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拂曉之光
“二哥這次回來,應該不會再走了吧?”獒路有些試探性地問道,眾人也是一臉的期許。
邪炎笑着點點頭:“不出意外,應該是不會再走了。”
黑猛哈哈大笑:“好,離開了這麼久,二哥好不容易回來,我們也搬回永夜城罷!”
倉逾也點頭道:“正好可以防備一下,雖說羊鬍子算過沒什麼事,可畢竟天有不測風雲,防備些總是好的。”
其餘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要留在城中。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去燒桌好菜慶祝一下。”康回摸摸圓滾滾的肚子,對眾人說道。
“哈哈,老豬的手藝我們也是想念得緊啊!”眾人大笑,看那着急勁,恨不得把康回直接扔進灶房。
七個孩子看着一群大人聊得起興,顯得無比鬱悶,夜陽不滿道:“他們都自己玩,不理我們。”
惜陌也嘟嘟嘴:“就連秀兒姐姐她們也不和我們玩了。”
“要不我們出去玩吧?”星衍提議。
“好呀好呀!”夜空拍手叫道,兩個新來的小傢伙也跟着點頭。
“可是爹不是不讓嗎?”月如小心地問。
星衍卻吐吐舌頭:“我們不告訴他,偷偷地去不就行了。”
夜陽笑道:“阿星真聰明!”隨即帶着幾人,躡手躡腳地往院外走去。
夜長風坐在石凳上,看見了這一幕,可也沒有阻止,嘴角揚起,然後低頭與韓芸說著,讓她悄悄跟着以免出意外。
自然,七個孩子回來后受到了懲罰,扎了半個時辰的馬步。
還是玉秀、竹雙、燕玲三個大姐姐看不過去求情,才減去一半的責罰,卻還是弄得七人苦不堪言,一瘸一拐地走進客廳。
客廳中央大大的紫檀木桌上,擺放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油悶熊掌、水煮龍鯉、紅燒雄鷹、玄龜肉丁、桂花糕、麻婆豆腐、酸辣土豆絲……
一樣接一樣的美食看得幾個孩子口水直流,九界是眾生平等的世界,可弱肉強食也是生存的不二法則,弱者只會成為強者的奴隸與肉食。
即便真身是類似的種族,也不會有同病相憐的感情,妖與獸有着嚴格的劃分,是生命層次的質變,妖族自然不會把野獸當成同類。
此時眾人都坐在椅子上,包括李伯和韓芸,畢竟是家宴,不用講那麼多的規矩,除了他們之外,還多了幾個人。
一個年輕的女子,身段苗條,容貌上佳,靈動中帶着幾分端莊,坐在黑猛的身邊,兩人看起來關係匪淺。
一個俊朗的男子,身材挺拔,氣度非凡,身上還披着漆黑的戰甲,沒來得及換掉,與眾人談笑風生,十分友好。
女子叫夜素,男子叫夜長康,是夜長風與邪炎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本來在外有事,收到邪炎回來的消息,馬不停蹄就趕回來。
此外,還多了幾個小孩子,其中一個男孩身材高大,年紀輕輕卻頗為老成,端正坐在秦奉身邊。
另一個男孩尖嘴猴腮,在孫成邊上上竄下跳,抓耳撓腮,好奇打量着夜陽幾人,還有一個男孩披着道袍扎着髮髻,嘴角已冒着青茬,老氣橫秋。
還有兩個小姑娘,一個看着文文靜靜,怯生生地抱着玉秀的胳膊,一個則活潑開朗許多,坐在夜長康腿上,微笑着朝他們打招呼。
韓清蘭示意幾人坐上椅子,夜長風出聲向他們介紹:“那是你們三叔長康,這當是你們第一次見面。”
夜長康也看向了夜陽,笑道:“你應該就是少陽吧?你出生的時候,我們還來看過你,但想必你已經不記得了。”
“我這幾年忙着在外領兵,雖然在大哥的書信里了解過你們,但始終沒有機會見面,這次倒是如願以償了。”他笑着道。
“少陽,少空,星衍,月如,你是惜陌吧?我還沒見過你呢?你們看着可比大哥信里說的乖多了,這兩個小傢伙也挺可愛的,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
夜素微笑着,一一跟幾人打過招呼,連那兩個新夥伴也沒落下,夜陽幾人對她倒是熟悉許多,都甜甜地喊了一聲:“姑姑!”
