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神奇畫像費猜疑

【003】 神奇畫像費猜疑

我一路狂奔到家,徑直往馬廄去,縱身躍上那匹最快的白馬。父親問我去哪。

“去濟南。”

我不等父親再說什麼,一夾馬背,奔出門外。

我在濟南的舅舅是我唯一的保護傘了。兩年前,也就是我乘虛而入剛來到這個朝代時,我舅舅來看過我一次,他對我大家讚賞,說我比以前更靈透了,應該出去闖蕩闖蕩。

我抄小路行進,透過林蔭望見大路上一隊人馬飛奔至家門口,為的四個都穿着官服,來得可真快,看這架勢,被打死的小子一定有些來頭。

我不敢住店,騎馬從傍晚一直跑到第二天凌晨。

在歷城城門外我用鬥蟋蟀贏的1o兩白銀買通了看守,說老婆難產,急需進城找大夫。兩個看守得了好處也沒有難為我。

我一入城,徑向舅舅家奔去。我舅舅在濟南開了一家鏢局,曾經參與了護送花石綱的任務。崇寧四年生了震動朝野的花石綱案,太湖石被劫,在激戰中宋軍領趙大禾臨逃脫,副手楊志將太湖石沉入水底,太師蔡京的爪牙吳運被雙箭貫目而死,我舅舅因護送不力受到處分,傾盡大半家產才躲過了牢獄之災,其實那太湖石有三分之一被劫走並走私到了波斯。在我看來,這場案件的背後似乎有我舅舅的某些cao控,而從吳運被貫穿雙目而死的慘狀來看,也離奇地應驗了我老爸當年的誓言,從此之後我更加堅信我的家族在暗流中正涌動着某種力量。

我舅舅向我問清了緣由,摸着髭鬚說道:“此人既為他人所殺,當不必驚慌,即便死於汝手,官場之上亦可通融,吾兒自管在此常駐,明rì我當自去兗州府內與徐太守求情,白銀三百兩足以擺平。”

我說這事恐怕不好辦,我親眼看到追到我家的那幾個人都穿四品官服,為的來自刑部。縣尉,主薄親自帶弓刀緊隨其後。

我舅舅聽了眉頭緊鎖,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xìng,問我可認識被殺的那小子。我說寧陽城的紈絝子弟沒有我不認識的,唯獨沒見過這人,看來是個有背景的傢伙。

我們正商議對策,忽聽得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舅舅示意我躲到樓上書房,他親自前去開門,我在書房聽到舅舅在門口與那人嘰咕了幾句,隨後匆匆返回書房,我見他神sè嚴峻,就覺得不太妙。

剛才敲門的正是我老爸暗地派來的,書信通知我舅舅把我轉移出去。

“你可知被殺者何人?”舅舅問。

我把手一攤,表示無從知曉。

“乃是當朝太尉高俅之養子——高輥。”

我以為我舅舅肯定要怒了,誰知他非但不怒反而拍着我的肩膀說:“州兒有出息,這下已殺了高俅的威風。”

“高俅必不肯罷休,”舅舅說道,“此地已非藏身之所,此去十五里大明湖畔有一員外,姓柴名行,乃滄州都統、小旋風柴進之胞弟,汝帶上我親筆書信去投他,定當收留。”

“柴進我知道,”我說,“水泊梁山在河北安插的線人,可他弟弟柴行我就不知道了。”

“柴進、柴行兄弟具為周恭帝柴宗訓之後裔,”我舅舅說道,“當初汝家周太祖皇帝將帝位傳於養子柴榮,柴榮傳位於柴宗訓,是為周恭帝,宗訓自知不敵宋太祖趙匡胤,又向趙宋王朝臣服,陳橋兵變后,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宗訓自此隱於朝堂,子孫世襲爵位,雖侍奉宋朝皇帝,實則心向後周,宗訓曾囑其子孫,若尋得周太祖後裔,當全力輔佐,以圖復興。”

“這麼說,柴家還欠我們一個王朝,我要順便向他家討要。”

於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乘舅舅的專轎抵達了柴府。由於舅舅派快馬傳書在先,柴行已先知道了我即將到來的消息並早早侯在了門外。

我到門口的時候,雷電交加,下起了瓢潑大雨,柴行獨自一人守在門口迎接,並未安排任何隨從,可見他思考的非常周密,這種事確實要多加謹慎的,如果被人現了我的蹤跡,再報告給高俅這個混蛋,那我只有被逼上梁山的分了。

