下危險與機緣共存,他們去尋想要的東西了。”

悠悠鬆口氣,聽坎坎嗓音細啞,伸手摸了摸,掌心一片滾燙。

“你生病了。”

坎坎不知該如何解釋,想了許久,啞聲道:“水土不服。”

它有些蔫地靠着悠悠:“休息一會就好了。”

這片魔土自古以來就是仙家禁地,如今雖落寞了,餘威依舊懾人,它是聖獸,難免也受影響。

悠悠將坎坎白絨擦乾后,抱了起來,跟隨前來接應的修士到了住處,換好衣物后,才終於從眩暈中緩了過來。

她沒閑着,按慕天昭的交代,直接前往了一座酒樓。

酒樓位於天墓主城之中,她要在樓內,與那位大魔使派來的人碰頭,隨她同行的蒼舒孑等人卻不知這些,只以為她迫不及待要嘗天墓美食。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悠悠換上了素凈衣裳,在晌午客流最多時,帶人混入其中。

“味道不錯,”

蒼舒孑摘下面具,品着美酒佳肴,發現整張桌子除了他以外,無人動筷。

其他人倒也罷了:“悠悠,你怎麼不吃?”

悠悠:“我不餓。”

其實她是戴着面具沒法吃,這特質的銀白面具就是她與接頭魔修的暗號,不能摘下來。

蒼舒孑不明所以,望向同桌的師兄師姐們,沒等他問,眾人嚴肅的表情透過面具都傳了出來。

“不餓。”

蒼舒孑默默搖頭,隨後忽然察覺到什麼,疑惑地朝樓上一處雅間望去,從這角度,只能看到一扇半敞的窗戶。

遲疑片刻,他繼續夾起菜來,在靈魔界戴面具並不少見,他們一行人的到來,按理不會引起任何注意,多半是錯覺。

與此同時,樓上雅間內。

一隻飛舞的銀蝶緩緩落在佩劍上,蕭善木凝視片刻,抬眸看向窗邊品茶,一襲竹青長袍的身影。

“清筠的人到天墓了,有路杳,還有聖獸白澤與幾名弟子,他們現在就身處在這座酒樓中。”

顧赦不緊不慢“嗯”了聲。

見他神色淡然,得知消息也不感興趣的模樣,蕭善木欲言又止,待銀蝶飛走,他到窗邊朝樓下望去,雅間位置極好,底樓情形一覽無遺。

逡巡一圈,蕭善木視線鎖定在一桌身影上。

他們隱藏得很好,周身還環繞着魔氣,尋常魔修不會察覺異常,但對於他這個曾是仙修的人而言,一眼便能看穿他們體內蘊含的靈力。

除了一個面容俊逸的陌生青年摘下面具外,其餘人都戴着形色各異的面具,蕭善木憑着腦海中的一點記憶,幾個來回后,從眾人中尋到了曾有一面之緣的悠悠。

女孩坐在角落處,穿着不起眼的素衣,戴着面具,把渾身氣息收斂得極好,全然不見當年紅衣持弓的氣勢。

“君......凌公子,”蕭善木收回視線。

“路杳就在其中,公子可覺眼熟,看出什麼。”

顧赦眼帘半掀,反問道:“一襲素衣,銀面遮容,先生以為僅憑這些,我能看出什麼,憶起什麼。”

蕭善木愣了愣,視線落回女孩身上,默了一瞬后,低聲道:“我還未告訴公子哪個是路杳,公子不是......不記得了嗎。”

顧赦摩挲茶盞的動作微微一頓。

片刻,他漫不經心地側過臉:“先生今日話好像有些多。”

“該走了。”他道。

樓下。

對身份已經暴露一無所知的悠悠,成功與大魔使派來的人碰頭,在無人察覺的瞬間,交換了信物。

放下心來的悠悠,摘了面具加入蒼舒孑的乾飯行列中,邊動筷邊聽酒樓里的動靜。

酒樓茶館,一向是打聽消息的好地方,但近來天墓局勢緊張,連酒樓內的氣氛都有些凝重,來此的客人大多愁眉苦臉,沉默寡言,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悠悠只聽鄰桌魔修談了幾句。

“到底是何人殺了荒域禮者,這麼久還沒查清,早點把兇手找出給荒域一個交代不好嗎,弄得整日人心惶惶。”

其中一人握拳,憤慨道:“要我說,多半是其他幾域下的手,想借荒澤的刀殺天墓!”

