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6）
夏冰氣喘吁吁地回到寢室，紙箱剛放在寫字枱上就散了架，裏面的書嘩啦一聲四散一片。她來不及整理，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來看，果然是祁震發來的消息。
以後別再那麼冷漠地對我好嗎？我不求你像從前一樣，只希望你能回應我，一兩個字就好，可以嗎？——夏冰心跳不止，她捧着手機推開陽台的門，看見祁震正走在通往校門的小路上，他背影很瘦，透着些許疲憊，夏冰又一次紅了眼睛，為什麼她會有心疼的感覺，她怎麼能心軟呢，明明他這麼可恨。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感應，祁震停住腳步，轉過身，在一大片陽台格子裏一眼就看見了夏冰，雖然夜色很黑，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祁震心裏驀地一動，掏出手機給夏冰發消息：
捨不得我走嗎，一直站着看我——
少自作多情——
你知道黃玫瑰的含義嗎？就敢隨便收人家的花？——
當然知道，黃玫瑰是代表友誼，天長地久。——
傻瓜，黃玫瑰的寓意是等待，等待屬於你們的愛情。以後別收了，你不可能喜歡上他，別讓人家空等——
跟你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你要是走了，我不知道還能和誰說話——
夏冰心裏一疼，這個混蛋！她盯着屏幕一時不知該回什麼。
祁震依戀地看着站在陽台上的夏冰，在心裏默默念道：對不起，再陪我走一段路吧，我知道我很自私，很荒謬，可我沒辦法，只是一小段路，我不會困住你你太久的。他嘆了口氣，微笑着朝夏冰揮了揮手機。
夏冰痴痴看着祁震的背影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心裏憋悶得發疼，她要怎麼辦？明明知道前面是一條死路，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跟着他走，她是被蠱惑了嗎？還是要瘋了……
一周時間過去，祁震沒有等到顧伯遠的任何消息，卻收到顧曉菲的幾次約會邀請，陪吃飯，陪逛街，周末又說要一起去看什麼藝術展覽。祁震疑心顧曉菲有什麼目的，可幾次下來發現她倒真像個陷入熱戀的無知少女，時不時熱情得讓他有些難以招架。
周日一大早，祁震就收拾整齊開車去了顧家。最近天天見面，廖雲珠對祁震的態度比之從前熱絡許多，顯然把他當成了未來女婿，而顧伯遠的態度卻有些微妙，看着兩人日漸親密的樣子，一無欣喜，二不催促。他溫吞不明的態度讓祁震頗有些焦慮，可他並不確定消息是否已經傳到，只得耐住性子，配合顧曉菲繼續演出日久生情的戲碼。
顧曉菲聽說祁震已經到了，立刻迫不及待地下樓，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嬌，“你來啦，這麼早啊？昨天聊得那麼晚，怎麼沒有多睡會兒呀？”
祁震笑意纏綿地看着顧曉菲，裝作情不自禁地在她細膩光滑的臉蛋上輕輕捏了一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不是你讓我這個點來的么？”
廖雲珠親自端來茶盤，眼見着兩個年輕人頭抵在一起，忍不住輕咳一聲，招呼祁震道：“阿震來這麼早啊，來，過來坐吧，吃過早飯了嗎？”
“嗯，吃過了，伯母。”祁震朝向廖雲珠應答着，眼睛卻別有深意地盯着顧曉菲，彷彿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她似的。
廖雲珠無語地笑了笑，暗自感嘆年輕人陷入感情實在太快，前段時間兩人還淡淡的，不到一周的功夫，竟然如膠似漆了。不過，女兒和他在一起，倒真算得上郎才女貌，怎麼看怎麼般配。她沒再妨礙兩個年輕人，自己端了一小碟新鮮荔枝坐在稍遠的茶廳里慢條斯理地剝着，嘴裏隨意地囑咐兩人不要玩得太晚。
顧曉菲聽見母親的囑咐一臉興奮，正要拉着祁震出門，忽然從樓上傳來一聲冷喝：“等一下，我有事跟阿震談。”
祁震心裏一沉，抬眼時正對上顧伯遠陰雲密佈的一張臉。
空氣頓時冷了幾分，顧曉菲興奮的勁頭瞬間打消了，她心裏一陣狐疑，難不成是父親發現了什麼？不可能！她前幾次和祁震出去，阿鯤根本不在她附近，他們之間也只是通過卓雲聯繫，卓雲怎麼可能出賣自己的親弟弟呢？顧曉菲按住心底的忐忑，裝出一副撒嬌的樣子，對父親道：“哎呀，什麼事呀？展覽就要開始了，再不走就遲到了。”
顧伯遠表情陰沉地掃了一眼女兒，“下次再去——”
“哎呀，爸爸！”顧曉菲嘟起粉嫩的嘴唇，任性地抱住祁震，“我們都等了好多天了！今天首展，還有好多活動呢！”
祁震看着顧伯遠黑沉的臉色，知道一定是消息傳到了，覺得莫名興奮，他溫柔地拉住顧曉菲，像哄小孩子一樣柔聲道：“曉菲，我們明天再去好不好，伯父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不要！”顧曉菲目光兇狠地瞪着祁震，指甲用力摳着他的手心，“我等了很久了，今天一定要去！”