我可不願意落草,雖然施耐庵把個水滸英雄寫得逍遙自在,可他們畢竟只能躲在深山老林里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往好里說叫豪爽,說白了就是沒腦子沒素質的縮頭烏龜。再看那些女人:孫二娘,母夜叉。顧大嫂,母大蟲。那都是什麼貨sè?標準的熟女加痴女,要是見了我這麼個風流倜儻的帥哥還不奮不顧身的往上撲,直到榨乾了我的油水為止。就數扈三娘長得順眼點,可又嫁給了王英這個侏儒,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這也太重口味了,看着就叫人噁心。當然最關鍵的因素,根據歷史紀年表,這些噁心的人和事都還未登場,我還要先受盡王倫這個小肚雞腸加紅眼病的一番嫉妒。所以我是絕對不會選擇去落草的。

我有我的宏圖偉業等着我去實現,那就是利用我顯赫的身世,在這個腐朽的趙宋王朝建立一支級黑幫,間接cao縱這個國家的命脈,一舉攻入他的心臟。不過就我目前的情形來看一切都只能是幻想。

我閉上雙眼,聆聽這世上的雷電交加和傾盆的雨聲,一股泥土的清香撲面而來。

我開始思考自己在哪裏,濟南柴府,我為什麼會在這裏,要是我沒有在那個時刻去蟋蟀市場,要是我沒有遇到那個高輥,要是高輥沒有被那枚冰魄銀針打中,我也許現在還在自己家的被窩裏做着美夢呢。或許這一切就是一個夢,明天醒來翻個身,打開窗子,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我下意識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真的很疼,老天爺,這就是人生,人生如夢啊!

那個冰魄銀針到底是誰出的?他是李莫愁的什麼人?為什麼要殺高輥?是為了救我還是害我?我的腦子裏一團亂麻,一天裏生的種種事情彷彿一杯烈xìng的伏特加讓我頭暈腦脹一時間難以消受。

我決定不去思考,待到可以思考的時候再去思考吧。

我的轎子並未在柴府大門口停下而是直接被抬到了後院裏一處偏房。我下轎後有一個貼身的僕人上來為我撐傘,我與柴行並肩走上迴廊,這一切都證明了我對柴行的猜測,他是個心事縝密的傢伙,在這個時候能得到這麼幹練的人的幫助實屬萬幸。

“公子,此處乃小人的後花園,平時絕少有人踏入,在此居住定可躲過高俅老賊的耳目,只是屋舍簡陋委屈了公子。”

“請不必客氣,你我還是以兄弟相稱吧。”我深知此刻自己的處境,畢竟是寄人籬下,又是朝廷命犯,對於柴行這樣幹練的人還應該設法贏得他的尊重,這對於穩住自己的陣腳以設法擺脫困境是有好處的。

經過了這個事件,我突然變得穩重了不少,情勢所逼,再不允許我做那個無拘無束的毛頭小子了。

這所偏房擺設雖簡單但很整潔,一看便知是事先打掃整理過的。室內的擺設淡雅而jīng致,多是名貴的工藝品,一叢淡淡的雛菊插在細長的青花瓷瓶里,散清香,使整個屋子顯得清爽,不知道的會以為這是柴家的閨房。

房子在柴府的後院,隔着綺窗可以望見風雨中的庭院。院中用青磚鋪地,迴廊處多是碗口粗的梅樹。正是初秋時節,梅樹枝繁葉茂,但地面落葉不多,乾淨平整,有種曲徑通幽的意味。院中陳列着一組兵器架,由於雨天,兵器已被收入庫中。據此可推斷主人是一個頗有生活情調而又喜歡舞槍弄棒的人。

“雲州兄弟請坐。”柴行親自端來茶點,並坐在下處陪坐。

我從窗外轉回視線,室內的燭台都已點上了蠟燭,照的整個屋子通亮,此時我才得以看清他的形貌,柴行約摸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身材清瘦,着一件白sè綢緞鶴氅,頭戴束銀冠,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眼神中有種讀不懂的意味,恭敬而不失jǐng惕。他處處在考察我這個後周遺少,像這種人,只甘心為明主效力,對於庸才自是不屑一顧的。我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壓力,就像參加一場面試似的,而這個面試卻是我極不情願的,因為對於我的將來我還沒有做好任何準備,我只是想避過這場風波,然後回到老家繼續我飛鷹走狗的生活,至於我的宏圖大業那也只是想想罷了,對於我來說它真的沒有什麼吸引力,然而人生就是這樣身不由己,我感到自己此時已經登上了一艘大船,要想抽身而退已經不太容易。

我坐在柴員外的對面,桌上已經擺了梅花肉絲、香菇蘆筍魚、熏蒜腸、荔枝雞丁和一個魚丸豆腐湯,都是sè澤鮮美的小菜,不用吃,光是聞起來就讓人食yù大增。這時我才想起來從昨天下午到今天凌晨我還沒吃一點東西,肚子裏早就叫囂開了。

