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宇文西曜最近一直入朝聽事,下朝後也被皇帝留在宮中,一時間沒有空來找洛寧,但是卻時常派府中小廝來給洛寧送些上好的補品。

洛寧難得的有了片刻寧靜,每日裏在自己的小院裏烹茶養花,讀書撫琴,再想一想刺繡的花樣。

她那日給宇文西曜繡的團扇是蘇綉,這還是洛寧在現代就學過幾年的,一面是蘭花白鶴,一面是蒼柏白鶴,宇文西曜見了極喜歡,洛寧也就多綉了幾柄,不過是單面,放到了天齊和四方城的華煌家裏賣。

蘇綉色彩雅麗,圖案秀麗,很得富家夫人和小姐的喜愛,而又極稀少,竟出現了千金買一柄的抬價哄搶的場面。

這樣愜意的時光總歸是短暫的。

婉思進小院時正好看見洛寧將一壺鐵觀音泡好,端到院外的小石桌子上,那茶的縷縷清香給深秋多添了幾分平和。

“婉思姑姑要不要來喝上一杯?”洛寧笑着說道,嘴角邊的梨渦若隱若現,眼睛裏滿是舒適愉悅:“我自己泡的,不知好不好喝。”

婉思少見到年輕女子如此恬淡的笑顏,一時間有些晃神,稍後便笑了:“太子妃殿下說笑了,您泡茶的手藝,皇後娘娘可是極力誇讚的。”

洛寧笑意更深了:“那婉思姑姑坐一會兒吧,喝完這壺茶再走。”

婉思今日來是提醒洛寧記得明日的賞菊宴,往年洛寧身在內閣,一次也沒有參加過,今年華慧長公主又不在京城,洛平夏怕洛寧不知道,才派了婉思來。

“知言,把我上午做的蟹粉酥拿來,”洛寧與婉思落座,又轉頭對着身後站着的知言說道:“啊,還有桂花糕。”

婉思疑惑道:“太子妃殿下還會下廚?”

洛寧眉眼間頗為驕傲:“當年在重錦寺時學了許多菜式。”

“是鴻蓮教給你的?”婉思也曾與鴻蓮相處過一陣子,還從來不知道那個人會下廚。

“師父有時候會做一些簡單的,我是自己學的。”

洛寧眉眼間都帶了一點懷念,懷念那段簡單肆意的日子,懷念身邊貼心親密的人。

“看來太子妃殿下很喜歡重錦寺的時光。”婉思被洛寧的情緒感染,不覺得說出這句話。

洛寧釋然地笑了笑:“每段時光都有值得喜歡的地方。”

知言端上茶點后,就去了後院煎藥,濃郁的中藥味瀰漫在整個小院中,都沖淡了茶的清香。

婉思面上不忍,柔聲問道:“太子妃殿下每日都要喝葯嗎?”

“一日兩次。”洛寧將茶倒入兩個青瓷骨杯中,綠與白相交,看之靜心。

婉思皺了皺眉頭,如此看來,太子妃殿下的身體也太弱了些。她有些惋惜,上天給了太子妃殿下極好的性格與容貌,但奪走了她身體的健康。

洛寧將茶杯推到婉思面前,說道:“婉思姑姑嘗嘗。”

這茶入口微燙,香氣幽雅,味道醇厚,用山泉水來泡又不失茶的本味本色,溫度也掌握的剛好,縱使婉思在宮裏喝慣了好茶,也不禁感嘆:“太子妃殿下泡茶手藝極高,奴婢有福了。”

洛寧一笑,說道:“婉思姑姑若喜歡喝,隨時可以來我這小院裏喝上一杯茶。”

婉思鮮少聽到如此真心實意的話,心下一暖,點了點頭。

離開之前,洛寧忽然叫住馬上要踏出院門的婉思,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還請婉思姑姑回宮后多注意皇姑母的飲食和葯膳。”

婉思不解地望着那個身穿煙青色錦裙的女子,只覺得她好像要與她身後的青色的牆融合在一起一樣,那樣不真實。

明明剛剛兩人還在對坐飲茶。

目送婉思離開,洛寧低頭時一片落葉悠悠然落在茶盞上,淡黃色的葉子被熱氣一烹就軟了下來,紋路更加清晰。

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

連葉子都能自由地選擇歸處,今日竟是人不如葉。

知言將煎好的葯端了上來,見洛寧看着一片葉子出神,並且面上傷感,不由得一愣,好似想起什麼,趕忙去小廚房端出一碟雪花果說道:“郡主若是嫌苦,就吃幾顆甜的壓一壓吧。”

洛寧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喝慣了,早就不覺得苦。”

苦甜具在一時,無味才是永恆。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知言進來便看到洛寧穿着薄薄的一層褻衣坐在菱花鏡前,這着實嚇了知言一跳,連忙把一旁的大衣給洛寧披上,問道:“郡主殿下着涼了可怎麼是好。”

洛寧無所謂地笑了笑:“着涼了倒好,今日便不用去了。”

知言聽這話不對,仔細看了看洛寧的臉色,問道:“難道郡主殿下一夜未睡?”