“真乖!”夜素分發了給幾人準備的禮物,伸手把月如抱了起來,捏着她的小臉:“小月兒,才幾個月不見,你怎麼越來越可愛啦!”
這番舉動,頓時拉近了和幾個孩子的關係,她接過夜長風未說完的話,繼續向幾人介紹其他小夥伴。
先是指向端坐着的男孩:“他叫秦言,是你們秦奉伯伯的兒子,年紀比你們都大,你們記得要叫哥哥。”
再是指向長着胡茬的男孩:“那是公羊十一,他們山羊族體質有所不同,鬍子是天生的,他是弟弟,你們可不許笑話他。”
然後指向尖嘴猴腮的男孩:“他叫孫一笑,是你們孫成叔叔的兒子,比夜陽大一歲,也要叫哥哥。”
最後指向文靜的小姑娘:“她比你們都要小,都可以叫她妹妹,是你們玉秀姑姑的女兒,叫做玉良。”
秦言微笑點頭示意,公羊十一打了個招呼,玉良害羞地點點頭,孫一笑更是自來熟,到處勾肩搭背。
介紹完他們,夜素看向剩下那個小姑娘,笑着問道:“小晴晴,你就不用我給他們介紹了吧?”
小姑娘搖搖頭,從夜長康腿上跳下來,開朗地跟幾人自我介紹:“嘻嘻,你們好,我叫夜晴,是你們的堂姐,有事都可以來找我!”
小傢伙們年輕相仿,正是毫無心機的年歲,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夜晴、惜陌、月如、玉良,還有另外一個小姑娘,手牽着手成了好姐妹。
男孩子們也肩並肩坐在一塊,七嘴八舌地談天說地,但多數時候是孫一笑在嘰嘰喳喳,毫不在乎其他人苦笑的模樣。
不過並沒有過多久,孩子們的注意力就全被桌上的佳肴吸引,一個個狼吞虎咽,就像沒吃過飯一樣,就差爬到桌子上去了。
不過可不能怪他們,連十幾個大人也沒個斯文樣,爭先恐後,下手的速度不是吹的,怎麼好意思說孩子呢?
這也難怪,康回的廚藝真不是吹的,比如這水煮龍鯉,龍鯉肉鮮香嫩滑,入口即化,連湯汁也是香氣撲鼻,不油不淡,唇齒留香,色味俱全。
再說這五味豆腐,勁道十足,酸甜苦辣咸混雜在一起,別有一番風味,吃了一塊還想吃一塊…………
夜陽看見邪炎等人舉杯暢飲,想趁夜長風不注意從桌子上倒點來嘗嘗,結果被夜長風一巴掌把那隻“賊手”拍開。
“真小氣。”夜陽聳了聳肩膀,訕訕地回到位子上,可沒過多久,又到了邪炎那裏“倒”了一杯,邪炎卻裝作不知道。
夜陽看着杯中透明晶瑩的液體,聞着散發出的花草香氣,笑道:“怪不得他們都自己喝,不給我們,好香啊!”