他身旁之人壓低聲音:“我倒聽聞,與寒魔使有關。”

“別胡說,”有人輕喝制止,“寒陵大人與天墓鞠躬盡瘁,怎會做出這等惡事,要我說,指不定是荒澤自導自演,藉此伐我天墓。”

“唉,無論真相如何,此事不能再拖了,”最先說話之人,長嘆口氣。

“荒域魔君已經派魘魔使來了。”

聞言,幾人齊齊一默。

雖然各域都有魔使,但荒澤的四大魔使在靈魔界都是久負盛名,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尤其是血魔與魘魔兩位,更是九域數一數二,傳說級別的大魔。

冷不丁聽夢魘魔被派來,一群人半晌說不出話來,背後有些發涼。

悠悠眼角微斂,若有所思。

這些人口中的寒魔大人,正是對清筠很重要的那位魔使,殷寒陵。

牽扯到荒域禮者身死之事,看來處境確實不妙,悠悠眨了眨眼,不會背了黑鍋要被天墓拿出去獻祭吧。

事實上,悠悠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的信物抵達殷寒陵手中時,身着錦袍的冷麵男子沉默了許久。

“見過殷大人,”

有模有樣行禮的小泥人,踩着他掌心,抬起圓臉。

“大人叫我悠悠就好。”

殷寒陵是不是嘆了聲氣,悠悠不知道,反正下一瞬,她便被其塞到衣袖裏。

腳步聲傳來。

門外有人低聲道:“大人,君上讓您去一趟魔宮。”

儘管殷寒陵走路很穩,藏在袖中的悠悠還是被晃得頭暈,等她緩和些,就聽到殷寒陵沉聲道:“拜見君上。”

天墓魔君?!

悠悠神色一緊,豎起耳朵,她透過袖口的目光,隨殷寒陵行禮動作,正巧掠過了坐在高位上的天墓魔君。

小泥人眨了眨眼。

原來不是所有魔君都生得好看,這位天墓魔君倒是......長得很有福氣,富態有餘,看來日子過得很滋潤。

“你來得正好,”

一份捲軸扔砸在殷寒陵腳邊,天墓魔君含怒的聲音響起。

“看看裏面是什麼!”

殷寒陵俯身撿起,藏在袖中的悠悠像是盪鞦韆般,搖搖晃晃,待她抓緊,聽到殷寒陵沉聲道:“君上明鑒,有人枉造事實,行栽贓嫁禍之事。”

悠悠感覺他側了下頭,就聽到殿內另一個冷冰冰的嗓音響起。

“寒魔大人既喊冤枉,向君上自證清白即可,看我做甚,難不成見東窗事發,想找人泄憤,”聲音不緊不慢道,“那大人可就找錯人了。”

“魔炎,是不是你所為自己心裏清楚。”

“我不知寒魔使再說什麼,不過如今證據確鑿,”魔炎淡聲道,“君上,以我所見,應立即將寒魔使交給荒澤,平荒澤之怒,解天墓之危。”

魔君看了眼殷寒陵,握緊扶手,臉上露出幾分猶豫。

就在這時,一個陰氣十足的怪異嗓音從門口傳來:“都在啊,正好本魔懶得一個個去找。”

悠悠聽這聲音總覺在哪聽過,還未回憶起來,殿內高處傳來動靜。

天墓魔君從寶座起身,臉上堆滿笑意:“魘魔使怎麼親自來了,可是府里下人照顧不周。”

悠悠聽到一聲冷哼:“再不來,我怕諸位都忘了,荒澤還有一位慘死在君宴上的禮魔。”

“魘魔使哪裏的話,”天墓魔君走下玉階,上前笑迎道,“如今天墓上下,日夜不歇地查出真兇,還禮魔一個公道。”

夢魘魔瞥了眼魔君一臉熱絡伸開的手,拂袖抵住。

這堪稱十分無禮的動作,讓殿內一下安靜了幾分,殷寒陵與魔炎臉色齊沉,天墓魔君臉上的笑意也變得有些難以支撐。

“依我看,再查下去也沒必要了,”夢魘魔彷彿沒看到眾人難看的臉色,兀自撥開魔君的手,“我還是回荒域,如實稟報吾君比較好。”

話落,他轉身欲走,天墓魔君急道:“魘魔大人且慢,本君已查清,是寒魔使所為!便將他交給荒澤處置!”

