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星點燈
第17章星星點燈
“好你個小子,你不讓老師作詩帶個‘雨’字,你倒是帶個‘月’字。是不是還嫌天色不夠晚呀。”
“老師批評的極是!”
我停下匆匆的腳步,眼瞼下垂看着腳面。
“誒,老師跟你逗着玩呢,快走呀,咱倆已是忘年之交怎麼忽然變拘謹嚴肅了,剛才還嘻嘻哈哈的呢!”
走着走着,我倒是手腳放不開了,‘人家會不會看出來我的性格具有多重性?‘
一會兒自信一會兒自卑,一會兒心事重重一會兒放浪行駭,有時候浮躁的很,有時候沉靜的要死,有時候任性偏執,有時候溫順通達,偶爾也會老於世故做出圓潤玲瓏的樣子,時不時又會少年輕狂舉止粗魯,但更多的時間卻是得過且過隨遇而安放下執念……
聽說性格不穩的人難堪重任,是缺乏歷練和內心自省的表現…所以從現在起就要磨練意去塑造完美的內心世界……
我悄悄握緊拳頭放在胸前,心裏大喊着‘加油!你就是最棒的那個人!’
想着走着,走着想着……
一抬頭,來到一處河灣。
幾名婦女在河沿的青石石階或平整的大石頭上棒槌着衣服,飛濺的洗衣粉泡沫粘在前額的臉上頭髮上……
見我們路過,她們中的一個人用沾滿肥皂泡的手抹一下額頭上的汗,向面前的另一個女子假裝不經意地甩去……
那名俊俏年輕的女子立刻用沾上泡沫的手還擊……
她們嘻嘻哈哈打趣的笑聲更加響亮了,“呦呦,好靚的細伢子打俺村走過。”
我臉一紅低着頭快步向前走。
有起鬨的婦女還嫌不夠熱鬧,“呦呦呦喂,別想美了,人家小靚哥都有細娃兒了……
”
我知道她們是說我後背簍里露出半個圓圓腦袋的小屁孩勾三。
嘻嘻哈哈的笑聲更加肆無忌憚了,她們互相撩起溪水來,有濺起的水珠向我身上飛來,這下我走的更快了,頭也不敢回。
陳師傅想上前湊個趣,探出前身向河沿的婦女們一步,笑眯着胖嘟嘟的眼問道:“小妹妹渡口怎麼走呀?”
頓時,
小河邊沒有了笑聲,似乎歡樂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
有個稍年長的女子抿起嘴巴向前一努:“往前走。”
“好謝謝!”
可能陳師傅感覺好沒趣,迅速地追上了我……
漸行漸遠,身後卻傳來更加爆烈的歡笑聲嘻嘻哈哈的打趣聲……
“怎麼走?”
“這樣走……”
一個小個子婦女倒背雙手腆起肚子向著陳師傅的後背影蹣跚學步,引來一眾洗衣女子的開心大笑……
陳師傅回頭看時,那矮個女子急忙蹲下假裝甩衣服……
陳老師也不生氣,反倒走幾步猛一回頭,見那些女子面色冷峻低頭洗衣,反倒開心地沖我擠眼笑呢。
我說:“這裏的女人溫良賢惠性情開朗,她們只是覺得你一個外鄉人有點看起來異類而已。”
“挺好的呀!我遊歷祖國三山五嶽走過很多地方,風土人情也觀察不少。有些地方的女人就象渾身長滿了刺,若是不小心碰她一下都會被罵。也有些地方的女人謹小慎微沉默寡言,有的地方男權主義女人受氣,有的地方女人當家牆也沒倒屋也沒踏反而過的有滋有味……”
“我要是能象陳老師你一樣能夠游遍祖國山山水水那該多好呀!”我羨慕地看着他。
“這有啥好羨慕的?每個人都能實現這樣的願望,關鍵是意志決心。”
說話間我們來到一片空曠的黃土地,一棵巨大的柳樹象是快倒又未倒地樣子歪斜着向河堤伸去……
一截人字形的樹枝幹上掛着一個木牌,上書“古柳渡”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細長的柳條倒垂在河影里,晚風輕拂,微波蕩漾,河床里的石子安靜地閃着星光,那是夕陽斜照在河底反射的餘輝。
河堤邊有二條長長的竹筏並排停靠着,細長的纜繩拴掛在岸邊的石槽上,一隻美麗的小黃鸝好巧不巧地選擇在杵立的撐篙上歇腳,並且自鳴得意地歌唱着……
我東張西望了一會並沒有看見擺渡人。
“我小時候的印象里記得這棵歪脖子大柳樹上有一口銅鐘,只要拉動鍾繩,清脆的鐘聲象風鈴一樣就會引出擺渡人,可是現在鍾卻沒見了,這是咋回事呢?”我看看陳老師,陳老師搖頭不語。
“是不是你記錯了,畢竟過去那麼多年。”陳老師問。
“不會記錯的,那風鈴可好聽了,我還親手拉過繩鈴,聲音還傳的很遠。”
“會不會是人家船老大讓過河人或者遊玩的人自行撐篙?”