祁震看着顧曉菲畫風突變的臉，不動聲色地捏住她正報復自己的尖利的指甲，終於明白她前面幾天全是鋪墊，今天的展覽恐怕才是重頭戲，可他顧不了那麼多，顧曉菲想幹什麼對他來說不重要，他此刻迫切想要知道的是顧伯遠打算跟他談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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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曉菲從祁震眼裏看出他想撂挑子的意思，立刻當機立斷地甩開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轉身時一雙眼睛裏已經噙滿了淚，“爸爸！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看這個展覽的，之前我想出國去看，你不允許，後來的工作，你也讓我辭了，我什麼都聽你的，事事都向你提前報備了，你怎麼還這樣呢？”
顧伯遠皺起眉，沒想到女兒情緒突然這麼大。早晨他接到朋友的電話，得知朝暉總經理私下融資的事，他立刻猜到是祁震，五個億，不是小數目，雖然還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幹什麼，但竟然瞞着他去找袁術培，顯然是沒把他這個准岳父放在眼裏！他聽到消息火氣瞬間就衝上了頭，若不是當著老婆女兒的面，他真想大罵他一句狼崽子！他本想此時此刻就把祁震叫進書房，可是看着女兒梨花帶雨的傷心模樣，還是心軟了。
顧曉菲看父親仍是不發話，又轉身撲進祁震懷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祁震暗暗嫌棄她這過分的演技，卻也無可奈何，只得一臉心疼地捧起顧曉菲的臉，寶貝長寶貝短地輕聲安慰着。
廖雲珠見早晨好好的氣氛變成這樣，不高興地丟下荔枝，沖顧伯遠訓道：“什麼事呀？非要大早上惹得一圈人不痛快？多大的生意呀？就不能晚幾個小時再說？”
顧伯遠被妻子懟了一句，本來心就已經軟了，知道堅持下去，家裏又要被這兩個女人攪得不得安寧，只得對祁震道：“算了，你們先去吧，我們下午再談。”
顧曉菲聽見父親發話，立刻止住哭聲，露出從小到大一貫計謀得逞時候的得意表情，對祁震道：“等我啊，我去補一下妝，馬上就下來。”說完看也不看顧伯遠飛快地跑上樓去，一轉眼功夫，又跑下來，幾乎是飛撲到了祁震懷裏。祁震有些尷尬地抱住顧曉菲，在顧伯遠的怒視和廖雲珠不可思議的驚愕里，和顧曉菲幾乎是臉貼着臉一起出了別墅。
廖雲珠從沒見過女兒對一個男生如此狂熱，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愣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對丈夫道：“你閨女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像是回到了初中追星那會兒似的？”
顧伯遠惱怒地哼一聲，“不像話！哪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廖雲珠嗤笑一聲，“哎喲，算了吧，她本來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我看挺好，跟祁震在一起，能做她原本的樣子。”
顧伯遠冷哼一聲，“你真以為她是轉了性兒了？”他顧伯遠的女兒，是不是真喜歡一個人，他一眼就知道！
“嗯？什麼意思？”廖雲珠支着沾滿荔枝汁液的兩隻手，好奇地看着丈夫。
“你閨女這是憋着什麼把戲呢，至於祁震那小子——”顧伯遠想起聽到的消息，又覺得胸口一陣憋悶，沒好氣地對妻子說道：“那就是個狼崽子！這倆孩子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廖雲珠一頭霧水，還想再問，可顧伯遠卻懶得再跟她說，自己氣呼呼地上樓去了。
顧曉菲坐在祁震車子的副駕駛位，從包里拿出墨鏡戴上，氣勢十足地瞪着祁震道：“你剛才什麼意思？”
祁震默默瞥了她一眼，“我有事跟你爸談，今天不要太浪費時間。”
顧曉菲冷哼一聲，“我勸你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
“是嗎？”祁震眯起眼睛看着顧曉菲，“那就各顯神通吧。”
“你！”顧曉菲氣得摘下墨鏡，“我根本不愛你，你這個人沒有哪怕一丁點的真心，你只是想藉助我爸爸的財力發展你們家公司！”
祁震並不否認，平靜地看着氣急敗壞的顧曉菲，手指輕輕在方向盤上敲打着，“你不必管我的目的，還是說說你今天到底想幹什麼吧。”
顧曉菲狠狠地瞪了祁震一眼，收斂了怒氣，“去看展覽，到了就知道了。”
祁震厭煩地輕哼一聲，發動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