殷寒陵握緊手,未發辯解之言,倒是夢魘魔嗤笑了聲:“天墓莫非以為荒澤如此好搪塞,隨意找人頂罪,何況,他是天墓魔使,做出此等事,天墓難道脫得了干係。”

魔君欲開口辯解,被魔炎冷聲打斷:“既如此,魘魔大人以為該如何,”

“依我看......”夢魘魔目光落在魔君身上,笑着眯了眯眼,“不如就由墓主押着寒魔,帶上賠禮去一趟荒域,拜見吾君,親自向他解釋,以示誠意。”

“絕無可能!”殷寒陵厲聲,“君上萬金之軀豈能親身去荒域!”

魔炎亦道:“同為域主,哪有拜見之說。”

魔君面露掙扎之色,半晌下決定道:“倘若如此能讓荒域與天墓解開誤會,重歸於好,本君親行一趟也無妨,不知魘魔使以為多少賠禮足夠誠意。”

“不用多少,一個就夠了,”夢魘魔勾唇,把玩着手中幽珠。

“墓主只要帶上域鼎,便足夠......”

“欺人太甚!!”

聽到域鼎兩字,天墓眾人臉色齊變,其中一直未開口的魔使忍無可忍道。

“天鼎乃鎮域之寶,你荒域怎麼不拿出......”

沒等說完,一道殘影穿破他丹田。

夢魘魔手中多了個染血的幽珠,細看,那豈是幽珠,分明是每個魔修體內都有的魔丹。

方才說話的魔使臉上帶着殘怒,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直到一陣風灌過丹田,才發現那裏空蕩蕩的,他愣了愣,瞪大的眼睛再也合不上,跌倒在地沒了氣息。

魔君嚇得倒退數步:“你......你......”

“大殿之上如此喧嘩,實在很失禮,”夢魘魔抬腳踩在死去的魔使胸膛上,玩鬧似地碾了碾,讓鮮血染紅了大殿地板。

“若在烏霄殿,可無人敢如此,這樣無用無禮之人我幫墓主解決了,免得髒了墓主的手。”

話落,他收回腿,似笑非笑地望向魔君。

“墓主好像受到驚嚇了,還是回寢宮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答覆,吾君一向寬容,為了兩域之誼,願意再多等幾日,希望墓主不要讓吾君失望。”

大殿一片死寂,夢魘魔染血的長靴踩在地面,留下深深淺淺的血印,一路延至殿門。

躲在袖中的小泥人,默默收回腦袋。

同為魔修,為何荒域的這麼像惡霸,悠悠突然忐忑起來,她的師弟豈不是惡霸頭頭,三年不見,說不定已經......

帶着擔憂,夜幕低垂之際,悠悠孤身來到一座鏡花樓。

她站在樓外,看着碩大一個“方”字,不得不再次感嘆方辰家遍佈修真界的生意,哪都有他們的商會,實在太強大了。

方家今夜在樓內舉辦一場盛大的拍賣會,原著里,顧赦會在樓中現身,買下一樣東西。

悠悠沒有邀請函,好在有方辰給的一塊玉佩,被放行后,她戴着玉佩正踏入樓中,一聲“悠悠”響起。

她回頭,看到飛奔而來的蒼舒孑。

“一起的。”他對門口修士道。

悠悠見狀點頭,拽着他的袖子將人拉了進來:“你怎麼也來了。”

蒼舒孑老實道:“好奇。”

“那你小心些,這裏到處是魔修,跟緊我,”悠悠囑咐。

鏡花樓高聳入雲,裏面結構複雜,稍有不慎便要迷失方向,拍賣會在九樓舉辦,悠悠順曲折的台階而上,九樓入口處是面透亮的水鏡。

悠悠直直邁入鏡中,蒼舒孑一把拉住她,“別亂來,什麼都沒打聽便往裏面闖,真不怕死啊。”

悠悠挑眉:“嗯?”