他咕嚕咕嚕地一口灌下,臉色卻迅速紅到了脖子根,噗通一聲直接倒在了地上,倒頭大睡起來,邪炎這時候才大笑出聲……
……
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幾座山峰彼此相連、依偎聚攏,最中間的位置,就形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山谷。
谷中常年被雲霧籠罩,人跡罕至,環境清幽,常常有高猿長嘯,聲音凄慘,哀傳久絕,令人聞之生畏,敬而遠之。
不過,這裏卻是動物的天堂,猿猴在林中遊盪,鹿群在溪邊暢飲,黑熊在山裏酣睡,飛鳥在樹上棲息。
“咚,咚,咚……”兀的,一陣沉重的鐘聲敲響,但並未打破山谷的寧靜,反倒為此處增添了幾分超然之感。
鐘聲回蕩,隨後消逝,不多時,就望見雲霧深處,一行人影出現,排成長隊,井然有序,迅速往山下跑去。
仔細觀之,原來是二十幾個禿頭的小沙彌,赤裸着上半身,雙手持平,提着尖底的水桶,正在做着每日的功課。
他們在山腳的溪邊停下,與飲水的鹿群打鬧了片刻,將水桶灌滿溪水,便再次動身,沿着原路返回。
雲霧深處,建築成片,這是一座相對偏遠的寺廟,小沙彌們從正門入寺,直奔後院,將一桶桶溪水,倒進巨大的水池裏。
寺廟裏有沙彌、和尚、武僧、禪師,林林總總,幾百來人,洗澡、洗衣、做飯、洗菜、種地、澆花、飲用,都靠這些沙彌從山下取水。
沙彌們年紀不一,但大多年輕,其中,一個小沙彌尤為出眾,容貌俊朗,目光堅毅,做事極為認真,一絲不苟。
小沙彌將桶里的水倒進池子,將兩隻尖桶放在一邊,和其他人一樣,找了塊石頭坐下,捏着有些酸軟的手臂,額頭已經有絲絲汗漬。
很快,休息完的沙彌們拎起木桶,再次出發,近十里的山路,他們每天要跑三次,上午兩次,吃過齋飯,又跑一次。
第三次把水倒進水池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小沙彌跟着隊伍,在後院歇息了許久,就到了開飯的時間。
吃完齋飯,沙彌們被帶到大殿中,跟着其他的和尚、武僧、禪師,一同朗誦經文,研讀經書佛法。
一直持續到亥時四刻,才紛紛起身離去,統一洗漱乾淨之後,回到禪房休憩,一個個進入了夢鄉。
沙彌的禪房十人一間,並不寬敞,但也不顯得擁擠,佈置簡潔明了,沒什麼異味,小沙彌躺在木床上,思緒萬千。
來到寺廟,已經有些時日,老和尚將他安置在這裏,偶爾問問習慣和需求,送給他一兩本佛經,便再也沒有其他舉動。
他和沙彌們一起生活,成為了其中一員,每天辰時起床,做完早課,就被分配任務,有時是挑水,有時是砍柴,有時是做飯,有時是種地。
每天從早忙到晚,很少有休息時間,日子艱苦而充足,他變瘦了許多,身體卻更壯實了,那顆有些浮躁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腦子裏邊,偶爾還會浮現記憶碎片,夢裏也會不經意想起什麼,但這些東西,已經無法讓他產生痛楚。
據老和尚所說,他在逃亡中遇到過襲擊,被戰鬥的餘波侵襲,又因為劇變而情緒失控,所以忘記了很多事情。
對此,他表示無能為力,但他也說了,這種損失會隨着時間而修復,等他的修為提升,也會慢慢找回記憶,讓他不必擔心。
遺忘的記憶中,甚至包括他的名字,因此,為了方便稱呼,給他取了名字,叫做塵曦,意為拂曉之光。
塵曦很喜歡這個名字,似乎是發自內心深處的認同,他隱約猜測到,這可能和自己的身世有什麼聯繫。
關於老和尚,他知道的有限,只知道他和自己的長輩有故,情誼深厚,這才願意冒着得罪仇家的風險,收養自己長大。
他對老和尚的身份,卻不甚清楚,只從日常的生活中,看出他身份頗高,德高望重卻不自持,談吐隨和並不迂腐。
寺廟裏的僧人都很尊敬他,而且是發自內心的尊崇,敬的是他這個人,是他的言行,而不是身份、實力這些事物。
通過這些日子的適應,塵曦也學會了九界通用的玄文玄語,以及佛門專用的梵文梵語,研習了不少佛門經典,獲益匪淺。
遺憾的是,老和尚答應收徒的事,仍然是遙遙無期,不過即使如此,塵曦已心滿意足,躺在床上內心安寧:“如此便是最好……”
……