洛寧怎聽不出來知言言語裏的擔心,她也不想多讓知言多想,說道:“沒有,只是今日心裏掛着事兒,起的早了。快些給我梳妝吧。”

“郡主殿下不用急,剛剛宮裏遣人來說今日早起天涼,特意推到巳時再去。”知言撥了撥屋裏的炭火,又仔細檢查了門窗,說道:“郡主再睡會兒吧。”

洛寧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實在是沒了睡意,起身推開窗一瞧,見外面木槿花開的正好,忍不住想畫上幾筆。

“晨風寒涼,郡主殿下莫要長站風口。”知言有些無奈,郡主殿下怎麼就不懂愛惜自己的身子呢?

洛寧倒興緻勃勃,自從梅自早消失后,她已近五年沒作過畫了,今日難得有了這份心,立刻叫知言把桌案搬到後院中,並把吃灰許久的畫具都帶了出去。

知言搬好桌子后又回到屋中燃了一個手爐,又把炭盆搬到洛寧腳邊,又拿上最厚的大氅,一番運動下來,她倒是滿頭大汗。

洛寧眉眼彎彎的說道:“知言待我最好,我將這幅畫送給你,當作我的謝禮了。”

知言嘆了口氣說道:“郡主殿下多多愛惜珍重自己的身體,我就謝天謝地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後院的木槿樹上,平添了一份柔和的黃暈,這光並不刺眼,反而將樹上每一朵花都襯得更明麗起來。

洛寧仰着頭,全神貫注的觀察着這樹的每一處,有時畫上幾筆,後來就全是低着頭的了。

幾個剛醒的小丫鬟到院子裏來服侍時,都以為自己到了仙境,而洛寧就是九重天上只可遠觀的神女,一時間都忘了呼吸,怕打擾到仙人作畫。

而奉母后之命前來接洛寧的宇文西曜,頓足不前,目光緊緊盯在洛寧身上。

這人清瘦修長,執筆的手雖纖細,下筆卻極有力道,本來蒼白的面容也因屏氣凝神而淡出幾分紅暈,未梳妝的黑髮一瀉而下,柔順的搭在白狐毛的大氅上。

竟真像個不染一塵,不墜俗世的謫仙。

一連畫了近一個時辰,洛寧收筆,滿意地轉頭,本想叫知言收好,卻看見宇文西曜,她面上多了幾分驚訝,隨即笑了出來,眼睛裏流光溢彩,梨渦明顯,多了幾分靈動可愛,此時倒像個頑皮的仙童了。

宇文西曜大踏步走過去,不顧在場之人的目光,緊緊擁住洛寧,他低頭看着懷中之人,她也正仰頭看着他,目光不解,卻溫柔至極。

這謫仙一般的人,若有朝一日真的化仙離他而去了怎麼辦?他必得抓緊她。

知言揮退了小丫鬟們,自己也悄然去了小廚房,準備今晨的早膳。

“么么畫的如此好,不如給了我吧。”宇文西曜喚起洛寧的乳名,語調繾綣,好似咀嚼了千次。

洛寧哼了一聲:“我已許給知言了,你待下次吧。”

宇文西曜一臉失望,眼神卻柔和明亮,他攔腰抱起洛寧,唇貼着洛寧的耳邊輕聲說道:“那麼么何時再畫?我可急得很。”

洛寧滿臉通紅,她本掙扎着想下來,宇文西曜卻早就將她抱得更高,她只能外厲內荏地說道:“不許叫我么么,再叫就不給你畫了。”

“哦?”宇文西曜抱着她往屋裏走,期間說道:“么么不喜歡?那我叫你寧寧?還是你更喜歡夫人?娘子也不錯。”

洛寧聽他越說越登徒子,恨不得把頭都埋起來。

宇文西曜知曉這人臉皮薄,也就停了話語,將她放在床上,拉過被子將她蓋住說道:“雖然好畫難得,你卻也要愛重自己的身子,以後不許只穿褻衣就跑出去,若是再來一次,我便要生氣了。”

洛寧其實也凍的手腳冰涼,她知道自己理虧,也知道他是關心自己,說道:“我知道啦,你去把我的炭盆和桌案搬回來,我要穿衣服了。”

宇文西曜叫了幾個小丫鬟進來,自己又出去將東西搬進來,只是他看到那幅畫時,覺得有幾分熟悉,但與洛寧在內閣中修習的畫法畫風完全不一樣,不由得疑惑,並記在了心裏。

知言將早膳端進屋中,洛寧早已穿戴完畢,她和宇文西曜坐下,問道:“你怎麼今早來了?”

“昨日婉思回宮后,我正好在母後宮中,母后聽聞你身體不佳,便遣我來接你。”宇文西曜酸溜溜地說道:“誰知身體不佳的人還在給別人作畫呢。”

“哎呀,”洛寧無奈地說道:“先來後到懂不懂啊?知言陪我良久,誰讓你來晚了。不許在知言面前亂說什麼。”

宇文西曜感嘆一聲:“行,我排在知言後面,我認了行嗎?”

洛寧搖了搖頭說道:“都一樣的。”

“么么如此多情,我往後可要泡在醋罐子裏了。”宇文西曜長嘆兩句,就被洛寧一筷子小籠包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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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寧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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