蒼舒孑嘆氣搖頭,拿起鏡旁妝盒,打開盒蓋,裏面充盈着像霧一般的東西:“拍賣會這種地方,沒人想被知曉身份,用這種靈霧覆在臉上,便沒人能看清你的面容了。”

他率先抹了些在臉上,悠悠一瞅,大呼神奇,蒼舒孑的臉完全被白霧籠罩,一雙眼都變得模糊不清,怎麼瞧都是隔霧看花。

她學着蒼舒孑抹了大把在臉上,隨即走入鏡內。

越過水鏡時,彷彿渾身被凈洗了番,尤其是臉頰處涼快極了,就是眼睛有些難受。

悠悠揉着眼睛,掃了眼鏡后情形。

裏面一片寂靜,實際已來了不少人,有的坐在靠窗處,有的坐在憑欄處,所有人臉上都浮着朦朧白霧。

悠悠閉目感應了會,憑着勾蓮玉微末的氣息,很快鎖定了一片區域。

她緩步來到靠後的位置,坐在靠欄的一方,試圖尋找身影。

離拍賣會開始還有些時間,此次方家拍賣的東西都是至寶,受到邀請者,無一不是靈魔界名聲顯赫之輩,憑這些人的華服衣冠,都能窺出一二底蘊。

“凌公子,”蕭善木出聲提醒了句。

其實無需他提醒,在悠悠邁入水鏡的剎那,顧赦便注意到了。

事實上,不僅他與蕭善木,在場許多魔修都注意到,但女孩本身似乎並未察覺到,她臉上的面霧沒有魔氣覆蓋,早就散開了,僅存的一點在眼眸。

她同行之人亦是如此,兩人頗有掩耳盜鈴之勢。

不過明裡暗裏投去的目光,倒不是因為兩人不會使用面霧,而是女孩沒了薄霧遮面后,裸露在外近乎妖冶的面容,美目盼兮,烏髮紅唇,明艷得不可方物。

魔修大多喜好惹眼華美之物,一時間,窺視者愈來愈多。

顧赦垂着長睫,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緒。

從後方窗戶吹入的夜風,透着抹涼意,微微拂起他肩頭髮絲。

蕭善木見女孩目光朝這方向望來,掠來掠去,一臉期盼地尋着什麼。

“她似乎是來尋公子的。”

顧赦微眯起狹長黑眸,眼神有些危險。

“你覺得她知道我在這。”

“或許不是公子行蹤暴露,她只不過,能憑直覺認出公子來,”蕭善木想了想。

“就像公子在酒樓一眼認出她。”

“說了是巧合,”顧赦神色淡漠。

他並不相信蕭善木所言,隔着面霧,路杳能認出他。

但女孩目光確實朝這邊望來了,由一開始的試探逐漸變為堅定,還帶着幾分躍躍欲試......

*

“到處是滿臉霧,你真認得出來嗎。”蒼舒孑懷疑道。

看到青年身影,悠悠心裏一下變得抓耳撓腮,聽到質疑,立馬道:“瞧不起誰呢,我已經發現師弟了!”

她揚揚下巴,目光朝斜對面後排靠窗處望去。

蒼舒孑順着她的視線,看到窗邊的白衣身影:“別說,那人也在看你。”

悠悠眉眼含笑:“我知道。”

蒼舒孑目光掠過窗邊身影,正欲說話,冷不丁發現除了那人以外,還有許多視線在盯看悠悠。

他察覺到不對,伸手欲攔,但悠悠已起身走了。

“她過來了。”

蕭善木低聲,下意識握緊佩劍。

顧赦行蹤若暴露,會引來極大的危險,他必須趕在悠悠出聲前擊暈她,不僅如此,倘若女孩透出一絲殺意,他也會毫不猶豫將其斬殺。

對比蕭善木如臨大敵的神情,顧赦從容多了,神情甚至沒有多少變化。

他黑眸淡淡地望着疾步走來的女孩,在對方貼近的那刻,蒼白指尖漫不經心擦過杯口。

一縷暗香涌動,女孩細長的衣帶被風吹起,不經意從他手背擦過。

顧赦有剎那的失神。

隨後目光注視着那衣帶遠去,堅定地撲向了他的後方。

“——師弟!!!”

她歡喜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

悠悠也是有嚴謹的識人方式,俗話說,後排靠窗,王的故鄉,她第一時間鎖定了尾末位置的窗邊,果然有個白衣身影,顧赦在原著里,有白衣魔君的稱號,時常着一襲白衣。

再加上那人時不時朝她望來,即便沒有眼神交流,她也能感受到對方迫切想要過來與她交談的心思,除了闊別三年的師弟,還能有誰。

隔着面霧,師弟都能把她認出來......就像她能認出師弟一樣!

還能說明什麼,

她與師弟雙向奔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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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毒女配人設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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