柴行用釉質酒壺先為我斟滿酒,然後為自己倒上,酒用微火煮的,還冒着醇香的熱氣。

“雲州兄弟,這是我兄長從山西帶來的蒲中酒,乃大宋第一佳釀,今rì與君同飲,請不必客氣,只是這小菜略無兼味,招待不周還請海涵哪。”

不管是驕傲還是謙虛,或者是裝逼?這都說明了一點,柴行是一個周全的人。

我確實是餓得不行了,酒倒沒飲幾杯,先將四個小菜席捲乾淨,又喝魚丸湯,我用事實告訴了他這絕不是什麼“無兼味”。

柴行又吩咐下人切了一碟牛肉上了一海碗面,這才填飽了我的肚子。

酒後又是茶,泉城水泡臨江玉津,讓我再次體會到了宋朝紳士的奢侈。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外,相比那些濟南名士這恐怕真不算什麼排場。

喝茶的時候,我開始注視西牆上的一幅畫像。其實我一進屋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這幅畫像,只是身心疲憊再加上飢餓就把對它的興趣暫時擱下了,現在我酒足飯飽自然注意起它了。

“雲州兄弟可是在注視那幅畫像?”柴行問道。

“這畫像畫的是誰?”

“乃先祖周恭帝。”

原來是柴宗訓。我從座上立起,走到畫像前細細瞻仰。

“既是先祖遺像,為何掛在後院偏房西牆,而不掛在祠堂?”

“此乃先祖臨終所囑。當初,公子的先祖——後周太祖皇帝郭威將郭氏之帝位傳於我祖先柴榮,后至柴宗訓,作為外臣繼承皇位,宗訓一直謹記太祖之恩澤。而迫於趙宋之威嚇,為保後周臣民,折節受辱,自言羞見太祖與世宗,又因後周太祖當初興起於西北,故囑託後人掛畫像於後院西北牆,以示對太祖不二之心。”

我肅立了一柱香的功夫,柴行陪在我的身側,我們一言不,我能感覺到柴行心裏隱隱的激動,對我這個沒落公子的做法他應還是很感激的。

我默立着端詳這幅畫,漸漸覺得這畫中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

從柴宗訓的姿態來看,是一個半側面的像,身體略向前弓,即便是一幅懺悔的畫像,也不必做到如此的謙卑,因為他畢竟曾是後周皇帝,不該不明白應該保持一定的威嚴,況且這是留給子孫瞻仰的畫像,更應該畫正面才對,而他卻畫了側面。

“周恭帝駕崩時年歲幾何?”我轉向柴行問道。

“年方十八。此時已經降宋,被封為鄭王。”

“這一幅畫像中的鄭王看起來至少也有三十歲了。”

柴行聞言一愣,隨即笑道:“飽受喪國之痛,自然顯得老相。”

我知道柴行不容別人對這幅畫像有任何質疑,我也不想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時候提出什麼質疑,這種魯莽的做法是沒腦子的體現。

我走近畫像畢恭畢敬地端詳着。一柱香的時間裏,柴行一直默立在一側,而我卻尋找出了許多疑點。

先,如果這畫中人是柴宗訓,那從年齡看必定是降宋以後的,因為宗訓降宋時年方九歲,也就是說,他當是已經被封做鄭王了。而圖中這人戴的卻不是宋朝王爺們所戴的長翅帽,而是晚唐五代人所戴的襆頭。從衣着來看,這人也像是武將的裝束。

其次,這畫的結構也不協調。總體顯得非常細高,而且旁邊的車輦只畫出了一半。

再次,這畫中人的姿態分明是在向某人躬身行禮,而接受禮拜的人是誰呢?

我仔細查看了畫的邊緣,雖然已逾百年,還是看得出這畫的裝裱與畫的顏sè不符。很明顯這裝裱是後來加上去的。

由此可以斷定這幅畫絕不是整體,而是原作的一個部分,在他的前後都應該有其他的人,而這畫中人也絕不是柴宗訓,而是比他年長的一個人。

他到底是誰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加上一晚上的奔波,我的腦子已經疲乏的似一團漿糊,什麼事情也無法條理地思考。我轉身看窗外,黎明的曙光已經照進屋內,整個室內沉浸在一片似水。神秘淡藍sè晨曦里,我示意柴行是該休息的時候了,柴行恭敬的退出。

我和衣躺在床上,竭力思考着一天來所生的這些事情。一切恍若過了一個世紀,又似乎是冥冥中順着某個既定的坡道滑行過來的,而這幅畫似乎向我暗示着什麼。

我一邊思考一邊感覺頭顱中似有一股泉眼源源不斷地冒出汩汩的泥漿,將我的大腦浸滿,我的頭顱整個凝結成了石頭,從身體上滾落,跌入了黑暗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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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伏魔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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