陳老師眼睛盯着長長竹桿船篙發獃。
“誒陳老師你這個辦法是不錯,但是誰收錢呢?難道又是免費?”我看着插在水中的竹篙自言自語。
那隻號稱歌中仙子的小黃鸝撲愣的一下飛走,只留下四周一片安靜和在風中思索的我們。
我們圍着歪脖子大柳樹及其周圍有可能放零錢的地方找了一遍,沒有發現關於自助的任何跡象或告知說明之類的特徵然後準備走下堤岸拔出竹篙……
正在這時,打石河斜對岸的蘆葦盪里慢悠悠地劃過來一條小船。
這好象是捕魚的小木船,船頭的木架子上還停落着黑色的魚鷹。
“哎船家,船家。”
我們急忙招手呼。
那船家依舊不緊不慢地駛過來。
其實,不用喊他也是住這邊划來,因為這時我們發現左側河堤下有幾張較大的漁網在那裏晾曬還有一個簡易的防雨棚……
很顯然這裏是漁公的臨時停靠站。
那漁公搖着雙漿近了近了……
“么子事?”漁公到岸,把船繩隨手甩進矮樹叢里……
“我們想坐竹排順游而下到商家寨……”
“高山一族?那得前去十餘里……”
“沒有十餘里,只需到達雙耳峰山腳下的那條便道即是。”
船家拿下頭上戴的草笠搖着風抬頭看看天,不急不躁地說道:“天色已晚……”
“還不算晚。”我也抬頭看看天。
船公:“我是說回來的時候太晚。”
“我,我們付雙倍的錢……”陳大畫家此時沉不住氣,搶過話頭。
也許是財大氣粗的旅行家不在乎這點小錢。可這對於我們世代山裡居住的人家來說再小的錢也比天大。特別是在雙方談價砍價的時候表面上都裝着漫不經心,其實心裏波濤翻滾……
我大聲咳嗽一下用眼神示意陳老師盡量站旁邊別搭話。
陳老師把我拉到一邊說:“這都啥時候了,能走就不錯了,船錢我來出。”
我氣不打一處來,心想,‘好,你有錢你出吧。’也就沒甚攔着他。
他徑直走到船家面前。
那船公佯裝無所謂的樣子,搖着斗笠扇着風,背朝着我們,過一會又不緊不慢地要去收拾漁具。
陳老師走過去:“船家,一去一回需幾個錢?”
船家支開五個粗壯手指。
“好。”陳老師急忙伸手到內衣口袋,先是摸出一張港幣。
“港幣行嗎?”
那船家接過港幣又摸又看還在太陽下照正反面。
然後遞還給陳老師。
“這啥錢?使不掉!”
“使不掉還看半天!”我嘟囔一句。
“哎你這細伢子,咋說話呢。”船家面色不爽。
陳老師收回港幣,說:“那就給你人民幣吧。”
說著說著陳老師看看左右沒什麼人,走到大古柳樹后猛地褪下褲子……
‘這是要幹啥?大解?也不象呀。’
我和船公都在納悶的當口,只見陳老師已提好褲子轉回過來,手裏拿着一張十元的工農兵大團結。
“嘿嘿,不好意思啊,最近治安不太好,財不外露大錢只能藏在內褲兜兜里……”
那船老大接過嶄新的十元人民幣看了又看,拿在手上好一會,並沒有想找錢的意思。
我手疾一把奪了過來。
“哎‘!你……”船公一愣。
“多少錢開拔?先講好價,別不找錢。”
“我沒有零錢找。再說了我也不是擺渡人,我是每天在這水立方撒網打漁的人。”
“什麼?你不是擺渡人?”
我和陳師傅吃驚的口氣里夾帶着憤怒同時大張着嘴。
“你不是擺渡人跟我們叨嘮半天幹啥子?”我暗暗捏緊了拳頭,真想給他一拳。
“哎你個小孩子咋說話呢!是你們一來這先找我搭話的……”
陳先生把我扒拉到一旁,馬上堆滿討好的笑臉:“咳咳船老大別生氣別生氣,能告訴我們擺渡人在哪裏么?”
“哎你這位老先生態度還蠻好的嘛。
實不相瞞,那擺渡艄公今天就沒來,不過嘛……”
話外有音,
機會還有。
“不過什麼?您老慢說……”陳先生不知又從哪個馬甲兜兜里快速地拿出一薄薄的香煙盒,從裏面抽出一隻雪白外形的香煙雙手遞了上去。
現在回憶起來,那應該是女人抽的那種十支裝的細長型香煙。
當時我心裏暗想,先生怎麼還有這嗜好。另外,他的馬甲兜兜里還裝着啥也引起了我濃濃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